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纪逐渐大了以后,会越来越容易发生见一两次面就下定论的事情,你也可能觉得我和你开玩笑,或者我不正经,但是不是那样子的。”
他说:“我是中国人,在美国住了很多年,习惯了直截了当地做事说话,让我绕弯子我是绕不来的。我本来想我还能憋一阵子,但是今天又看到你,我觉得我憋不下去——所以就这么说吧。我想追求你,请给我一个机会。”
沈言殊隔着一整张桌子抬眼看他。
他看起来很真诚。
严楷又说:“你如果愿意答应,那我今天就告诉凯蒂把我的资料撤回来。你如果不愿意,那就让它这么留着,这样我好有机会再次见你。”
这话说得近乎无赖,但他神情那样坦荡荡,沈言殊一时还真找不出话来接。
沉默半晌之后他说:“……严先生,这是很冒犯的话。”
“我很肯定我没有冒犯你。”严楷说,“平心而论,你对我真没有一点感觉吗?或者我们可以试试,为什么不呢?你又没有什么损失。”
他笑了。
凯蒂在走廊里撞上了严楷。她后退一步诧异地问,严先生您准备走了?
严楷说下午公司还事。
凯蒂问,沈言殊呢?我叫他送你出去。
严楷摆摆手说不用,这条路我已经熟悉,不用人送。
凯蒂还是不满意。她觉得公司里沈言殊一向最懂礼数,把客人送至门口是不成文的规定,从前也不见他有过这么轻慢的时候。
她想着回去要给他一个警告附送扣工资的威胁。
回到办公区域她难得地看见沈言殊坐在座位上出神,手撑着下巴,眼神飘向远方,一脸心不在焉。凯蒂在他桌前站了三分钟也不见他回神。
凯蒂性格泼辣,直接伸手去拍他的脸。
沈言殊吓了好大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怎么了?”凯蒂问,“怎么没去送严先生?”
沈言殊低低地哦了一声,说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胃疼。
他从来没撒过这种谎,在公司连半分劣迹都没有。因此凯蒂信了。她说那你多喝热水,吃点药休息一下。
4-
严楷的礼物沈言殊拿回家拆了。
本以为丝绒盒子里是首饰之类的物件,打开一看,却是一枚领带夹。做工十分精巧,银光闪闪,末端镶了小小一颗钻石。沈言殊对这类东西一窍不通,也分辨不出那石头是真是假,更无法肯定它的确切价格。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却连个品牌徽记或刻字一类的东西也找不到。
但严楷送的东西,对他一个上班族而言,一定是颇昂贵的。有来有往,沈言殊心想自己有必要回个人情。
接着他就犯难了:这种事情一般无非是请吃饭或者送个回礼,然而挑礼物他不擅长,请吃饭更不擅长——不是不擅长吃饭,而是无法应付餐桌上长时间的一对一交谈,尤其在严楷方才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他觉得两个人如果再坐在一起,冷场简直是一定的事情。
那天严楷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后不久就告辞了。沈言殊一直讪讪地抬不起头,严楷反而镇定得多,沈言殊想他一定早就预料到这种场面了——他坐在他对面抽完了一支烟,期间一句话也没说,只有拿起外套出门时又留下一句,“你不用紧张,如果觉得不能接受,只要先把我当成普通朋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