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她脊背僵住,抱着小雪豹的手紧了紧,快速蹲身行了个礼,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活泼:“大祭司。”
给畜生起名叫平安?
百里息“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
殷芜浑身都透着“想走”的意思,和之前求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也不会叫人“息表哥”了,也不看他了。
“大祭司……我先回去了。”她僵了片刻便告辞欲走。
天上却忽然乌云密布,眨眼下起雨来,远处的雨云逐渐逼近,肉眼可见的雨丝连接天地,殷芜不想被浇成落汤鸡,忙找地方躲避,转眼看见个亭子,百里息已经站在里面了。
她硬着头皮快步进去,在离百里息最远的地方坐下,也不说话,也不看他。
她没想到今日会碰上百里息,也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如今两人都在亭中,这样好的机会,若什么都不做有些可惜。
雨下得极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形成一片雨幕,雨幕将小亭和外面分隔开来。
殷芜今日穿着窄袖衣裙,披帛缠在臂上,纤足藏在裙下,只露出一个足尖。
“大……大祭司,”她忽然开口,脸上带着些不安,却怯怯抬眼看他,“大祭司殷芜不想做圣女了。”
她说完,眼中隐隐有泪,唇角轻轻抿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不做圣女?不做圣女,百里家便会将她当成一个血袋子,逼着她不停生孩子。
百里息微微颦眉,不知她为何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便听她又道:“殷芜无才无能,不配受百姓崇拜供养,殷芜坐在圣女的位置上,日夜害怕,求大祭司成全。”
她抿唇,神色悲戚,“求大祭司成全殷芜。”
小亭中沉寂片刻,百里息才道:“神教是殷氏建立的,旻国也是殷氏的,圣女受百姓供养不必惶恐惊惧。”
殷芜颤颤抬头,眼中都是绝望,“可殷芜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想做这个圣女,不想被逼着做不愿做的事,日日如临深渊。”
殷芜眸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忽然,湖水一样的眼底又划过一抹决绝,她看着百里息,声音又软又柔:“如果殷芜无法生出殷氏血脉了,殷氏的血脉断了,是不是就没有圣女了?”
百里息皱眉,殷芜却已起身冲进了亭外的雨幕里。
“辰风。”百里息觉得头疼,他揉了揉额角,吐出来一口浊气。
“属下在。”
“暗中看着灵鹤宫,若有事及时回报。”
“是。”
很快,百里息便知道殷芜想做什(y)(h)么了——她让人去寻了寒丹。
寒丹是一种秘药,吃了可绝育。
人蠢笨,脑子也不好使。
“给她假药。”
辰风应下,随后出去安排。
*
几日后,邬池再次送来一叠候选男子画像,殷芜翻了两遍,都没看见一个百里家的人,忍不住问邬池:“没有百里家的人?”
“大祭司算了百里家选送几人的八字,与圣女的八字很不合适,便没有入选。”邬池垂眼道。
殷芜“嗯”了一声,又低头去看那叠画像,发现不止没有百里家的人,就连天枢长老所在的孟家,也只有一人入选,天玑长老所在的孙家,入选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一个叫孙泓贞的,还是天玑长老的嫡出七子。
殷芜对这个孙泓贞有点印象,前世孙家叛教被镇压后,全家下狱,孙泓贞本已逃脱,却想设计营救,结果也被抓了,后来流放途中伤病交加而死。
她的手指摩挲着画像边缘,邬池见她模样,忙介绍道:“孙家七郎,自小聪慧,谦顺仁义,大祭司合过他和圣女的八字,是天作之合。”
“那便选他吧。”殷芜放下画像。
消息传到天枢耳中时,他简直要气疯了,本来以为打残了百里永,至少孟家还有几分机会,谁知殷芜却又选了孙泓贞!
简直就是为人作嫁!
既然不能为孟家所用,神教也不需要这劳什子的圣女了!
*
圣女成亲之前,需要前往乌华山祭天,乞求神明庇佑,早日诞下子嗣。
只是乌华山在蛟州,蛟州近十年秘密兴起新教,新教所信奉的不是神,而是一个名叫“宗宥”的人,据说此人可以呼风唤雨,活死人肉白骨。
神教虽一直在搜捕宗宥,却一直未能找到其踪迹,更糟的是新教的势力在日益壮大。历代圣女婚前祈福都必须去乌华山,教内虽有人担心此行危险,最终还是要遵从神教历来的传统,定下了出行的日子。
前世百里息曾教过殷芜卜卦,临行前她给自己卜了一卦,卦象上说:生死一线。
她到宫门时,百里息已在骑马等候,旁边站着谢澄和乌璧。
谢澄旁边还站着个年轻人,殷芜看了半天,才认出是孙泓贞,才想起祭天他也是要去的。
队伍启程,很快出了城门,如今四月初,春草发芽,也不算冷,路上倒也不难熬。
殷芜怀里抱着小雪豹,困了便睡一觉,醒了便吃些东西,天快黑时到了雍城。
雍城主官早得了消息,已在城外等了一天,将一行人迎进一处气派的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