徐怀这时候才贴着土墙往北侧潜行。
贼虏之前在寨子里大肆纵火,除开一些还冒腾黑烟的余烬外,大部分屋舍都不经烧,此时火势基本已灭,倒塌的断壁残垣、冲砸倒塌的门窗,为徐怀在屋舍之间的行走提供便利。
来到与萧燕菡约定的会合处,看到她已经背靠土垣歇力,徐怀刚要问她战绩,陡然看到胸前衣裳破开、血迹斑斑,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叫道:“你怎么受伤了?”
徐怀伸手去察看伤口,萧燕菡却怒目瞪看过来,低吼道:“你动什么手?我没伤着,只是外面的衣裳被划破了,血是别人的。”
摸着里间确有一层绸衣未破,徐怀故作糊涂,假装探头出去察看敌情,说道:“叫你莫要行险!”
“你杀了几人?”萧燕菡问道。
“两人两马。”徐怀说道。
“我杀了三人,废掉对方四匹马!”萧燕菡得意的说道。
“不要再冒险了,算我求你。”徐怀头痛的叮嘱道。
“你将腰带解给我!”萧燕菡说道。
徐怀迟疑的看了萧燕菡一眼,他身穿短襟劲装,有没有腰带无所谓,解下来递过去,却见萧燕菡拿腰带环胸绕了两圈后束紧,颇有所感的评价道:“确是碍事。”
萧燕菡横了徐怀一眼,听着外侧石街马蹄奔跑起来,两人又紧贴着身后的土墙,听寨子里虏兵的动静。
徐怀他们之前还能紧急将寨子里的地形看一遍、摸一遍,虏兵却有些抓瞎。
目前已经有两个身手不弱的袭击者藏在寨子里,虏兵也只有三十多人,还被杀了五人,哪里还敢横冲直闯搜索屋室?
见两翼搜索的虏兵甚远,徐怀从一堆废墟里取出事先藏下的柘木长弓、箭囊,将箭囊绑在肩后,等东西两侧寨外皆传来战马惊嘶,他与萧燕菡便快速穿堂过屋,往西垣缺口处赶去。
史琥、周永等人潜出寨外,不可能等徐怀他们完全解决虏兵在寨子里的战马再出手,那样也会引起虏兵的警觉,或将更多的战马赶入寨中,以便他们能继续控制石街。
徐怀、萧燕菡只需要先解决掉寨中一部分战马,史琥、周永他们就会直接在寨外出手,此刻正当值。
徐怀、萧燕菡听着寨中虏兵的惊吼,确认史琥他们在寨外已经得手,便往临近涑水河的西侧赶去。
也是他们的人手太有限,寨子外主要人手安排在东侧,徐怀、萧燕菡接下来则主要从残寨西侧袭杀虏兵,减轻这边的压力。
寨子里外皆现敌踪,虏兵也慌乱起来,摸不透袭敌底细,既不敢再分散人手搜索袭击者,也不敢在大部分战马皆惊走的情况下轻易出寨逃走。
虏兵进退失据,徐怀与萧燕菡联手行事就更为方便了,徐怀先射杀两敌、射伤一马,将五名虏兵引诱到一条夹巷之中,与萧燕菡从土墙缺口袭出,击杀五人。
这令虏兵更加不敢轻易妄动,很快占据西侧一座围墙坚厚的院子,想着熬到天黑再突围出去。
虽说徐怀仅率十数人先抵临此间,但翼骑营有十数队小股精锐骑兵就在南面数里到十数里范围内游弋,以图将这一区域的虏兵惊走,为后续大队兵马夜行北上清出道路。
这队虏兵不敢仓促突围,正落徐怀心怀,黄昏时袁垒、乌敕海等人各率小队骑兵赶来与徐怀会合。
这时候他们人数占优,兵甲皆齐,先以弩手持神臂弩占据高点,袁垒、周永、乌敕海各率小队人马,持重盾强突进去,将剩下不到二十名虏兵悉数歼灭,结束这场意料之外的前哨战。
夜幕降临之后,守陵军趁着夜色分批往北挺进,景王赵湍、钱尚端、乔继恩、邓珪等人也于凌晨时分赶来残寨与徐怀会合。
这是绛县北部最后一站,他们并不需要继续往北,在这里歇上一日,明天便可以直接贴着山脉的西北坡直接进入太岳山东麓的群岭之中……
