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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不看僧面看佛面(1 / 1)

一群敞着胸膛的男子,在台上跳着极具男子气概的盖蒙舞,引得起台下众女子一片惊呼。

随着鼓声渐息,一身段娇俏,面容柔美的人儿,从幕帐中碎步走出,水云袖从手中抛出,琵琶和扬琴配合起乐。

人儿在台上婉转挥舞,舞姿动人,演绎着一段凄美悲伤的不能言说的禁忌之爱。

情绪几起几落,故事欲结未休。

人儿倒地,乐停,幕挂。

台下众人,都还未能从故事中走出,眼角皆挂着泪。

只怪这世道太多束缚,让人生悲情无限。

沈白锦和顾小小也是看呆了,久久不能回神,还是有人叫喊她俩的名字,二人才擦了擦脸颊,一齐起身离开。

“锦儿,小小,你们真的来看我的表演啦。”

刚刚在台上表演的俏男娃儿,现在正在朝她俩缓缓走近,墨发如瀑,随意洒在胸前,真真一幅“活色生香”。

“如意,你刚才表演的是什么故事呀?看的人好生悲伤。”顾小小问。

“哈哈,随意表演的,没有什么大意思。”向如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沈白锦站在一旁未说话,似乎还沉浸在悲伤故事中。

看沈白锦没有动静,向如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沈白锦这才回神。

“如意,你真厉害,不愧是如初大哥的弟弟。”

沈白锦对向如意佩服着。

顾小小追说:“那可不,向家两个儿子,一个师从名医沈鹤,一个风姿灼华的舞师,最重要的还是我和锦锦的朋友。”

向如意轻笑,脸颊上露出浅浅的梨涡,好不可爱。

三人嬉笑间,沈白锦提议一起去吃饭,说今日是寒斋日,应当吃些好的。

不过向如意接下来还有表演,就没有去,于是沈白锦和顾小小二人出了晓月苑。

走在街上沈白锦想着,如果就她俩的话,那就带小小吃上回承诺的紫糯酥。

于是两个姑娘先去了萃食房,沈白锦给小小买了两大包的紫糯酥,也算是补上之前没吃到的。

俩姑娘一路沿街逛着,看见什么新奇的玩应儿,就阔绰的买下。虽说花了不少钱,却买来了难得的开心。

“哟,这不沈大小姐嘛!”

人还没走到跟前,李宁安就远远地喊着沈白锦。同行的还有太子李辰洺和侍卫统领刘珩。

今日寒斋日,皇上特意给这哥俩安排了任务,由都城的侍卫统领带着,到市井间体察民情。

结果不成想半路遇见了沈白锦,李宁安一时玩心大发,想逗逗她。

走近了,沈白锦看见了太子和刘珩,还有那个该死的李宁安,顿时来气了。

顾小小看见三人,有礼的问了问好。

问完,沈白锦就拉着顾小小要离开,但被李宁安阻拦。

“沈大小姐,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呀?不如陪哥哥们一块逛逛吧。”

“我不!”

沈白锦严辞拒绝。

但是李宁安抓着她的胳膊就是不让她离开,无奈下沈白锦只好向李辰洺发出求救信号。

使劲地给李辰洺递眼色,让他帮自己脱身。李辰洺可到好,含笑的看着自己,就是不说话。

看来,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刘珩身上了。

沈白锦把目光投向刘珩,可刘珩竟然把脸别了过去,东看看西望望,就是不看自己,本来沈白锦以为自己灼热的眼神一定能将刘珩“唤醒”,可眼珠子都差点瞪掉了,那大哥也没反应。

人家刘珩当然是故意不看沈白锦眼色的,毕竟李宁安是皇子,他这个侍卫统领还想多当几年。

求助无果……

最后沈白锦和顾小小就像犯人一样,被李宁安“押送”着,沿街“示众”。

而且,也不知李宁安怎么就那么有精气神儿,真的沿着大小街巷从正午走到日落。

天黑了,也冷了。

沈白锦和顾小小都早已没了力气。

“不行,实在是走不动了。”

沈白锦本就有些体弱,走了这大半日的路,可把她累坏了,瘫坐在路旁雪地里耍赖不肯起来。

“不是吧,功夫高超的沈大小姐竟然叫累?”李宁安故意挑衅。

“李宁安,你可太毒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顾相要是知道他女儿被你这样对待,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白锦有气无力的说着,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李宁安看顾小小也正被刘珩扶着才勉强站立。

好在,这时李辰洺终于开口了。

“宁安,你是皇子,不要如此为难两位姑娘。”

说着就蹲下身子,一把将沈白锦抱起来。

“多有得罪了,白锦姑娘。”

抬腿就和刘珩顾小小一起往附近的医馆走。

医馆大夫自然也识得沈白锦就是那沈鹤的女儿,用了最好的办法,给她们医治。

先是给两位姑娘服用了活血立气丸,还给二人在关节处针灸外治,医治期间,这大夫还和沈白锦就“学术问题”进行了深刻的“交流”。

休息了片刻,沈白锦和顾小小神气就恢复了大半。

来了精气神儿,沈白锦也是毫不客气,朝着屏障外的李宁安讽刺报复。

“这皇宫贵族就是了不得,非要拉着别人一起受苦,真是狠心的人,看来皇家弟子多无情这句话可说的没有错。”

“二哥,你看看她说的是人话嘛?我可是皇子,这是大逆不道啊!你看着,我定要进去收拾她。”

李宁安起身就要冲进屏障后要将沈白锦拉出来。

李辰洺挡住李宁安,安慰说:“宁安你就安分些,你是皇子,我就不是了么,你就全当是说我呢!”

平时温润的二哥,此时竟也学得沈白锦说这种玩笑话。

李宁安一头栽进李辰洺的胸口,呜呜地喊着:“哥,你怎么也变的和那沈白锦一样了。”

李宁安和沈白锦的脾气闹玩了,医馆里安静了不少,也是这时大家都听见了,某人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李宁安有些尴尬,双臂抱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走了那么久,其实李宁安也是又累又冷。不过,整沈白锦更有意思,于是就一直忍着。

众人从医馆出来,李宁安提议先去吃饭,然后在巡察民情。

提到吃饭,谁会拒绝,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去了思雅居。

思雅居二楼,暖和的包厢。

“刘统领也同坐,一起吃吧。”

李辰洺看着站在一旁候着的刘珩。

“太子,这可使不得,卑职怎能与诸位同席。”

“没关系的刘兄,一起来坐吧,太子和善,不在乎这些拘谨的规矩。”沈白锦也说。

刘珩看着一直看向自己的太子,目光儒雅温润。

随后鞠躬说道:“谢太子恩惠,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五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圆桌的周围,众人不言,尤其李宁安和沈白锦都不抬头看彼此。

其实呀,这两人就是太饿了,没力气争论,怕一对上眼,就又要费力吵个不停。

为了保留夹菜的力气,算是心有灵犀的暂时和平。

菜上齐。

等李辰洺吃上第一口后,其他四人也纷纷开动了。

真的饿了太久,大家吃的都格外香。

李宁安觉得不够劲,还想暖暖身子,便让小二上了两壶青丹酒,也劝着大家同饮。

沈白锦老老实实的吃着饭,懒得搭理李宁安。

“沈大小姐,不来点儿?”

“不用,谢谢。”

“回答的倒是干脆。怎么?你怕酒后显真形,其实你是个老妖精变的啊!”

李宁安言语挑衅着沈白锦。

“老妖精个屁,我不想喝就是不喝,你还能强迫我怎样?”

