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熙对钟钦说是出差,实际是在国外搞药物研发,一走走了两个月,杜棱宁回国都比她勤快,张熙回来那天,钟钦送给她一份小礼物,是他自己手工钩织的一个斜挎包,上面还有一个小草莓,很可爱。
钟钦说平时没有事做,顺手学的,张熙受宠若惊,塞进自己包里,这东西一定不能让杜棱宁看到,不然得发疯。
张熙看了看店内,说:“林望呢?”
钟钦刚对她比了一个手势,反应过来她看不懂,便在手机上打字:他也出差去了,还没回来。
张熙立刻转达给杜棱宁,杜棱宁下了飞机就过来了,照旧停在原位,他还买了许多甜品,让张熙提过去。张熙提着沉重的两袋,往钟钦面前一推,“我买的,尝尝。”
钟钦拆开包装,先递给她一个,自己才吃,张熙两口吃完,“好好吃,很贵吧。”
嗯?钟钦看向她,张熙呸了一声,说:“这东西很贵,好吃吧?”
钟钦点点头,张熙吓得要死,囫囵吃了几个,提着行李箱说先回去了,长途出差太累了。钟钦没吃太多,把甜品收起来,重新捆好,放在书店的储物柜里。
林望不在,没人陪他说话,钟钦拿了吉他,坐在书店门口弹,他低着头,专注地划拨琴弦,书店叫二人世界,却总是只见他一个人,杜棱宁看到这一幕,心中老不是滋味。
夏天晚上的风温和不干燥,杜棱宁靠在车窗上,隐隐可以听见他的吉他曲,路上的人来来往往,对这个只弹不唱的青年投去打量的视线,钟钦只是身体跟着曲子摇晃,乐在其中。
如果没有那些破事,钟钦应该也会在后院里弹吉他吧,一定会把他们的花养得朝气蓬勃的,还有那颗苹果树,树下还有十九的尸体,哦,怪不得钟钦没有养猫,是怕自己保护不好他吗?
杜棱宁算是明白钟钦的心情了,拥有又失去,要想再次拥抱,就需要天大的勇气。
杜棱宁摇着头笑了笑,准备开车离开,忽地听见有一阵争吵声,抬头一看,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个醉汉,上半身赤裸裸的,正对钟钦很不客气地嚷嚷。
杜棱宁收紧了拳,立刻就要下车冲过去,但他又硬生生刹住了,如果他去了就是不打自招,钟钦会知道所谓的书店,张熙全是假的,其实分开的这一年半,他每天都活在杜棱宁的监视之下,如果钟钦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会厌恶吗?会又以死相逼吗?
杜棱宁不能出面,他下车随便从路边找了个路人,塞给他一沓钱,指指钟钦的方向,“去,把那个醉汉拖走,事成再给你两倍。”
男人目露兴奋,坐地起价:“五倍!”
杜棱宁嗤笑,“行。”
男人立刻跑过去,钟钦收起吉他,以免磕坏,对这个满嘴污秽的男人没什么反应,周围的人都知道钟钦说不了话,纷纷维护他,但也不敢上手拉开,钟钦神色淡淡,对他们表示不用管,而那个男人冲过去直接一个扫堂腿直接把醉汉放倒,众人惊呼,钟钦也被他这动静吓到了,不知道什么情况。
杜棱宁简直没眼看,见到钟钦若有似无往这边看了眼,杜棱宁立马躲到车后面去了。
金钱的力量让男人徒手把醉汉拖出八百米,扔在草丛里,拍拍手回来找杜棱宁,低头数钱,“哥,下回有这活还找我啊。”
杜棱宁索性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以后注意着点书店的情况。
男人的目光瞬时坚定起来,“是!”
杜棱宁走后,男人走到书店门口,想好好打探一下情况,钟钦注意到他,走出来,打字给他看:谢谢你。
嚯!竟然是是是哑巴!怪不得那个富哥这么大方,徐信清清嗓子,说:“我叫徐信,是一个大哥叫我来帮你解围的,他给了我挺大一笔钱,让我多看着你们。”
钟钦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空白,徐信觉得介绍的很不错,满意地走了。
张熙第二天来书店的时候,钟钦看起来兴致不太高,面前摆着那两袋甜品,张熙馋那味道,伸手拿了几块,钟钦问她:这是在哪里买的?
