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了黄头花剌,或者西夏,再或者西辽,奉上这部法典之日,也是他人头落地之时。
而赵如玉,也将陷入被人掠夺,争抢,被弱肉强的境地之中去。
辽已亡,大历自有史书出。从《辽史外戚传》中,如玉默默推算,算到二十年前那亡帝时,心中也有了定论。她的生母,恰如方才在书店中时,那赵夫子的诗中所述一般,是花剌同罗氏。
亡时不过十八岁,恰是她这样的年级,嫁予帝王,是否享过荣宠,不知,是否得到过爱与照拂,不知。死于逃难途中的产褥,不曾像辽亡帝其他的妃嫔与子女一样,被金廷掳去,沦为奴隶,任贵族们鱼肉,折磨致死。
沈归曾说,他见过她。如玉当时心中虽有猜度,却并不好奇。概因那个亡国公主的身份,于她来说是天与地的距离,况且国已亡,追溯祖辈的荣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她如今却好奇起这位同罗氏来。在西京时如玉听那刘婆子说过,当今圣上归元帝宫中,也曾有过一位花剌妃嫔,恰姓同罗,按《外戚传》来推算,这两个同罗氏,当是一族的姐妹。但是花剌女子常遮面纱,除丈夫外,甚少有人能亲见其颜,所以至死,再无人见过她的长相。
如玉捧杯凉茶,正翻着书,便听许妈报说隔壁院的银儿来了。银儿眉细似弓,眼挑而细,面相十分精明。她托着盘子酥酪,进屋先见一礼,将那酥酪放到了桌子上,笑问道:“二少奶奶读的这是什么书,瞧着奴婢竟是不认识的样子。”
如玉看那碗酥酪,自然就要想到张诚,心头已有微微的不快。她合了书道:“不过是些杂书而已。”
银儿仍是一笑,躬着腰,笑的极其谦卑:“虽奴婢不识字,却也瞧着,这不像是咱们中原文字了,难道二少奶奶竟能识得番文不成?”
如玉脸僵了僵,看银儿那怪异的笑容,忽而就明白过来。她随身带着国玺与法典的事情,就连张君都还瞒着,如今光明正大捧着一堆的番文书看,府中诸人自然要起疑心。
“二少奶奶放心,三少爷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他知,他会埋到土里头,永远也不说出去。”银儿留下这句,退了出去。
自出秦州后,在西京一个月,再到京城这几天,如玉读了许多书,各方打听,也将如今诸国间的战局摸了个大概。当初辽之所以被灭,是因为金与大历自海上为盟,辽事先并未听到风声,所以未能以法典召集花剌、西夏并土蕃诸部,诸部未能赶得上勤王,辽便灭了。
如今土蕃、西夏与西辽诸国皆遭金节节而击,就连大历,都要皇帝亲征,与其相抗,无论那方得到这部法典与国玺,便能凭此而号令草原各部,共讨金国,当然,讨来的土地与兵马,自然是属于那个号令者的。
如此大的利益与诱惑下,她这个亡帝最后残存的遗孤,定然要被随书赠予。想起祖父临终时交待过的话,她也知自己是个祸水,于炎炎夏日中森森打得个冷颤,将书一本本皆小心埋到了箱子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