少女睁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李宁安。

李宁安也不愿吃饭的时候吵架,撇了撇嘴妥协。

“不喝就不喝嘛,那么凶,分明就是个老妖精化身。”

转而跟李辰洺和刘珩说:“她不喝,我们喝。”

酒楼内皇子饮酒醉欢,街巷外花灯盏盏,为寒冬增添几分温暖。

后来吃饱了,沈白锦看着李宁安那个“丧门星”着实感到心烦,便也喝了酒解闷。

不过,后来……

“二哥,你看那个疯婆子,明明说不喝,现在耍酒疯站在那里,她不会要从那跳下去吧?”

嫌弃的眼神瞟着站在窗前吹风的沈白锦。

“你能小点声说嘛?我是醉了,但我耳朵还好使。”沈白锦声音很平静。

关上窗子,转过身面向李宁安,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神容严肃。

李宁安有点疑惑。

“我忍了很久了,李宁安,你仗着自己皇子身份,总无缘无故的欺负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太子一样温和谦逊。你知不知道,我每日去太学院我都害怕,害怕与你有争吵,害怕你针对我。我一点都不喜欢吵架,我只想自己安安静静没有烦恼的呆着,更甚至不想去太学院。”

说完,沈白锦就蹲到地上,团成一小团,肩膀轻轻的抽动。

被指责的李宁安看着那可怜人,也着实有些自责,自己平时对沈白锦是有些过分了。

顾小小看自己的姐妹难过,走到窗边,轻拍着沈白锦的后背安抚着。

猛地一下,沈白锦突地站起来,吓了顾小小一跳。

喝醉的沈白锦,直直的朝李宁安的方向走去。

砰—

地上一片狼藉。

李宁安身侧的盆栽架子被沈白锦一把推倒了。

沈白锦双手叉着腰,本来是哭的样子现在又变成大笑。

哈哈哈。

“李宁安没想到吧,你也有栽在我手里的时候。”说完,还抬脚狠狠地踩了几脚绿植的叶子。

旁边站着三人和窗边被吓到的顾小小都惊呆了。

李宁安看着沈白锦很是惊讶,缓缓地说了一句。

“二哥,我觉得她不是喝醉,她是脑子有问题。”李宁安眼神非常肯定的看了李辰洺一眼。

李辰洺也微皱着眉头,嘴角带些无奈的笑。

刘珩也没想过沈白锦喝完酒会是这样的场面,而且当前还有两位皇子,挽救起来实在有些棘手,只能把目光投向顾小小。

而顾小小,早已不忍直视,捂上了脸。看不见就当没发生好了……

收拾残局,酒楼散伙。

皇子们回宫,刘珩叫了马车送沈白锦和顾小小回府。

把沈白锦安全交送给沈鹤后,刘珩又送顾小小,安全回到了宰相府。

香酒迷人醉,有些人一夜深眠,可有些人一夜未睡。

…………………………………………………………

第二天,日上三竿。

小丫鬟蝶雨使劲的摇着沈白锦,“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吧,你去太学院要来不及了。”

终于,人醒。

“蝶雨,现在几时了?”

小丫鬟急切的说道:“已经过了辰时半刻了。”

沈白锦一听,猛的从床上做起来,“什么?辰时了!”

“完了完了,我会被严太傅骂死的,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小丫鬟有点委屈地说道:“小姐我都叫您不下十次了,可你也不醒啊,我有什么办法。”

看小丫鬟委屈的样子,沈白锦摸摸了蝶雨的头。

“抱歉蝶雨,这不应怪你,都是我昨日喝了太多酒。”

来不及洗漱,沈白锦穿着昨日一身酒气的衣服,随便披了件裘衣,急急忙忙的赶去太学院。

沈鹤在院里看见沈白锦火急火燎地往外跑,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路急促,一路狂奔。

一人影从瀚庆宫一直跑到太学院,沿路还撞到了不少人。

在围墙边行礼的小太监盯着远去的身影,摇摇头感叹道。

“看来,三皇子又迟到了。”

昨夜同饮酒的李宁安今日也睡过了,大概这就是缘分吧,让两人又凑到了一块。

太学院内。

有两个人蹲在地上,双手高举,头顶还各放着一本书。

严太傅坐在书案后神情严肃,拍着桌子训斥座下的皇子:“又是晚到,晚到晚到,不要以为你们是皇子郡主,身份高贵,就可以无法无天,不守规矩了。”

一片安静,众皇子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以后什么都不要学了,现在都给我抄皇家训诫,每人一百遍,限时三日,三日内写不完,我就也不再教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严太傅甩了甩衣袖,气愤地离开了。

“呼,这也太吓人了,看来,严太傅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一小皇子小声说。

李数问李辰洺:“二哥,昨日三哥和白锦姐姐是一起去哪里了么,怎么一起迟到了?”

李辰洺抿了抿嘴有些尴尬,因为他今日也差点迟到。

“昨日,我们去思雅居吃酒了。”

“什么?昨日你们和白锦姐去吃酒了!”李数突然站起来喊道。

一时引来其他皇子的视线,沈白锦听见了,便把头低的更低了,恨不得扎进地底下去……

李辰洺有些不好意思。

“昨日父皇安排我和宁安去市井巡察民俗,恰巧遇见了白锦。”

李数有些气愤。

“那怎么能不叫上我呢!我也想和白锦姐姐一起去吃酒。”

其他皇子听了,也随声附和,“是啊,怎么能不叫上我们。”

李辰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己纵容李宁安拉着白锦一起巡察,最后才一起吃的酒。

李辰洺想办法转移了话题。

“好了,大家还是先想想这百遍的训诫怎么解决吧。”

李宁安从地上站起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家都走吧,我来写。”

“咱们皇家训诫共一百三十六条,每条少则十几字,多则上百字,你能把你自己那一百份写完就不错了,你怎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五皇子质疑道。

李数接着说:“就是,大家都是兄弟,同甘苦共患难嘛,你还是别一个人逞能了。”

“那怎么办呢?光咱们肯定是写三天三夜也写不完。二哥你最大,你想想办法。”其他皇子问李辰洺。

李辰洺在一旁沉思……

思虑了一会儿,李辰洺对各皇子安排。

“宁安,你去尚宫局找崔尚宫要些耐湿的薄宣纸,尽量多。”

“老四老五,你们现在全宫找三年前的老砚墨,就是色浓易干的那种。”

“老六,你去浣洗局,找主事的老嬷嬷,让她为我们空出一个池子。”

“小数,你带着其他弟弟们,回各殿,把自己宫内能供自己差勤的宫女太监都叫来,人越多越好。”

“各自安置好一切,一个时辰后在这太学院见。”

安排完众人,大家匆匆去办各自的任务。

在李辰洺身后的沈白锦,呆呆的问:“那我呢?我该干些什么?”

李辰洺转过身,语调温柔。

“白锦姑娘,你要办的是,需要去太医局想办法借来十鼎火炉。”

有点意外,就这么简单?

但沈白锦没有这么问,而是老老实实的照着李辰洺说的去办了。

毕竟这事也是因她而起,她很自责连累了大家,但好在皇子们都很善良义气。

赶到太医局。

沈白锦直接去找了向如初,最近爹爹照顾娘亲,告假了一段时间,所以太医局目前暂时主事的是其他老医官和向大哥。

终于,在煎药间找到了向如初,此时向如初正在亲自煎着皇上的冬日补药。

见沈白锦来了,向如初也不好奇。

早已猜到,这丫头肯定是有事要求自己,毕竟她有什么事都直接写在脸上了。

向如初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扇着炉火。

“说吧,又什么事儿求我?”

