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长青问,眼睛却看王头,只见他听得面色凝重,但并不反驳,于是更加确定,叹:“我来了庄里这些日子,虽然不是一家人,总还有些情义,为何你们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呢?”
“唉,……。”王头听不下去,上前一步,才要张嘴。
“能有什么事情!”长青伸手阻住他,板了脸:“唐姑娘,骠骑庄是男人的地方,留你一个女孩子总是不方便,我好言相劝,不过是为了你的归宿,难得平将军痴心一片,你受不受下,本与我们无关,现在他就在议事厅,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不再理她,径自走出去。
平坐在议事厅,极简陋的屋子里,他端坐似一尊金甲神,已经等了半天,终于见到唐流进来,不由精神一爽,站起来:“唐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他依旧那一身紫衣,神清气朗的少年模样,似清泉朝霞,诸如此类一切磊落光明干净。
“这么急着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唐流笑,道:“不过且慢,先容我猜一猜,你匆匆来这里,可是为了要把我带出去?”
“咦,你如何知道?”平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又问:“怎么这身打扮,仿佛哪里见过似的。”
唐流被他说得心头大跳,怕他回忆起刚才的事,忙先阻上去:“平将军,如果你不说明原因,只怕今天我哪里也不会去。”
她在桌旁坐下来,看他,眉目凝重:“有人曾告诉我,骠骑庄上下所有一众人俱是大有来头,因此虽担了重罪,却不会立刻受罚,这桩事情将军可知道?”
她问得甚是认真,平想了想,不好隐瞒,点点头。
“原来如此。”唐流叹:“但朝廷不会白白养着这些人不动,把我们摆在此地,是一时不好处置,专等机会发落罢了,我猜得对不对?”
“对。”平说。
“看来今日如此局面,算是大限将至,朝廷要拿骠骑庄开刀了,你听到了风声,所以特地来救我?”
这一次平有些犹豫,他沉默不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全对吗?”唐流奇怪:“我哪里猜错了?”
“唐姑娘,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平叹,上前将手搭在她手上:“如果你还相信我,就请立刻跟我走,好吗?”
离得那么近,可看到他浓眉大眼轮廓挺秀,持戈疆场的勇士亦是端方君子,眼里三分凝重七分关怀,叫人如何能拒绝。
“我……。”唐流呆住,自父亲死后,她暗暗发誓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危难坎坷人心叵测,她或者只能依靠自己,但面对平,她说不出口。
“唐姑娘,这一路走来,我知道你受苦颇多,家逢巨变,需独自面对抵挡一切,我只是个凡夫俗子,能力有限,但请你相信我,容我来替你做一个决定。”
他伸出手,大大的手掌心里有厚茧,可温暖干燥透出光泽,唐流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上前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
“请相信我,唐姑娘,我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平轻轻说,领着她往门外去。
长青坐在门外的石墩子上打干草,见他们拉着手走出来,脸上一抹不查觉的微笑,起身迎过来:“两位终于要走了吗?”
平点点头,唐流看了他一眼,犹豫地,点了一记。
“罗庄主很忙,不必专为此事去告别了,唐姑娘原有几件换洗衣服还在屋子里,只是,我看也不必特地去取,想必将军府应有尽有,一早都安排好了。”
唐流发呆,平是否已将一切安排好她倒不可知,但见长青如此流利地一路说下去,倒是早把唐流的去留想好,待见他全部说完后,一手指向大门:“天色不早,两位请罢。”
他还真不客气,火烧似地催他们走。
“慢。”唐流突然受不了,哪有人这般赶猫赶狗地逼她出门,在骠骑庄的这些日子,从上至下,原本相处融融,哪料得一转头,他像打发要饭地模样。
她立在原地作声不得,想了又想,脑中几转,终于,脚下稳稳立定,抬头一笑:“长青,你可知道,今天公主把我找去做什么?”
“我不知道。”长青板着脸,淡淡地:“我也没有兴趣。”
“如果这事与骠骑庄有关系呢。”唐流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道:“你可有兴趣?”
“什么?”长青顿时转过脸,反盯住她,脸上的伤疤隐隐生光。
“长青,我想你原是一片好心,故意让公主带我去,是因为你知道我和公主走了虽然会吃些责罚,受些皮肉之苦,但总归性命无忧,而我若留在庄内,只怕连命也保不了,对不对?”
她声音清脆,说话时面上犹带笑容,长青与平却吃了一惊,两人不约而同一震,对视,又转头看唐流。
“你胡说什么?”长青喝。
“我胡说了吗?”唐流认真地盯住他,半天,又去看平:“从小,我爹爹便说,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他们每天见面、打招呼、说话,可往往各有心机,但是,你,长青,还有平将军,你们原本不是这种勤算多谋之人,为什么也要算计对方?只是因为各自立场不同吗?”
“咄!”长青面上架不住,一伸手,去按她肩:“唐姑娘,你这话算什么意思。”
然手指未沾到她衣襟,平先行挺身而出,一记推开他。
长青一怔。
“看来骠骑庄真是要出事了。”唐流一拍手:“可奇怪的是,这事不仅骠骑庄自己知道,连朝廷居然也知道,大家不动声色地屏息而待,长青,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
她说得轻巧,长青却变了脸色,哪里笑得出来。
“你知道了什么?朝廷又知道了什么?”他踏上一步,阻住他们:“唐姑娘,我听你话里有话,可否说得明白些。”
“你为什么要我走呢?”唐流笑,又问平:“还有你,为什么也要我走?哈,不怕你们笑话,今天我还遇到其他两个人,他们居然也是逼我离开此地,骠骑庄又不是洪荒猛兽之地,怎么突然容不下我了?更奇怪的是每个要我走的人口口声声却都是一番好意,长青,你说这事稀奇不稀奇?”
‘呛啷’,长青突然拔出佩剑,指住她:“的确稀奇,唐姑娘,如果你只是不想离开此地,那目的已达到,这下,你同平将军都得留下,我们一同去见罗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