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静虚真人,目光却冷淡而缥缈,在静虚真人涨红了脸前,先一步道:“衡玄师伯,您说对吗?”
“玄真现为炼虚上境,虽然境界远不能与您相较,但据我所知,您炼虚上境之时,足足比师妹如今年长了三十岁。”江雪溪沉静地、寸步不让地道,“师伯,论起修为境界,您远不如师尊,论起天赋未来,您远不如师妹。”
他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来,迎着衡玄真人扑面而来的巨大威压,仍然寸步不让地颔首道:“论起心胸宽大,您就更和道尊无缘了。”
“小子无礼。”衡玄真人森然道,周身威压蓦然四散,直直朝着江雪溪当头压下。
炼虚与大乘之间虽然只差一步,但有如天堑。江雪溪只觉周身冷汗涔涔而下,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他低下头,朝地面跪去。
他反手拔剑,借春风渡撑住,却微微侧首,借余光望向了十二阶上。
景昀已经站在了那里。
她朝江雪溪颔首,立在阶顶,立在凌虚真人神位旁,一寸寸拔出了太阿剑。
天地间灵气疯狂涌动,顷刻间风云变色日月无光,殿外广场上所有弟子惊骇地抬起头,感受着忽然朝此处汹涌而来的灵气。
衡玄真人猛地抬头,望向阶顶。
景昀面色苍白如雪,眼眸却漆黑。她的手中,太阿剑身剧烈颤动,天地间灵气汹涌而来。
“轰隆!”
雷声划破天际,照亮聚拢而来的层叠阴云,云层后电光一闪而逝。
雷霆携着无上伟力,轰然劈下。
殿中,不知是谁最先喊了声:“天劫!”
静虚真人面色微变,他到底是大乘境,经历过大乘天劫,一眼看出了端倪。
清宁真人厉声:“快退!”
天劫冲着景昀而来,此处就是劫眼所在,任何留在劫眼正中的人,都会一同受到天劫攻击。因此不待清宁真人话音落地,殿内所有人齐齐朝外退去。
唯有江雪溪不退反进。
劫雷已经在空中凝聚,落向大殿,景昀抱起凌虚真人的神位,抛向江雪溪。
“快走。”她说。
江雪溪微微颔首,正如景昀记忆中那样,飞身接住神位。
他在惊天动地的雷声中朝外退去,口唇开合,声音消泯在了雷声中,但景昀能看清他的口型。
他说:“有我在。”
雷劫当头而下。
大殿内终于只剩下景昀一个人。
她手提太阿,望向穹顶,在雷劫落至穹顶前,已经反手一剑斩向空中。
太阿剑有如白虹,不偏不倚迎击而上,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焚为齑粉的劫雷声中,剑与雷劫相撞,顷刻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震响,穹顶化作飞灰,灼目的白光席卷了整座主峰。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接连不断落下,天边昏黑一片,唯有令人心胆欲裂的天雷撕裂天穹,源源不断朝着主峰峰顶落下。
清宁真人抢在雷劫覆盖整座主峰之前,披头散发地把所有弟子弄出了主峰,狼狈不堪头发散乱,她凝视着如今已经被全部笼罩在雷鸣电光中的主峰,喉头微微颤抖,忽然冷笑起来。
“衡玄呢?”她厉声问,“衡玄,你待如何?”
衡玄真人背对着她,闻声转过头来,神情静默如水,唯有手指在袖底攥紧,将他内心的情绪泄露了分毫。
有人问:“拂微呢?”
清宁真人身侧,掌刑长老正端正而恭谨地抱着一座神位,闻言神色复杂,隐带担忧:“拂微又回去了。”
主峰之外,江雪溪静静守在那里,劫雷与他擦身而过。
江雪溪目光中隐带忧虑,仰头望着天边。他随手拔出剑,一泼鲜血飞溅,面前他曾叫过师叔的长老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殷红的血从剑身滚落而下,一滴滴落在草丛里。
江雪溪仰起头。
轰隆!
这不是又一道落下的天雷,而是剑与天雷对撞时惊天动地的巨响。
一道道巨大的光柱横亘天地之间,那是雷霆留下的残影。就在那令任何人目眩神迷不敢直视的光柱中,一道身影从主峰之上向着天穹掠去。
景昀的面色惨白,眼中却仿佛跳动着灼人的火焰。在又一道天雷加身之前,太阿剑光携着不亚于雷霆的威势,斩向天穹。
轰!轰!轰!
每一记巨响都惊天动地,每一记巨响都是剑光与雷霆的正面相抗。
当年的玄真真人做不到,但玄真道尊可以。
最后一道劫雷轰然落下,于是主峰外所有观战者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
雷霆黯然消散,天边乌云还没来得及散开,所有人眼前仿佛还晃动着一片明亮的白。
天地间所有灵气疯狂涌动,朝着高空中那道身影汇集而去。
清宁真人耳边嗡嗡作响,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衡玄师兄,你看今日天劫,与你当日相比如何?”
衡玄真人面色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