沈白锦有些不会意思开口,“向大哥,那个,最近,医局里忙嘛?”

“诶呀,不要扭捏了,直接说什么事儿吧!”

向如初直接戳穿。

沈白锦走到向如初旁边,蹲下看着炉火,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借十鼎火炉。”

向如初惊讶。

“什么?十鼎火炉,医局总共才不到二十三鼎?”

接着向如初又好奇问道。

“你借十鼎火炉干嘛?你是要煎多大一份药啊!”

“不是的,向大哥,我是有其他的事。”

沈白锦犹犹豫豫。

“实话跟您说了吧,我害皇子们被严太傅罚了,现在太子出的法子要用十鼎火炉,所以安排我来借。”

说完,沈白锦更加羞愧,害了皇子们被罚,现在又要为难向大哥。

向如初看沈白锦如此为难,于是同意了。

“这样子啊。那就借你吧,不过只能三日,到时候一定要还回来,物资局会定期来查的,时间长了,那帮老太医我也不好应付。”

向如初放下蒲扇,起身带着沈白锦去了典药房,安排了几个医局吏目,准备晚些时候,分批把火炉送去太学院。

火炉这块已经安排好了,沈白锦跟向如初道谢后,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医局。

路过煎药间时发现,刚刚向如初煎的那份药,盖子没有盖严,沈白锦便随手盖好后,就赶紧赶回太学院。

沈白锦回到太学院,还很早,看见只有李辰洺在,于是两人就一起默默等着其他人回来。

两人坐在书堂内,空气有些安静的凝固。

沈白锦先打破了沉默。

“昨夜,让太子见笑了。”

李辰洺抿嘴一笑,像是回忆起什么来,慢悠悠的说。

“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听见这话,沈白锦小脸一红。

不好意思的回应:“是。”

nbsp没错,昨日沈白锦醉酒的样子不是李辰洺第一次看见了。

上次春围,沈白锦随太医局的医队同去了春围猎场。

在猎宴会上,她多喝了几杯。错把李辰洺认成了向如初,宴会散场回帐篷的路上,一个劲的跟人家找话说,好不烦人。

一想到这里,沈白锦都不好意思在回忆下去。

因为……

她一路跟着,跟去了李辰洺的帐房里,然后在哪儿,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没错,她沈白锦在太子的帐房里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醒来,沈白锦发现自己躺在太子的帐房里,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后来,做好被打的准备去找太子受罚,好在太子李辰洺是个儒雅大度的人,原谅了沈白锦,二人也就此相识。

算上昨夜的醉酒撒泼,沈白锦长这么大一共两次醉酒耍疯,都让太子看见了。

沈白锦心想,不能让太子更加讨厌自己了,以后要可要安分老实些。

……

过了晌午。

堂内安静,屋外微风,有些零星的雪花从檐上飘落。

有人喊李辰洺。

“二哥,二哥,崔尚宫已经答应了,可以供五千张薄宣纸。”

李宁安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的。

不一会儿,老四老五老六也回来了,还带着十几盘墨砚,都是三年前的老墨。

老六对李辰洺说:“二哥,浣衣局的池子已经为咱们空出来了。”

“好。”

李辰洺回应,话音刚落。

那边李数带着一大帮人乌泱泱地赶来,人数众多,李数领头在前,气势无两。

人都聚齐了。

在李辰洺的安排下,大家分头忙起来,皇子们开始写训诫,而且要求一律只能用老墨写在薄宣纸上。

然后由下人分好,一些下人再拿着未用的宣纸,一起送去浣衣局浸湿。

这个能让皇子们少写一半的法子就是——湿拓法。

用浸湿的宣纸,铺在写过字的宣纸上,这样墨汁浸染上另一张纸,然后两张纸一起晾干后,就能得到两份一样的训诫了。不过为了防止纸张黏连粘住,就要有人一直看着,在纸张半干时就要揭开,这样才能拓的完整。

而时间紧迫,等着纸自然干太慢了些,所以让沈白锦借了十鼎火炉,来烤干纸张。

皇子们一起在太学院学堂写着训诫,没有一人离开。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堂内有些昏暗。几个小太监机灵的把烛灯点亮,一桌放了一盏。

“不行了,这着实太累眼了,我可要歇一歇了。”老六说完,疲惫的靠着椅背。

李辰洺也放下了笔。

“写了这么久,大家都歇一歇吧。”

众皇子闻声,停笔休息,有的靠着椅背,有的站起来散散步,或者闲散的聊聊天。

不过,有个人一直奋笔疾书。

那就是沈白锦。

李数看着有些心疼,“白锦姐姐,休息一下吧。”

“不用,是我惹的祸,我要尽快写完,好帮其他皇子分担些。”

沈白锦回答,连头都没抬。

一旁休息的李宁安看着那少女奋力的样子,自己有些愧疚,也继续拿起笔写着。

其他皇子见状,也都不在休息,继续抄写着。

晚些时候,太医局把火炉送来了,李辰洺命人将七鼎火炉送去了浣衣局,另外三鼎留在了太学院。

火炉在堂里燃着,很是暖和,窗外映着雪景,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飘飘洒洒。

一直到到天有些微亮,众人才离开太学院。

整整两日,各殿的皇子们早出晚归,每日都急匆匆的赶去太学院。

各宫娘娘,看着孩子受苦,都不忍心,就去找皇上抱怨,说那严太傅罚的太狠。

皇上到没说什么,只是叫她们少管。

又是一深夜。

在太学院一角落处。

“皇上,我是不是罚的太多了一些。”

严太傅看着堂内通亮的光,思虑着。

皇上倒是很高兴。

“这帮小子还是第一次这样齐心协力,罚的好!”

夜越发深。

众人今日也熬到很晚,有些皇子在子时回了各宫各殿,也有几人没走。

现在堂里只剩下,沈白锦李辰洺李宁安李数四人。

不过,李宁安和李数正在小憩,一人仰在太师椅上,一人趴在桌案上,都睡的深。

沈白锦还在书写着,近几日属她最辛苦,两日加起来就睡了几个时辰。李辰洺看在眼里,但不好言语,也就一起陪着。

烛光微弱,一整根蜡点到了头。

天透亮了起来,沈白锦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呼吸有些费力。她知道自己这个破身体的状况,为了不再给大家添乱,她是该休息休息了。

趴在案上,很累,但是神经高度紧绷着,让她迟迟不能入眠。

看沈白锦终于休息了,李辰洺便起身拿着自己的裘衣给沈白锦披上。看着沈白锦有些苍白的脸,心里觉着,这姑娘脾气真是倔的很,很像一个人,那个离世的珈辕皇后——他的母亲。

一时思念连绵不断地涌入李辰洺的内心。

感觉有人为自己披上了衣服,一直没睡着的沈白锦,微微抬起了头想要道谢。

四目相对。

道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沈白锦看见眼前人的眼神里饱含着太多情绪。

她从那人眼里看见了思念、无助和无尽的孤单……

生在皇家的人,大多数是不幸的,因为他们注定一生要背负很多。

沈白锦想要安慰些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怕一个不对,伤了他的心。

李辰洺看见了沈白锦眼中对自己的怜悯,他觉得可笑,转身出了书堂。

那可笑,是觉得自己可笑。

人人都只知生在皇家,随手可得荣华贵富,太子更是未来的储君,掌有天下大权。

但谁知这其中的苦楚,他七岁时才从外藩被皇上召回宫,后在北厥作了四年的质子,十五岁时母后离世,他整个童年都在颠沛流离,这太子之位大概也是父皇觉得亏欠,才赋予他的。

李辰洺出门踏进雪地,雪浸没靴面,疏软的碎雪融化打湿袍底,看着院里湖面上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极了他心上蒙的那厚厚的一层尘。

