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预备铃8:45预备铃
6:00上工9:00熄灯
10:00出操
11:00上工
监狱的规定是非常严格的。所有的人都得去吃饭;排队时不准说话;牢房的小箱子里存放的化妆品不得超过五种;床铺必须在早餐前收拾好,并全天保持整洁。
监狱有它自己的音乐声:铃声、踏在水泥地上的脚步声、铁门的撞击声、白天的低语声、夜晚的尖叫声警卫步话机的嘈杂声和餐具的磕碰声。到处都是铁丝网和高高的围墙,到处都是孤独、寂寞和仇恨。
特蕾西成了模范犯人。她的身体能够自动对监狱里的各种声响做出反映:蝙蝠绕着牢房飞来飞去,该睡觉了;蝙蝠静止不动,该起床了;铃声响了,该上工了;哨音响了,该下工了。
特蕾西的身体被监禁在这里,但是她的思想却毫无约束地思考着越狱计划。
犯人不能给外面打电话,一个月允许接两次五分钟的电话。特蕾西只接到过奥托-施米特打来的电话。
“我想你一定想知道,”他口齿笨拙地说“葬礼办得很象样。特蕾西,帐单我来处理。”
“奥托,谢谢您。我——谢谢您。”两个人都没有更多的话好讲。
以后,她再没有接到过电话。
“姑娘,你最好忘掉外面的世界,”欧内斯廷提醒她说“外面没人等你。”
你错了,特蕾西发狠地想:
“乔-罗马诺
佩里-波普
亨利-劳伦斯法官
安东尼-奥萨蒂
查尔斯-斯坦厄普”
特蕾西再次遇见大个子博莎是在做运动的院子里。这是一个露天的大院子,长方形,一面是高大的监狱外墙,一面是监狱内墙。每天早晨,犯人们可以在院子里活动半个小时。这是监狱中允许交谈的几个地方之一。吃午饭前,犯人们总是聚在一起交换最新消息和散布流言蚩语。特蕾西第一次走进院子时,突然产生了一种自由感,她知道这时候呆在户外的缘故。她看到了高悬的太阳和云彩,而且还能听到从远处蔚蓝的天空中传来飞机自由翱翔的轰鸣声。
“是你!我一直在找你。”一个声音说。
特蕾西转过身,发现是进监狱第一天撞到她身上的那个高大的瑞典人。
“我听说你许配给一个黑不溜秋的同性恋狂了?”
特蕾西想从这个女人身边闪过去。大个子伯莎一把抓住特蕾西的胳膊,一双大手象一把铁钳。“谁也躲不过我,”她低声说“听话,小妞儿。”她用她那巨大的身躯抵住特蕾西,逼着她朝墙边退去。
“离开我!”
“你需要的是一次真正的亲嘴儿。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能满足你。宝贝,你将归我一个人所有。”
在特蕾西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厉声说:“你他妈的放开手,你这臭货。”
欧内斯廷-利特尔查普站在那儿,一双大拳头攥得紧紧的,两眼喷火,太阳照在她刮得发亮的头皮上闪闪发光。
“欧尼,你满足不了她的需要。”
“但我可以满足你的需要,”那黑人女人咆哮道“你再动她一下,我就把你的屁眼儿当早点吃,煎着吃。”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两个悍妇敌意毕露地互相盯着。她们准备为了我把对方杀死,特蕾西想。接着,她又感到这与她没有多大关系。她想起了欧内斯廷曾对她说过的话:“在这个地方,你就得拼搏,否则就得他妈的载在这儿。你要么心狠手辣,要么赶紧去死。”
首先让步的是大个子伯莎。她轻蔑地看了欧内斯廷一眼。“咱们走着瞧。”她斜眼看着特蕾西说“宝贝儿,你离出狱还早呢,我也一样。咱们后会有期。”
她转身走了。
欧内斯廷看着她的背影:“她坏透了。还记得在芝加哥把所有的病人都弄死了的那个护士吗?她对他们使用氰化物,然后呆在那儿看着他们死去。不错,那位仁慈的天使就是刚才要跟你惠特里热乎的那个人。呸!你得找个他妈的保护人。她不会放过你的。”
“你能帮我越狱吗?”
铃声响了。
“该吃饭了。”欧内斯廷-利特尔查普说。
那天晚上,特蕾西躺在床上想起了欧内斯廷。
尽管她再没有碰过特蕾西,特蕾西仍然不相信她。她永远忘不了欧内斯廷和另外两个同屋对她干的事情。但她需要这个黑人女人的帮助。
每天晚饭后,犯人们可以在娱乐室呆上一个小时。她们可以在那里看电视、聊天或阅读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一天,特蕾西正随便翻着一本杂志,一张照片突然映入她的眼帘。那是一张查尔斯-斯坦厄普挽着他的新娘,笑容可掬地从教堂走出来的结婚照片。特蕾西的头嗡的一声。看着这张照片,看着洋溢在他脸上的幸福的微笑,她心中充满了痛苦,而这痛苦又逐渐变为愤怒。她曾经打算跟这个男人生活一辈子,他却抛弃了她,让他们把她毁掉,让他们的孩子死去。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那是一场梦。这张照片才是现实。
特蕾西猛地合上了杂志。
探监的日子里,很容易知道哪些犯人将有朋友或亲人来探望她们。这些犯人会洗上一个澡,换上新衣服,然后再打扮一番。欧内斯廷经常满面春风地从会客室回到牢房。
“我的艾尔总是来看我,”她对特蕾西说“他在等着我出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能给他别的女人给不了的东西。”
特蕾西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你是说在性的方面吗?”
