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房子太小了,只能再接一个人过去住。你啊,你已经嫁人了,你有顾三,你得好好跟他过日子,替他生儿育女,早点给爹生个外孙子才行。”
“可我想跟爹住一起!”噜噜哭了,老祖长是不是不要她了?
“别哭别哭,傻孩子,爹就知道你舍不得爹,可爹真的太想他们了。你想啊,你一天看不见爹就想爹,爹都十几年没看到他们了,爹能不难受吗?爹也舍不得你,所以爹给你找了大哥弟弟,给你请了先生留了管家,还给你找了个好相公。你看,没有爹,你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照顾你,可你娘他们,他们只有爹一个啊。蕙娘乖,你就听爹一次话好不好?你娘他们很快就要来接爹了,一会儿爹好好睡一觉,睡长长的一大觉,你记住,那是爹在睡觉呢,你千万别哭,行不行?还有,这个宅子,那边的庄子和温泉,果园那边的山头,还有梅园,这些都是爹的东西,现在爹把它们交给你了,你要替爹守好,别让别人把这些东西抢走了,知道吗?”
噜噜哭着点头:“我知道,我听爹的话,娘他们很久没见到爹了,我不跟他们抢,不让爹难受。我也会看好爹的东西,不让别人抢。那我听话了,爹什么时候睡醒啊?用不用叫你起来吃饭?”
林员外长长地舒了口气,慢慢倒在椅背上,一边摩挲噜噜脑顶一边望着明月喃喃低语:“蕙娘真乖,爹终于放心了。你别担心,爹睡着后会很舒服,不会生病也不会饿肚子……嗯,他们来接我了,蕙娘一定要记住爹的话啊,不说了不说了,爹睡了……”
一直抚摸她头顶的手,忽的垂了下去。
八月十五,中秋节当晚,梅镇的大善人林员外,病重辞世。
所有与林家有过交情的世交街坊们都前来吊孝。
常遇请了普济寺的僧人做法事,共持续七日。
法事结束次日黄昏,林家抬棺下葬。
裴策匆匆赶来时,送葬看热闹的镇民们都已经离开了。新拢起来的坟头前,只剩下林府的人。
“伯父……”
他跪在坟前,重重地磕头。他不想开口,也不能开口,他不愿在众人面前落泪。
路上,他怨青墨自作主张,为何没有在他去京城前将林员外病重的消息告诉他。他怨父亲刻意隐瞒,他拦了青墨先后送来的两封信,如果不是中秋过了,如果不是第三封信的内容是报丧的,父亲恐怕还不会告诉他吧?
他甚至怨噜噜,为何那么狠心转眼就嫁给了顾三。
可到了这座坟前,他脑海里只剩下与林员外相处的一幕幕。
年少无知,因为父亲一心想买下林家的园子,他打小就也有了这种念头,偶尔与林员外碰面,都视他为对手。那时他才十三四岁,纵然有心,却没有跟林员外对着干的资格。后来,他十六岁生辰,父亲把梅园交给他打理,他一接手,便自负聪明过人,暗中指使人破坏林家梅树。
然后,他的那点小伎俩,全都被林员外识破。
林员外没有责怪他,而是耐心地跟他讲道理。父亲教他如何谋取最大利益,林员外却以身作则,教他如何做人,如何行善,如何真正的行商。
如果不是林员外,他现在,恐怕跟裴玉没什么两样。
伯父,我对不起您,我到底还是辜负了您的信任,噜噜的事,我一直瞒着您……
他不停地磕头,不管旁人如何劝,他都不肯起来。
噜噜就在裴策身前,她抱着老族长的墓碑,不肯离开。
她知道,老族长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要她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里,再也没有人跟她一样了。
伤心难过中,她听到有人喊裴策的名字。
裴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