踩进雪地里,发出咯吱的脆响。

沈白锦看李辰洺着单衣站在雪地里,便拿着衣服跟了出来。

她站到李辰洺身侧,把裘披递了过去,李辰洺接过披上,并点头示谢。

两个人默默无语。

看着被冻住的湖面,雪从天飘落,落到两人头顶,一白一绿两抹色与雪景融在一起。

李宁安不知何时睡醒,推开了窗,安静地坐在椅上,看着窗外的人景,眼前画面宛若一幅诗意图。

……………………

到了严太傅收检那日。

书堂里一早就坐满了人,估计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敢迟到了。

这几日,皇子们互助,想法子。

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写完的人帮着没写完的人,尽管字风格不同,也尽量临摹抄写。

虽说大家连续熬了几日,但没有人觉得疲劳,都一度的感到亢奋,因为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竟能一起完成这个小奇迹。

不自觉中,加深了皇子间的兄弟情。

严太傅,面色肃然,正然,正襟危坐在桌后,手里翻着摆满一桌子的训诫。

皇子们在座下,静静的等着严太傅“审判”。

“还算可以,虽有偷工减料,但也是完成了。”严太傅说。

这下,众皇子可以松一口气了。皇子们在座下小声地窸窣着,以表达他们这场“战役”的胜利。

其实,严太傅也知道这罚写里有着“水份”,但他也不能太深究,否则深究下去,自己就要按照之前承诺的,再也不来教学了。

说到底他还是挺喜欢这帮小子的,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严太傅看着座下暗暗高兴的皇子们,把那十几摞子罚写训诫推倒一边,出声对他们提醒道。

“好了,还不赶紧拿出书。”

众皇子立马乖乖听话,拿出书,跟着严太傅学习起来。

这一次罚训风波算是过去了。

课毕。

大家都没有着急着走,都慢悠悠的收拾着,像是等待着什么。

而这时,沈白锦和李宁安一起,走到正要离开的严太傅面前,低头弯腰鞠了鞠躬,像是做错事的孩童般跟太傅认着错。

李宁安先出声:“严太傅,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保证绝不迟到,绝不惹您生气,希望您真的能原谅我们俩。”

沈白锦更是声音弱弱的,不敢抬头看严太傅,“严太傅,我们真的知错了。”

看着眼前两个孩子谦卑的样子,严太傅也是有些不忍,毕竟他也只是借他俩杀鸡儆猴,主要是想好好教训教训这帮臭小子,省得终日不听他的话。

李数看严太傅没有反应,就帮忙劝说:“严太傅,这次惩罚就属他二人最认真对待了,已经好几天没有闭眼睡过好觉了,您就原谅三哥和白锦姐姐吧。”

“对对对,他二人最认真了。”

“是呀,您就原谅他俩吧。”

“原谅三哥和白锦妹妹吧。”

“……”

李数说完后,其他皇子也跟着求情。

李辰洺坐在一旁没有出声,看着严太傅的反应。这就是他出的第二招。

这严太傅平日里看似顽固刻板,实际对待自己夫人儿女很是慈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

听着这一屋子的求情,严太傅也想着自己态度是不是太冷酷了些,并且这次小惩罚让皇子们团结了不少,他也挺高兴的。

“好了,再起哄,我就单独罚他们俩了。”

此话一出,皇子们可是安静了。

严太傅软下气势来,对李宁安和沈白锦说:“你二人,平日里太过顽皮,一点皇子郡主的样子都没有,经此事后,正好静静你俩心性,如果以后还不能改正,就再罚你二人写百遍训诫。”

沈白锦看严太傅态度有些缓和,赶紧规规矩矩的叩礼,“严太傅说的是,以后定不会了。”

但是另一人听见以后不听话还要写,立马反应激烈。

“啊?那就不要了吧!”

看着李宁安又变成懒懒散散的态度,严太傅只好吓唬他道:“看样子罚的这一百遍没让你学会什么,那你三日内再给我交上百遍训诫。”

听见严太傅的威胁,李宁安立马变脸。

“那大可不必了,谢严太傅照顾。”

一字一顿,谦谦有礼的说道,姿态上还装出一副淑人君子的模样,并弓手拜礼,瞬间变身正经子弟。

这认怂之快,戏份之足,众人忍不住嘲笑起来。

太学院里终于从一整天的低压局变成了笑声回荡的热闹场。

院门口守着的两个书童有些好奇。

“这里面在笑什么呀?”

“不知道。”

“不会又是三皇子被大家嘲笑了?”

“兴许是。”

“嗯,我觉得也是!”

两个小书童还互相肯定地点了点头。

经历了如此一段风波,李宁安也不在像从前那么欺负沈白锦了,两人开始和睦相处。

风徐徐的吹,雪化开了,四处萌新绿,恍然又走过一季。

一年一度的春围,又来了。

春围是历年都要举办的,由皇上带着成年皇子们与各路人才比拼狩猎的盛宴。也可视为一场达宦官员和皇族近距离接触的一次机会。

有不少武将都是在历次的春围里,展露矫健身姿得以入职的,刘珩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准备这次春围,各皇子们下了不少功夫,教武的甘将军甚至特意给他们的射箭骑马课加了时。

本来这种男子的角逐,跟沈白锦没多大关系,奈何之前宴会比武而胜,现在也只能不得已跟着皇子们一起,被甘将军折磨。

射箭还好说,自己有点功夫的底子是可以将箭射到靶子上的,但是骑马可为难坏了沈白锦。

骑马不像射箭,弓箭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手里。

那马可是个活物,它能感受到你会不会骑。如果你不会骑,它就会故意和你作对,无论你怎么用鞭打,它就是不走,要不然就跟火燎屁股了似的,使劲跑,停都停不下。

每次马术课一结束,沈白锦都是被人扶下来的,仿佛浑身骨架都被颠散了一般。好在每次各皇子都能为她保驾,到现在为止还没从马上摔下来过。

“沈白锦,你行不行啊?拿得动剑,骑不跑马,你可真是个女侠!”

李宁安从另一侧骑马走来,对着沈白锦打趣,然后飞身从马上潇洒的跃下来。

“这才叫骑马呢!你看哥潇洒不?”

李宁安嘚瑟站在马旁凹着造型。

陆陆续续,皇子们都骑着马回到马圈,李数远远就看见李宁安在沈白锦面前瞎比划着。

于是就朝李宁安喊着,一边骑马赶来。

“三哥,你不要在那里气白锦姐姐了。”

不过,李数停下时有些没刹住,和李宁安的马险些撞到一块,幸亏最后停了下来,但是李宁安的马受惊了,一蹄子把李宁安踢倒后,在马场里尥蹶子乱蹿。

好在,太子李辰洺马术精湛,及时止损,迅速控制住受惊的马匹,并安全地牵回了马圈。

李辰洺救马时那卓越的身姿,勾住了无数看热闹人的目光,这其中就包括沈白锦和李数。

“二哥,可真厉害。”

李数崇拜的望着李辰洺。

“嗯,太子马术实在令人佩服。”沈白锦回道。

两个人感叹时完全忘记了李宁安还倒在地上。

“看够了没?看够了把我扶起来呀!”李宁安有些不满地对着那看呆的两人吼着。

反过神儿来,沈白锦和李数赶忙把李宁安从地上扶起来。

“诶呦呦,轻点,我手可能断了。”

这一惊一乍的吓坏了沈白锦和李数。

沈白锦和李数立马一人抬着一胳肢窝,把李宁安拖出马场。

李宁安惨叫。

“诶诶诶,我是手断了,腿还好使呢!”

