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玻璃落地窗只拉起了纱帘,外头的光线穿透进来,斜斜地落在木质地板上,微风轻拂,帘幕飘扬如裙摆。小小的男孩坐在光影处,望着摊开的书本,像是在阅读又像是在发怔,久无动作,不发一言,彷彿与背景融为一体。
就这个年纪而言,他安份得异常。
忽地一阵强风吹过,灌满纯白纱帘,画面随之闪动。帘幕重新落下时,方才空旷的屋子已经换成了医院病房。
靠近窗边的病床上,老年人斜倚在床头,面向窗外,拢在光明中的身躯看起来十分瘦弱,轻轻一握就会断裂似的。
数秒,他像是注意到身后的视线,缓缓地转过头,布满皱纹和晒斑的脸庞上掛着一丝勉强的微笑,颊上与眼尾的纹路更深。
「然然。」
粗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掺杂着呼吸,已然是行将就木之人。
脚步戛然而止,于楼梯间回盪的跫音也在数秒之后归于寧静。姚致然的手放在扶手上,无意识地用指腹描摹着木纹。
自那天以来已经经过多少个春去冬来,他不愿去细数,却无法阻止记忆时不时浮现,提醒他曾经发生的一切,而那些影响彷彿找不着尽头,残留在心底,从未消失。
如同慕言之于初晴,过去的种种便是他摆脱不掉的枷锁。
再次迈步,每踏过一层阶梯,闪过脑海的画面就变换一回,如同老旧的黑白电影,无声重现他忽视不能,也忘却不得的过往。
来到顶层,平时总是上锁的通往顶楼的门开了个小缝,明显是在等待姚致然的到来。
他推开门扉,冷风挤过缝隙打在了他的脸上。第一次上顶楼,却还未能有时间打量周遭,随着门板向外旋转而逐渐开阔的视野里,一道身影很快出现在其中,捉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来得不慢嘛。」
慕言拿正手中的浇水器,向姚致然看了过来,满面笑容,在渐深的天色下显得明亮,一句本该是挖苦的话从他口中出来竟充满韵味,让人想沉溺于如琴音般的声音中。
完全摸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你叫我来是想跟我说什么吗?」姚致然没移动半步,双手插兜靠在门框上,看着慕言继续悠悠哉哉地给几盆植物浇水,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单纯想和你聊聊罢了。」
慢条斯理地把剩下的浇水工作完成,放下浇水器,慕言双手抱胸靠着高如围墙的护栏,视线透过栏杆的间隙望向远方。
这儿没有走廊处阴暗,残阳馀暉在他脸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光,风拂着脸庞,柔软的发丝随之摇曳,衣袂翩翩,彷彿遗世独立的仙人。
当光芒彻底敛去,从身上消失时,慕言终于开口,「最近,初晴受你照顾了。」
他转过身正对姚致然,嘴角掛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黑眸中彷彿结了三尺寒冰,将情感都冰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