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东西时的错位失误、黑暗里没发现台阶而摔跤、远远没有瞧见他朝她挥手、不能去报考警大……
以及,每次看着他几乎毫无光彩的眼眸。
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眼角,他努力压制上涌的衝动,稳住声线,问出了心里得到的结论。
「慕言,初晴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一字一字说得格外小心,深怕他的猜测会成为事实,并在内心不断祈祷着是自己理解错误。
只是下一刻,慕言点头的动作将他仅剩的希望彻底浇熄。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也是,她大概不会想告诉你吧。」慕言叹息似地说道,靠上椅背,仰头望着大楼的某一层。
那儿应该就是初晴的办公室所在,但姚致然此刻已顾不上其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入耳的肯定话语。他着急地询问慕言是否知道完整的事件,完全忘记对方是令他离开学校的罪魁祸首之一。也不知是因为成年了,性格变得成熟,还是初晴出的事太大令他无心雕琢字句,慕言难得没有绕弯,平铺直叙地将事情娓娓道来。
姚致然听得难受,到后来几乎耳鸣,崩溃地摀住双耳低下头去。
临近下班时间,姚致然发了封信息给初晴,告诉她自己在对街的咖啡厅里。
初晴十分惊喜,时间一到就收拾东西往公司外赶,找到姚致然说的咖啡厅。
还没进门,她就看见了坐在玻璃窗边的少年,垂着头发愣,握着咖啡杯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身的图案。她走到他靠着的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姚致然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仅隔着几寸玻璃的她。
伸手敲了敲玻璃,姚致然这才如梦初醒似地抬起头,见到窗外的她忍不住睁大了眼。她笑,双手合十摆在颊侧做出睡觉的姿势,然后又指向姚致然,而他读懂了她的意思,不禁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你怎么来了?今天工厂没事了?」初晴问道,同时拉开姚致然身边的椅子落座。
「其实……」姚致然支吾其词,不知该如何,又该从何说起。
思考了几个小时,他仍不确定是否要现在就将可能被解雇的事说出来,何况后来从慕言那儿听来了他引起的事件后续,彻底打乱他所有思路,使他的大脑更加混乱。
在纷乱中,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讨论我们之间的事。」
初晴怔愣,「为什么这么突然……」话未完,一个可能性浮现脑海,她握住姚致然的手,续道:「是因为我妈妈吗?」
「不完全是。」姚致然摇头,笑得很浅很淡,如同溶在水里的光。轻轻回握住女孩的手,将她的柔软收入掌心,「但确实是因为那件事,让我重新思考了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将自己与初晴的差距细细罗列,就能发现他俩多么不合适。
他是个高中没毕业的问题学生,她是一流大学的高材生;他是工厂的工人,就算升了职,也依然每天做着几乎相同的工作,而她是总公司的员工,儘管现在只是个默默无名的职员,未来却有许多可能性。
现在,他又得知了他间接害得她去不了梦想中的警大,害得她失去正常人的双眼。即使没有初母的阻挡,在知晓这些后,他也无法接受自己继续留在初晴身边。
他和初晴早已是不同世界的人,在他对刘昱昇动手之前、在他成为导师的眼中钉之前,在他……让外公劳累倒下之前。
他当不了好孩子,而初晴,是他永远达不到的目标。
「我等了你六年了。」初晴更加收拢五指,攥紧姚致然的手,「我用六年看懂自己心、证明自己只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
「初晴……」
姚致然因为这不加掩饰的表白心动,却没有改变定了的决心。
「但是我在乎啊。」
他神情痛苦地说,令初晴一瞬陷入了震惊。当她还在姚致然的话里没有反应过来时,男孩眷恋地又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松了开来。
唇边带笑,几欲落泪,说出违心却又不得不说的话。
「所以,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