到了场外,沈白锦拎着李宁安的右胳膊查看着。

沈白锦在肘部腕部合关节处都捏了捏,然后使劲的拉了拉李宁安的胳膊。

同时伴着李宁安的声声嚎叫。

“别喊了,只是简单的跌损伤,扭到了而已。”

沈白锦最后还在李宁安的右胳膊上使劲的拍了两下。

nbs“沈白锦你可别骗我,我怎么觉得像断了一样疼呢!我不信你,我要找沈太医给我看。”

李宁安惜命地乱叫着。

李数看他三哥就这么在白锦姐姐面前耍无赖,感觉真是给皇家的丢脸。

“三哥,你能像个爷们一样,行嘛?在女孩子面前哼哼唧唧这是什么样子!”

“数儿,好啊你,你哥胳膊都断了,你还凶我。”

“白锦姐都说了,没断。”

“就是断了。”

“没断。”

“断了!”

“没有!没有!没有!”

李宁安和李数吵着,沈白锦在一旁看着想劝一劝,却也插不上嘴。

“好了!还是去太医局看看到底断没断。”

李辰洺也不知何时赶了出来,及时地阻止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拌嘴。

………………………………

晋州高府。

高清寒自都城回来已有半年,不过高慎督和高夫人一直在衡岳派地住着,没有回高家看高清寒一面。

江湖传言这高氏父子早有不合。

自沈家回来,高清寒是越发寡言少语,极少出府,也不与人接触,只有那郭升整日跑上跑下,有人说是高清寒给他安排了密务。

轻微的脚步声渐近,如果不是高手根本听不见。

“少爷,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郭升站在高清寒身后。此时高清寒正坐在石桌旁,品着温茶。

听见郭升的话,高清寒缓缓站起身。

“那走吧。”

高清寒和郭升出了高府,徒步往焱惊楼走去,街上人也不算稀少,一路上路过不少摊贩。

不过那些摊贩可不是寻常买卖人,而是负责监视高清寒的各派暗探。

高清寒路过一个卖肉的摊子,刚走过去,屠夫就转身急匆匆向深巷里走去,在一户人家窗前,三重两轻的敲了五下,窗推开是一女子。

屠夫对女子说:“他出府了,可以行动了!”

女子收到信息,立即跑离窗边,向漆黑的屋子深处跑去,那是一处暗道,一直连通到青柔坊——晋州最大的青楼。

高清寒和郭升往焱惊楼走,这路上正好会路过青柔坊。

路过青柔坊时,忽然街上人多了起来,有十几名青楼女子出来拉客。

有一女子凑到了郭升跟前,拉住郭升的手,娇俏的说着:“爷,进来玩玩呀”。

郭升自然是清楚这女人要干什么,准备拔剑砍了她,拔剑的瞬间同时闪出多道剑光。

这街上的突然多出来的人和妓女都是埋伏的杀手,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了高清寒。

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路暗中保护的暗士从四方屋檐上飞下,干净利落几下,都未待郭升出手,刺杀的人们就已经被解决掉了。

虽然这周遭有这么大的躁动,但高清寒一缕发丝都未动,神情淡然像是早料到了一般。

暗士处理完杀手,随即又隐藏到各处,继续暗中保护着。

有了途中那一遭,高清寒和郭升到焱惊楼可谓一路畅游无阻。

焱惊楼——晋州城最大的赌场,多少人在这里倾家荡产,又有多少人在这里一夜辉煌。

不过这楼里还藏着别的秘密。

这也是高清寒今日初次踏入这里的原因……

进入焱惊楼,一层是反常的清静,没有聚赌的人,只有三两个小奴在。

小奴们见到高清寒,恭敬地拜了拜。

郭升随着高清寒上了楼,在二楼相迎的是一个黑衣,面上缠了黑布只漏出一双眼睛的人。

这人在前领路,把高清寒和郭升带上了三层的阁楼,这阁楼可比从外面看见的大上太多。

阁内黑压压站了许多人,各个看上去功夫异奇,皆不是普通之人。

在前领路的黑衣人,对屋里报声。

“阁主到。”

众人齐齐抱拳对高清寒鞠躬。

“拜见阁主。”低压的群声。

高清寒在一椅子上坐下,然后沉沉的“嗯”了一声。

众人起身。

焱惊楼的真面目浮出水面,那就是高清寒密办的组织——昇夕阁。焱惊楼表面上伪装成赌场,实际暗地里运营着暗士营,专门招揽天下异士,为高清寒办事。

之前这里一直不对外公开,并且高清寒之前也从未正式来过,看来今日能如此高调来这里,是有事要发生了。

站在高清寒身后,面朝着众多高手,郭升说。

“从今日起,兄弟们无需再伪装隐藏了,昇夕阁现在正式出山。”

听见此话,众人很是高兴,但也有人疑惑。

“阁主,我们为了对付那青松派,秘密隐藏了三年,现在出面不就是前功尽弃了。”

一个高胖的男子疑惑。

上楼时引路的黑衣神秘男子站在门口处,出声打断。

声音极其沙哑,“不该问的少问。”

郭升见况,解释说:“姜客,少爷此举定自有打算。”

听了郭升的解释,姜客虽有疑惑也只能听从。

沉默很久的高清寒开了口。

“诸位无须多虑,今日起就要正面与青松派较量,以后要辛苦大家了。”

众人一阵躁动。

姜客听了很是高兴,毕竟三年蛰伏只为今朝,当初青松派杀他全家,他与青松派不共戴天。

青松派是江湖恶派,多年来一直想取代衡岳派的江湖地位,因此也招揽不少奸佞恶人,还和阴姬教联手,一起干了不少坏事。

“阁主英明,我们等待此刻已久,现在可以正面对抗那恶派,必定马首是瞻,竭尽全力。”

姜客率先单膝跪地,高声激昂地喊道。随后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对着高清寒跪拜作势,并齐声喊。

“阁主英明,我等必竭尽全力铲除恶派。”

……

阴姬教。

一温柔房内。

玫色的纱幔垂帘床榻,床上有两人正在做着不可言说之事。

“奉爷,我安排的那些暗探传信回来,说那高家父子已经半年没有见过面了,正如传言说的那样,他父子二人恐有不合。”

姬珑骧把手放到男人的胸口上,挑逗地打着圈。

男人擒住姬珑骧不安分的手。

“那岂不是天助我也,这样就有机会扳倒高慎督,让衡岳派从此江湖上隐退,那青松派就是第一大派,你也可以老老实实做我的派夫人了。”

男人勾起姬珑骧的下巴,欲亲上去。

“诶呀,真是讨厌。”

姬珑骧娇柔造作地捶着男人的胸口。

两个人正两个人正准备接着继续刚刚未完成的“伟业”。

屋外的一急促脚步声停下,那人在门口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敲下了门。

叩叩叩—

床上的两人被打断,妖艳女子很是暴怒,男人也觉得扫兴。

屋外的人开口:“教主,有急事”。

姬珑骧厌烦地下床,直接袒胸露乳的去打开了门。

急不可耐的说:“什么事啊!”

