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长青深深地叹了口气。
唐流忽然惊觉,想起早上出来时庄主的话,触动心头一角,猛然问:“庄主……,如此不愿我留在庄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吁……。”长青一把勒紧缰绳,马儿低嘶,人与马一同吃了一吓。
“难道真的有事?”唐流掀起车帘,盯住长青的背影,他制住了马,可管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指捏得用力,透过车外的月光,唐流看到上面一抹苍白。
“唐姑娘,女孩子不要问话太多。”长青声音不高,三分劝阻,七分警告:“罗庄主不喜欢问题太多的属下,尤其是女人。”
“我以为骠骑庄没有女人,只有犯人。”
“犯人更要听命于庄主,任何事情,与你无关的,就不需要多问。”
他声音渐渐严厉,唐流噤声,说到底,她只是寄居于庄中的过客,有些地方,似乎的确不可触及。
长青板了脸,开始‘啪啪’抽打马背,马车一溜归尘,驶到庄子大门口。
王头开了门,见了两人,‘啊’地一声,问长青:“怎么又把她带回来了?”
“我自己去和庄主说。”长青朝他摇了摇头,撂下一句话,再不看唐流一眼,自顾自大步走进去。
王头无奈,叹了口气,看着唐流:“我说你这丫头,脾气怎么就这么犟,新买的大花骢也不如你硬头硬脑,唉,索性是个小子也就算了,偏偏是个女孩子……。”
接下去的话他没有说,唐流莞尔,她明白,其实这种话听得太多,倔强的唐流,爆脾气的唐流,没有女儿性的唐流,若真要认错,只怕所有的前路必须重走,一切因由琐事,她早已坦然。
不知长青对罗庄主说了什么,这事居然就这么过去了,日子又回复到以前,码子胡照旧亲切体贴,事务依然闲散轻松,唐流主动承担起了洗衣工作,每晚抱了只大大的木盆在草地上浸浸搓搓。
“咦?”大刘说:“大姑娘的手真是巧,我的衣服上陈年污迹一块也不见。”
麻黄闻言白了他一眼:“臭小子,你那叫洗衣服吗?我看是泡菜还差不多。”
对面王头马上敲了敲旱烟杆,拍拍胸口:“麻黄你有话好好说,眼皮翻来翻去的,我还以为你脸上长了块疤,看不出眼睛还真白。”
唐流咯咯地笑,手软得几乎捏不住布料。
“吵什么!”身后有人喝了一嗓子,罗庄主与长青匆匆过来,照旧用粗麻绳捆着腰带,神情里好不耐烦:“马都喂了么?事情这么多,倒有空聚在一起起哄!”
他瞪着虎目,上下打量唐流,嘴里却是骂别人:“这是马庄,你们还以为是在京城里面。”
所有人被训得面上讪讪的,‘咳,咳。’王头赔笑过去:“事都干完了,兄弟们这不是在休息么,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庄主吩咐就是了。”
“平时说说笑笑无妨,过几日皇上又要来打猎,不把手里的事办好,小心到时候掉脑袋。”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王头上前问了一声:“皇上又要来打猎?不是前几个月才来过?”
“这事也轮得到你管?”罗庄主白他一眼。
他今天明显心情不佳,大伙识相,各自散开去,唐流走不了,只得低下头,盯住木盆手里不停。
果然,罗庄主又朝向她:“唐姑娘,真是受累了,居然要替这些泥腿子洗衣裳。”
“哪里。”她忙站起来,依旧低头,含笑:“庄里事情少,我有这些空,能做些份内的事也是应该的。”
“唔,不错。”罗庄主声音随即一紧:“记得是份内的事情就好,实话说,我是顶不赞成骠骑庄留有女子,唐姑娘未来之前,庄里连只母鸡也没有,偏朝廷多事,硬把姑娘塞进来,彼此都很不方便。”
这话说得强硬,唐流无法回答,怔在当地,略抬了点头,看到长青在庄主身后向她使眼色,忙紧闭了嘴,不响。
“也许今天我的话说得太过了些,姑娘也是个倔强的脾气,只是罗某是粗人,有什么话喜欢痛痛快快地说,既然做了我的手下,在我的庄子里,就得遵照我的规矩。”
他说着,停下,认真看她的反应。
“是。”唐流看到长青颔首,于是勉强点头。
“很好,唐姑娘,过些天庄里的事情会很忙,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庄主匆匆去了。
长青不走,他转过头,看她,微笑:“罗庄主就是这样一个人,唐姑娘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唐流苦笑,这样没头没脑的一顿训,想必是当初她抗命没有和平走,罗庄主还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别介意。”长青劝:“罗庄主没有恶意,他只是……。”
他突然停下去,改了口:“唐姑娘,十日后皇室打猎设在一里外的围场里,届时由骠骑庄负责一切马匹草料,也许会很忙,你要自己小心。”
“好。”唐流有些心惊,他似乎话里有话,还有,为什么他们定要把她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