“女人得相信自己的魅力。墙里面干的事情与外面毫不相干。在这儿,有时就得需要有一个热乎乎的身体抱着我们——摸我们,并且说爱我们。这样,我们就会产生一种被人那个的感觉。至于是不是真的,能否长久,都无所谓。我们图的就是这个。但是当我到了外面,”——欧内斯廷突然嘻嘻地笑了起来——“我就会变成一个慕男狂,懂吗?”
有件事情一直使特蕾西迷惑不解。她决定把它提出来:“欧尼,你一直在保护我。为什么?”
欧内斯廷耸了耸肩:“这叫我怎么说呢?”
“我真的想知道。”特蕾西小心地选择着字眼“其他的每一个你的——你的朋友都是属于你的。你叫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干什么。”
“对,如果她们想保全自己的话。”
“但我却是例外。为什么呢?”
“你不满意吗?”
“不。我只是有点奇怪。”
欧内斯廷想了一会儿:“好吧。你有我想要的东西。”她看到特蕾西的表情有些异样“不,不是那个意思。宝贝儿,我想要的东西都有了。你有身份。我指的是真正的、地道的身份,就象在时局和城乡中看到的那些神态自若的太太,全都穿着礼服、用银茶具喝茶的太太。你是属于那一类人的。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在外面碰上倒霉事,但我猜你一定是上了别人的当。”她看着特蕾西,有点胆怯地说“我有生以来很少见到正派人,而你是其中的一个。”她背过身去,下面的话几乎听不清了“我为你的孩子感到难过。我真地”
那天晚上熄灯以后,特蕾西在黑暗中低声说:“欧尼,我得逃出去。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得睡觉了!别说了,听见了吗?”
欧内斯廷使特蕾西懂得了监狱的秘语。院子里有一群女人在说话:“这个同性恋狂朝灰女人身上扔裤腰带,以后你得用长柄勺喂她了”
“她本来不长了,但是在一个暴风雨天又被逮着了。一个醉熏熏的警察把她送到屠夫那里,结果她的起床时间吹了。再见了,红宝石”
特蕾西好象在听一群火星人说话。“她们说什么呢?”她问。
欧内斯廷哈哈大笑去来:“姑娘,你不懂英语吗?那个搞同性恋的女人‘扔裤腰带’,这意思是说她从小伙子变为‘老婆玛丽’,和‘灰女人’——象你这样的白人——搞到一块儿去了。她得不到信任,这就是你和她掰了。她‘不长久了’,意思是说她的刑期快满了,但是她在服用海洛英时被一个‘醉熏熏的警察’——一个忠于职守、收买不了的警卫——逮着了,并且被送到‘屠夫’——那个狱医——那儿去了。”
“‘起床时间’和‘红宝石’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红宝石’是假释。‘起床时间’是获释的日子。”
特蕾西知道她什么都等不到。
第二天,欧内斯廷-利特尔查普和大个子伯莎之间的正式冲突在院子里爆发。犯人们正在进行垒球比赛,警卫们在一旁监督。大个子伯莎两棒都没有打好,第三棒却打了一个狠狠地直线球,并跑了第一垒。特蕾西正在那儿守垒,大个子伯莎朝特蕾西猛冲过去,把她撞倒,然后压在她的身上。她将两只手偷偷插进特蕾西的两腿之间,低声说:“没人敢拒绝我。小妞子,今天晚上我要去找你”特蕾西拼命挣扎,企图脱身。突然,她觉得有人把大个子伯莎从她身上提了起来。欧内斯廷掐住这高大的瑞典人的脖子,掐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这该死的母狗!”欧内斯廷喊道“我警告过你!”她的手指甲划过大个子伯莎的脸,朝她的双眼抓去。
“我看不见啦!”大个子伯莎尖叫着“我看不见啦!”她抓住欧内斯廷的两只乳房,开始用力扭。两个女人你和我扭打成一团。四名警卫跑过来,花了五分钟才把她们俩拉开。两个女人都被送进了医务室。欧内斯廷被送回牢房时,已经是深夜了。洛拉和波利塔赶忙走到她的床前去安慰她。
“你没事儿吧?”特蕾西低声说。
“没他妈的事!”欧内斯廷对她说,她的声音有点含混。特蕾西想,她伤得一定不轻。“我昨天得到了红宝石。我要离开这儿了,你可麻烦了。那条母狗不会放过你的。你是躲不掉的。当她把你玩个够了以后,她就会杀死你。”
她默默地躺在黑暗中。终于,欧内斯廷又说话了:“也许我该和你商量从这儿逃出去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