小教仆看姬珑骧这般样子,立马低下头不敢看她。

“教主,派去刺杀高清寒的手下,反被杀了……”

姬珑骧气的攥紧了拳头。

“这该死的高清寒,还算有点本事。”

小教仆不敢看姬珑骧声音有些颤抖说:“而…而且……”。

姬珑骧听话说一半,追问。

“什么而且?接着说啊。”

“而且…他还在焱惊楼暗中建了密阁,多年来培养了大批高手……”

“什么?”

姬珑骧听完,脸皱的有点扭曲。

“完了,完了。”姬珑骧恐慌地直跺脚。

屋内床榻上的男人,随意挂了件衣服来到门口,从姬珑骧背后抱住。

“珑骧,不要慌张!这高清寒办了密阁正好证明了高家父子不合,到时候他二人闹翻那日,你我就可趁机搅浑水,从而替代衡岳派的地位,不是妙哉。”

男人把头埋进姬珑骧的头发里,贪婪的闻着女人香。

听这一番分析,姬珑骧觉得有理,随后也不管门口的人,两人直接又回到床上“云雨”去了。

候在门口的小教仆,觉得眼前太过不堪,急忙离开了。

那个和姬珑骧翻云覆雨的男人正是青松派掌门——陈贤奉。

入夜后。

陈贤奉离开了阴姬教,准备回自家门派。

在马车上,有一人给陈贤奉的叙述着今日在当街上的情况,并且还将高慎督夫妇今日在衡岳派内的一举一动都详尽道来。

到了青松派的府地。

门口守着四五个人,看样子都等候许久了。

一行人随着陈贤奉进到厅室内,一一向他讲述新得的消息。

“掌门,焱惊楼那地是高清寒三年前就接下的,并秘密组建了密阁,阁内高手如云,是个不可小觑的组织。”

另一人接着说。

“最近半年,高家父子都没有什么来往,而且具内应传回来的信,高慎督似乎被他那儿子气病了,经常卧床不起。”

高家父子不合,和高慎督染病对于陈贤奉一派来讲那是天大的好消息,这说明他们青松派离取代衡岳派又近了一步。

“好,你们安排继续观察着,伺机而动,等到他高家父子彻底闹翻之日,就是我派出手之时。”陈贤奉听到这些消息,很是高兴。

众人散后,陈贤奉又秘密安排了几人去执行一项要务。

然后回到自己房内,在一花盆的位置扭了一下,然后床上出现一密道入口,陈贤奉接着从那走了下去。

几个时辰都没出来。

……

夜黑风高。

最近晋州城一到晚上,家家户户就大门紧闭,平常白日里,在街上的人也都急匆匆地走,商贩也较从前稀少。

各家各户都在传,这晋州城最近要有大事儿发生了……

太医局。

由于沈鹤告假在家,就算李宁安作天作地,最后也只能是向如初给他诊治。

当然,向如初的诊断也是扭伤。

涂完药水,李宁安蔫了吧唧的坐在椅子上,难得的安静。

其他人把李宁安送来后,有些事就先行离开了,此时只有沈白锦陪着李宁安。

见李宁安如此安静,沈白锦以为是扭伤太疼,于是决定去药房给他找些止疼药煎下服用。

来到药房。

沈白锦正巧碰见了小吏目解圆正在收拾药柜,于是便麻烦他帮忙找一下延胡索。

“解圆哥!”

“白锦。”

“能否帮我拿一味延胡索,三皇子今日骑马扭伤了,我想给他煎碗止疼药。”

“好,你稍等,我这就给你拿。”

解圆踩着小矮梯,从药柜较高处的一抽屉里抓出一小把延胡索,然后交给沈白锦。

“呐,给你。”

沈白锦接过药。

“谢解圆哥。”

“客气了。”解圆说。

沈白锦正欲离开,解圆在后面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最近怎么药没的这么快!”

闻声,沈白锦回头。

“你说什么?解圆哥。”

解圆解释:“也不知咋了,最近制草乌这味药没的特别快。”

沈白锦猜测:“春季了,也许有人关节湿痛,跟其他太医开了方子吧。”

“也有可能。”解圆回答。

两人后续交谈了几句,沈白锦就去煎药间煎药了。

李宁安一直安安静静的在诊厅里坐着,看着向如初忙碌的背影发着呆。

他觉得这身影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天色黑了下去。

沈白锦端着药,缓缓的奔着诊厅走来,从诊厅敞开的门,远远地就能看见李宁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进门后,把药放到李宁安旁。

“你快喝下吧,可以缓解痛感。”沈白锦对李宁安说。

看着沈白锦,李宁安有些没想到沈白锦会煎药给他,有点扭捏还有点不好意思,就迟迟没有喝。

沈白锦看透了李宁安的小心思,“别不好意思啦,反正我们算是朋友,我为朋友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沈白锦对李宁安笑着,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很可爱很少女。

见女孩这幅模样,李宁安更加不好意思了,只得端起药一口闷下去,由于喝的太大口,还被呛到,咳嗽个不停。

不过某人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为自己辩解。

“都是你这药太苦了!”

听这话,沈白锦不乐意了,要上去一把抢回药碗。

“嘿!你要是不想喝,你就还给我。”

李宁安看沈白锦伸手抢碗,立马喝了个干净,“怎么,要我现在吐给你嘛?

说完,李宁安就抓住沈白锦的手,要往她手上吐。

“哎呀,李宁安你太恶心了!”

沈白锦嫌弃的眉头都扭到一块了,那是十分地抗拒呀。

……

翌日。

射箭课,在武馆训场。

皇子们在靶前十丈外一字站开,人手一把弓,并且今日都穿的束服,显得每个人很利索凌俊。

r/>几发箭下来,太子和五六七皇子中靶较多,成绩也较好,但他们并没有骄燥,都在跟甘将军继续反复练习着。

不过有俩人,那可悠闲了。

由于李宁安昨日扭到了手,不能参加射箭的训练了,所以甘将军就让他在一旁观看,又考虑到沈白锦一个女孩子也参加不了狩猎,便让她陪着李宁安。

“你怎么耍赖啊!”

“什么耍赖,我就应该走这一步的。”

“你明明改棋了!”

“没有,那棋子本来就是在这里的!”沈白锦瞪着大眼睛,用力的戳着棋盘,吼着解释。

甘将军听见声音回头看两人,有点无奈。

这沈白锦和李宁安在这休息亭里下棋也能吵个不停,甘将军也懒得去管,毕竟在大家看来,这俩人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不会真的打起来。

但这俩人可真闲不住,这不就下棋下着下着就吵起来了,但是大家都在忙着训练,并没有人理会他二人。

虽说沈白锦和李宁安还是老吵架,不过两人早都把彼此当成朋友了,所以也就是吵着玩儿。

训练早早结束。

沈白锦可觉得她算是解脱了,不用在陪三皇子那个“婴儿”了,她心情特别好,脚步轻快地往训场外走。

李宁安在一旁等着李辰洺李数几人收拾着,眼睛看着渐渐离开的沈白锦,有点犹豫但还是喊了她。

“沈白锦,我们晚上出宫,到时候去找你啊!”