张熙打着哈哈:“你喜欢我下次再给你买……怎么了?”
钟钦写:很好吃,我想给领居送一些。
张熙心道我怎么知道哪里有卖啊!好在杜棱宁打的电话来的及时,张熙对他说:“我先接个电话,等会把地址发你。”
钟钦点头,张熙捂着手机跑远,“老板!快!你的饼干哪里买的!”
“美国啊,”杜棱宁说,“你又吃了?”
“靠,国内没有吗?”张熙看了眼书店,“钟钦突然问我在哪里买的,要是美国买的这不露馅了吗?!”
“你不能说别人送你的吗?”
“完了,我说我给他买的……”
“自己圆。”杜棱宁不想理她这茬,“今天钟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发现。”张熙说,“怎么了?”
杜棱宁微微松了口气,一言不合就挂了电话,留张熙在风中凌乱,然后因为实在没想好借口,直接跑回家了。
钟钦没等到张熙,等来了出差半个月的林望。林望黑了点,头发也短了,看起来更加硬朗,他推给钟钦三个小瓶子,说:“你经常看书,吃鱼油对眼睛好。”
钟钦对他比谢谢的手势,默默把鱼油收起来,林望看出他心情一般,问:“发生什么事了?”
钟钦摇头,理了会儿书架,忽然对他比:我们出去吃饭吧。
林望喜出望外,“好啊。”
钟钦给张熙发消息,说自己和林望吃饭去了,拜托她回来看一下店,并发了个定位,证明他的确已经离开了书店。
张熙只得跑回来守书店,发现了不对劲,她以前要是在家里睡大觉钟钦也不会说什么,怎么现在招呼都不打就跟人走了,老板你岌岌可危呀!
杜棱宁得知这事时忍了又忍:“吃个饭而已,让他们去!”
晚上林望送钟钦回来,钟钦跟他告别,林望站在原地没动,钟钦问:怎么了?
林望上前两步:“我喜欢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吗?”
钟钦足足五秒没有动作,即便早知林望的心意,他也不知作何反应,林望没有让他为难,轻松一笑:“没事,可能是我做的还不够。谢谢,今天很开心。”
钟钦点头,林望看着他上楼才转身回家,走出小区时看到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表情阴翳地盯着他看,那眼神林望都有点发怵,还有点眼熟,好像平时审犯人就被那样盯过。
杜棱宁嘴上说着不在乎,实际下一刻已经跑到钟钦家楼下了,还目送着他们二人你侬我侬分开,他不禁想起钟钦走的那天,头都没回一下!
林望莫名其妙,怕他有什么病,快速离开了,还给钟钦发消息,让他把门关紧点,他刚在外面看到一个不正常的人。
钟钦回复好的。
杜棱宁内心无比挣扎,他一方面想让钟钦去过自己的生活,一方面又不愿看到林望这死条子霸占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他好不甘心,钟钦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杜棱宁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想,他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他有在吃药,有在看医生,发脾气了也只会打自己,没人再能够凌驾于他之上,他可以保护好他了,杜棱宁想,这样还不够吗?
走到钟钦家门口前,声控灯时灵时灭,杜棱宁却始终提不起勇气敲门。十九岁时他多混账啊,二话不说把人掳走了,现在怎么连敲个门都不敢了呢?
杜棱宁西装革履,全身高定,皮鞋都擦得一尘不染,站在矮小狭窄的楼梯间,周围是发了霉的墙皮和破败的地面,让人站都站不下,杜棱宁与之格格不入。
忽然他好像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杜棱宁拔腿就躲进拐角,钟钦打开门,把一袋垃圾扔在门口,关上门,反锁。
这一刻杜棱宁彻底承认,他害怕跟钟钦坦诚。他在钟钦家门口徘徊两个小时,最终落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