第一百零九章 俘虏
将小队虏兵围歼之后,徐怀便去休息,安顿村民、联络后部以及审讯俘虏等事都自有燕小乙、史琥、周永他们去处置;待景王等人凌晨赶到涑水残寨,抓住间隙养精蓄锐一番的徐怀,才草草洗漱来见。
景王赵湍、钱尚端、乔继恩等人都是文弱之身,渡河后跟着连日昼伏夜出行军,也是吃尽辛苦;确认大体计划没变,诸部行军一切顺利,众人都劝景王先去歇息。
此时后勤补给以及与地方州县的沟通,都由钱尚端、乔继恩领着胡渝、朱桐等人负责;大营军务由张辛、邓珪协助景王赵湍,他们这时候还没有办法歇息,都在院中忙碌;而杨祁业、顾大钧等人充当侍卫及信令传递,这时候也分派人手,确认诸部行止,随时保持联络。
以楚山卒为主的翼骑营,徐怀也交给徐武碛、徐心庵、王宪等人负责统领,徐怀他主要负责目前最不容出漏子的前哨侦察——前哨侦察之事,这一刻也是主要由乌敕海、王章等人率小队骑兵在翼城南部一带逡巡,太岳山东麓的斥候侦查,则由周景负责。
徐怀走回落脚歇息的院子,这时候却没有睡意,看到房脊上坐着一道人影,想来也只有萧燕菡这么闲暇。
涑水残寨很小,又有近一半屋舍被虏兵纵火烧毁,此时除了要进驻千余人马外,之后还要用作后营军的驻地,除了拱卫侧后方外,还要保障从蒲绛等州筹集的粮秣能源源不断沿着涑水河运往前线。
(涑水河源出历山、太岳山之间,先自东而西,经翼城南部折往西南,横穿绛县再西向汇入黄河。)
所以,翼骑营入驻残寨的兵马,仅分得很小一片营区,军将都挤在一栋院子里同床共枕,也就徐怀与萧燕菡相邻各住一间单室。
徐怀爬上屋檐,坐到萧燕菡身边,看向被夜色笼罩下的原野。
星月稀廖,远处陷入一片暗沌之中,远山黑影模糊,却是残寨之内的景象还隐约可见,也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传来。
“你在想什么?”徐怀问道。
“陈子箫赶往西山已有十天了,却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萧燕菡幽幽说道,“倘若我大哥决意率族人西迁,你会不会怨他?”
“为什么要怨?萧使君有欠我什么不成?”徐怀哂然笑道,“不过,即便燕廷残族最终西迁,我相信也非萧使君本意!”
“是啊,赤扈人崛起漠北,四十年来兵锋盛极一时,早在其踏过大鲜卑山东进之前,乌伦古、喀额齐等地就有蕃部附庸于其,老弱病残十数万人众,想要从党项与赤扈的缝隙间穿到乌伦古以西去,谈何容易?”萧燕菡发愁的说道。
党项人无论投不投赤扈,都不会轻易叫契丹残部借道西进。
党项人内部那些不愿投赤扈的主战派,当然乐意拿契丹残部当枪使,迫使他们顶在前面抵挡赤扈人;而投降派或议和派,则更想着将契丹残部当成取媚赤扈人的献礼。
除党项之外,阴山南北以及往西到乌伦古、喀额齐数千里之间都是赤扈人的附属部落——赤扈人之前对阴山到乌伦古、喀额齐地域控制还谈不上严密,但在赤扈人吞并契丹之后,这一区域的部族,有几家敢对赤扈人阳奉阴违?
即便不谈赤扈人有可能派兵追杀,契丹残族想要一路厮杀过去,最终在赤扈人控制范围之外,寻找一处栖息地,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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