沈白锦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李宁安看着离开人的背影,嘟囔着:“也不知道,那死丫头听到了没。”

沈白锦当然是没听清了,她以为李宁安只是跟自己简单的道别呢,所以连头都没回。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回家吃蝶雨煮的豆子粥,那里面再掺点砂糖,真的巨好吃。

想想心里就美滋滋,她怎么会管李宁安跟自己说什么了。

……

晋州高府。

郭升脚步很是急促,穿过长廊府院,匆匆赶往高清寒的书房。

进到房内,郭升都来不及喘口气,立即跟高清寒说:“少爷,您快回门派看看吧,掌门病的更重了。”

“不去。”高清寒沉默了大半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郭升听了也是心急。

“少爷,您就这么和老爷这般敌对了?半年前的事儿过去都过去了,您就不要一直挂怀了吧。”

高清寒放下了笔,拿帕子擦了擦手,脸色沉了下来。

“你要想留在我身边,就别多管。”

郭升始终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因为半年前的事儿也与他有关。

屋子里霎时间安静到极点,如若不是院子里的仆人扫地的杆子掉到地上,打破了这安静,恐怕空气都要凝固了。

而且今日郭升是一反常态的严肃,不像往日般,敢和高清寒嬉皮笑脸。

看郭升很是拘谨,高清寒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安抚的意思。

这时,从书房后面走出来一个人,看见高清寒身边的人,很是惊讶,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出来的男人,和郭升对视,男人比比划划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高清寒也回头看向男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并示意男子走过来。

男子和郭升两人面对面站立,仿佛中间有一面镜子,这两人竟是长的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谁在模仿谁,两个人又同时捂住了嘴,这让高清寒也一时难以辨别,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郭升。

“像,实在是太像了。”郭升小声感叹。

高清寒看着另一位“郭升”点点头,似乎很满意。

说话的就是郭升本人,而另一位则是——容修。

容修,就是昨日焱惊楼那位黑衣蒙面人,自小习得易容秘术,三年前曾江湖上名声大噪,因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所以也无人知晓他归入了高清寒门下。

虽说郭升跟容修接触过多次,也知其会易容之秘术,但此次他变成了自己的样子,郭升还是难以掩饰眼中的震惊。

震惊之余,心里很是佩服着容修,因为能习成易容术的人都要经历极大的身体痛苦。

容修顶着郭升的脸,朝高清寒问道:“阁主,您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高清寒眉头一挑,走到香炉前点燃了一根香,安排道:“半柱香后,你易容成我的样子和郭升回焱惊楼,路上大可引人注目些。”

半柱香后。

郭容二人一起离开了高府,赶往焱惊楼,不过在其他人看来那是高清寒和郭升。

高府庭院内空寂,本该在书房的高清寒早已没了踪影,后院庭园一小角落,有一人影闪过,不知何人。

衡岳派内。

一人面色苍白,病殃殃的躺在床上,床榻旁的高夫人江姗一勺一勺的喂着药。

“慎督,你为何就不听劝呢?清寒他从小脾气就倔的很,你越是阻挡,他越是想要办成,现在闹成这幅模样,哎。”

妇人连连叹着气,很忧虑。

床上的人一声不吭,十分没有生气,恐怕是快要不行了。

江姗把空了的药碗递给旁边候着的小丫鬟,给高慎督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

走到屋外,江姗再次嘱咐那小丫鬟。

“切记,不要向外透露老爷病重的事。”

“是,夫人。”小丫鬟应着。

两人快步离开,没人注意高慎督的房门被推开,且走进去了一个人。

…………

都城沈府。

厨房。

沈白锦正跟在蝶雨屁股后面,吵着要她再给自己煮一锅豆子粥。

“小姐,您今日从早到晚都吃了五碗豆子粥了,您还是换一样吧。”

蝶雨躲在灶台后面,对黏着自己的人说着。

“蝶雨你最漂亮了,再给我煮一锅吧。”

沈白锦搓着双手,可怜巴巴的对蝶雨求着。

蝶雨很是无奈,“小姐,老爷都说了,吃食应适量,多好的东西吃多了都是无益的。”

“你不要搬爹爹出来吓唬我,你要是不给我煮,我就…我就……”

可是考虑到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能威胁蝶雨的,沈白锦只能甩手离开,留下一句。

“蝶雨,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蝶雨倒是淡定,朝着门口喊道:“小姐呀,你要是想吃我过两日再给你煮嗷。”

藏在门外墙后的沈白锦撇了撇嘴,很不满意,但也只能作罢了。

毕竟蝶雨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家里也没有什么姐妹,就拿她当自己的亲姐姐,于是就常被蝶雨管制着。

今一早,沈鹤和陆沐彤两人就出府看风景,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此时,沈白锦无聊的在院子里荡着秋千,发丝顺着微风拂动着,不时打到脸上,有些痒就顺手抓一抓。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与浅蓝的天空交融,晕出了一片微紫,成群的鸟儿飞过,最后驻足在檐角。

府里的家丁从正门领进来几进来几人。

“没想到着沈太医的府邸如此低调!”李宁安看着府里简单的设施评价道。

“这府内如沈太医人一般,质朴无华,却又深藏奥妙,真是随处可见盆栽草药,很是清幽。”李数接着说。

越过前院,来到后庭。

李辰洺是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秋千上的少女,那霞光把少女的脸颊染的红润。

少女看见那几人,有些惊讶。从秋千上下来,款款走向来人处,站在几人面前,沈白锦呆呆地看着他们,疑问道:“皇子们怎有空来府上?”

李宁安先是回答:“沈白锦,你莫不是忘了我在训场嘱咐过你的。”

“你嘱咐我什么?”

对于沈白锦迷茫的样子,李宁安只好再次叙述了一遍。

“你从训场离开时我跟你说过,晚上要来找你的。”

“有嘛?”

沈白锦挠挠头,眉毛都快要缠到一起了,她也没想起来李宁安什么时候跟她说过。

一时有些尴尬,李数先出声打破。

“好了,白锦姐姐别想了,今日我们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去哪呢?”沈白锦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李数绕到沈白锦身后握着那窄小单薄的肩膀,把她带出了沈府。

一路上,沈白锦问过李数、李宁安,可俩人神神秘秘的就是不透露一点,问了李辰洺,可他也说是第一次去。

路过成衣铺,四人都换上了简单的轻装,毕竟三位皇子的装扮太过显眼,不利于隐藏身份。

沈白锦也一同换上了男装,头发全部束了起来,昔日貌美少女此刻变装英气少年。

同三位皇子站在一起,除了个头差点意思,其他的也不输。

再次上街,四人一行。

虽说换了便装,但也引来很多少女妇人的瞩目,毕竟几个人都太英俊了不是!

东拐西拐,穿了好几条巷子,在人迹罕至的一间小院前停下。

门口有两个小厮守着,李宁安从怀里掏出一片竹简,由一小厮接过仔细查验后,才让四人跟着进入。

从大门走进,小厮在前引路,穿过一段长廊,到一口大水缸跟前停下,小厮也不知推了什么机关,那硕大的水缸便移了位置,在地上出现一个石梯口。

小厮也把那竹简还给了李宁安,并说:“公子们请。”

李宁安轻车熟路的走下石梯,李数紧跟其后,沈白锦和李辰洺两人也一前一后走了下去。

下了石梯,沈白锦等人来便到了——地下城

这里长年无光,日日燃灯点蜡,却也不算昏暗,竟别有一番特色。由于地下城是由全城各处三十几口枯井作为通风口,空气流动差,所以有些闷热。

地下城也有街道,沿街卖的都是些新奇的玩意儿,贩卖的人多掩面。

这里主要是有三栋地下楼,分别连接着地上三座不同的建筑。

李宁安在前头领着,将他们四人带入了其中一栋,门上方牌匾赫然写着——天下楼

还未从这奇异景中回过神,沈白锦就被李宁安一把拉倒了屋子里。

进到屋内,更加令人惊奇。

屋顶竟然是由数千水晶镶嵌的,营造出星空的假象,各种各样异域服饰的人擦肩而过,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间笼子,笼内竟有一头猛虎声声低吼着。

近处一老翁把几张宣纸洒向空中,然后另一小助手含酒喷火,将纸张点燃,却一下子变成几只扑棱的白鸽……

这地下城太过神秘奇特,让沈白锦一时间看花了眼,也不断地冲击着她的思想感知……

“是幻术。”耳畔旁响起李辰洺的声音。

“幻术?”沈白锦不解。

“对,就是西南异域的一种障眼法。”李辰洺接着解释,“类似于变戏法,但比变戏法更复杂。”

沈白锦听完,“哦,这样…”

两个人拖拖拉拉的东看西看,没有跟上李宁安和李数的步伐,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此时李宁安哥俩,已经上了楼梯,当李宁安回头找他二人时,发现他们还在下面看着热闹,便喊道。

“喂!大哥大姐,你们赶紧跟上来呀!”

