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看向窗外,今夜的月亮特别大、特别亮。他举起手,张开五指,月光就像水一样从他的手指间淌过。
今天程淮义举着他的手,说这双手糙得都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他是男孩子嘛,手糙一点有什么关系。他记起小时候,这双手不仅要洗衣服、擦地,有时候还会被妈妈打手心。苏稻下手可用力的很,随手拿起筷子或笤帚什么的,下死劲抽,还不许他躲。每次手心都被打得肿起来,像一个粉色的小馒头,油亮亮的。
苏默在月光下把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心不在焉地想:爸爸?他居然有爸爸?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妈妈从来没提过他?
他并不是想和所谓的血亲一起生活,在他心里,只有程淮义是他的家人。他只是有点点好奇,好奇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生下他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又为什么不要他了。
他有很多很多的疑问,需要问自称是他爷爷奶奶的人,但是他不能问,他觉得如果自己问了,哥哥一定会很伤心,会以为自己跟他不是一条心了。
他才不要教哥哥伤心呢。
苏默举着自己的手指又玩了一会儿,慢慢有了困意,合上眼睛,头一歪终于睡了过去。
月色如水,酣梦正甜,苏默的呼吸渐渐轻微,最后几乎听不到了。
程淮义睁开眼,转过头来看他,他的眼神清醒,并不像睡了几个小时的样子。
月光照着苏默,令他长长的眼睫投下毛茸茸的阴影。他微微嘟起嘴,稚气又可爱。
程淮义静静看着身边这个连睡觉都安静的不得了、乖的不得了的小朋友,觉得心疼,特别心疼。
一大清早,程淮义就催着苏默洗漱、吃饭。
苏默昨天晚上没睡好,此时睡眼惺忪,声音黏糊糊地问他哥:“哥你这么急的催我干嘛呀?”
程淮义把泡饭盛出来散热气,给榨菜滴几滴麻油。弄完了,他擦擦手,从床尾把苏默的t恤拎出来扔给他:“快点,今天哥带你出门。”
苏默坐在床上,还有点恍惚:“出门?你今天不去当家教啦?”
“那小孩还病着呢。你快点啊,等会儿天就热了。”
苏默不想起床,他昨晚也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的,只觉得现在脑袋好重,眼皮好重,好想倒下去香香地再睡一会儿。可他哥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他只能朝他哥张开两只胳膊:“哥哥抱。”
程淮义认命地走过来,让苏默的脑袋靠在他的肚子上,抓着t恤把他两条胳膊从袖子里拉出来,再把他的脑袋推开一点,从领口拔出来。
“苏默,你都十三岁了,已经不是小学生了,还让你哥给你穿衣服。”
他推着苏默到水池边,给他把牙膏挤上:“小东西快点。”
苏默叼着牙刷,含含糊糊抗议:“不是说我已经不是小学生了吗?干嘛还叫我小东西?”
“那‘小东西’你要吃咸蛋黄吗?”
“要!”
等苏默呼啦啦喝完粥,才想起来问他哥:“我们去哪儿啊?”
“去临江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