沈白锦李辰洺闻声,赶紧上了楼梯跟上李宁安和李数。

这地下楼也算是建设宏大,李宁安领着三人在二层一厢间外停下,拉开滑门,里面有好些人,很是热闹,沈白锦等人的进入根本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屋里台上正有舞女们摆动着,勾着座下人的心神。

李宁安领着他们在后面的座位坐下,接着有戴着面具的小役过来招呼,点了几分小食和一壶茶水和一坛清酒,四人便在后面聊了起来。

“三皇子是怎么得知此地的?”沈白锦颇好奇地问李宁安。

李宁安有些得意,“那自然是小爷我消息灵通。”

“什么呀,明明是上回晴鸳姐带我们来的!”李数拆穿了他。

“晴鸳是谁?”李辰洺问。

沈白锦也疑惑的大眼睛看着李数。

李数突然意识到有些说错话了,尴尬地咽了咽口水,说:“晴鸳姐…是…是花想楼的头牌,三哥和她交熟,是个很好的人……”

“哦~”

沈白锦和李辰洺二人动作一致地看相李宁安,似懂非懂的样子。

李宁安看俩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连忙解释说:“你们可别误会,晴鸳只是我一个红颜知己。”

不过,解释完,他也臊红了脸。

沈白锦看着打趣道:“我们可没说什么,只是没想到三皇子也喜欢去些风月场所。”

“没有啦,都是应酬才去的,应酬。”李宁安尴尬地笑,解释声音也渐弱。

李辰洺抿着嘴看着李宁安,心里有一种“孩子大了”的感觉。

台上的表演着戏法、杂技、乐奏、舞蹈……多样的表演,让四人看的兴致勃勃,沈白锦和李数时不时的还叫好。

此地下城真是个夜夜笙歌的地方,李宁安喝了些酒,话更加多起来,给沈白锦详述着地下城的基本情况。

这样子的地下城全国一共有三处,一处在北方寒地,由于地上过于严寒,所以那地下城更为百姓生活买卖所用。

第二处就是这中原都城,往年间为储备粮食所挖的地下仓库,后被改建成地下城,主要是全国各帮黑市、异国人士交涉的地方,不过也有朝廷势力渗透于此,是三处地下城最有秩序的一处。

最后一处在南方皖州,最开始是地下水渠,后扩建为地下城,更多是商人帮派主导,也是最繁华的地下城。

李宁安一边讲一边喝,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锦儿妹妹,你要是以后想去任何一处都叫上我,哥陪你去。”

“老三,你喝的太多了。”

沈白锦还未回应,李辰洺先出声并按住了某人那伸向少女肩膀的手。

nnb李数在一旁认真的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忽然有些激动,转过身来对李宁安说着:“三哥你看,晴鸳姐出来了。”

“是嘛!”

似乎酒精作祟,李宁安很是激动高亢,手舞足蹈的挥着,也真的引起了台上女子的注意。

沈白锦看着那晴鸳,有着一股熟悉感,女子的舞步翩翩,像一只蝶飞舞在花丛里,她那玫红色的绸纱舞衣,完美的勾勒出姣好的身姿,每一个动作都勾着人魂。

台下众人欢呼,李宁安在旁边晃呀晃。

其实李辰洺也对那女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过他并未在意。

因为李辰洺并不是第一次来地下城,身为当朝太子,他怎会不知这种地方,不过他一向扮演的是个优柔寡断远离世事的无能太子,自然不能表露自己曾来过。

女子下场,众人唏嘘没看够,不过下一班表演也开始了,便也没人再嚷嚷。

由于兴致好,李辰洺也是小酌了几杯,不过这次沈白锦可理智的没喝半口酒,所以她算是三人中最为头脑清醒的。

大约半刻的时间后,从厢外进来一女子,径直走向李宁安身旁,那人用手背温柔地碰了碰李宁安的脸颊。

李宁安感到脸上有些痒,转头看见了女子,站起来一下子抱住了她。

“晴鸳,你来了。”声音像是小孩子撒娇般。

“宁安,你喝了好多。”

听见女子的声音,沈白锦不由得一怔,太耳熟了这声音。

抬头看相女子,沈白锦心仿佛都停跳了一拍,“如…如…?”

那晴鸳听见声音,看见眼前男装的沈白锦,眼里也有一丝惊讶,不过很快恢复了平淡。

她朝沈白锦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李辰洺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疑惑,这晴鸳似与白锦相识,但又为何不能相认呢?

看着李宁安抱着的女子,身条高挑纤细,肤白柔情,就是个寻寻常常的舞女模样。

李数也看见三哥正抱着女子撒娇,他有些不好意思瞧,只能低头塞了口点心。

咳咳。

李辰洺咳嗽了两声,提醒着那俩人应该松手了,这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李宁安依依不舍的从晴鸳身上离开,喝醉的人站着都有些微晃,于是晴鸳扶着李宁安坐下,李宁安也随之趴在桌上酣然大睡起来。

晴鸳很有礼数地对着李辰洺、李数、沈白锦三人委身俯了俯礼。

由于李宁安喝的烂醉,而且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在这地下城的玩耍算是告一段落,在晴鸳的带领下,一行人从此楼连着的外楼离开,而这外楼正是花想楼。

宫中是有宵禁的,李宁安喝的不省人事就只能在花想楼睡一晚了,李辰洺和李数倒是可以自行回宫。

晴鸳送三人离开,还细心地叫了两辆马车,分别载他们回去。

李辰洺和李数为了赶上最后的闭宫门时间,先急忙赶回去了。

沈白锦上车前与晴鸳对视多次,也始终没有问她,自己的疑惑。最后离开时,晴鸳撩开轿帘对沈白锦说:“锦儿,莫要多虑。”

这简单的一句,也算是反面解答了沈白锦那一肚子的疑问。

看着晴鸳娇嫩的脸庞,沈白锦似乎懂了,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难处,难以启齿的不由衷,她应该体谅他。

幽香萦绕,纱幔恍惚。

头痛欲裂,该死!昨晚就不应该喝那么多,这是李宁安醒来的第一反应。

时辰早已经三竿之上,好在最近都是甘将军教课,否则严太傅的课就又免不了一顿恶骂。

“宁安,你醒了。”

晴鸳把纱帐撩起系好挂在床柱上,伸手扶李宁安起身。

“他们呢?”李宁安问。

晴鸳答:“他们昨晚就离开了。”

“他们跑的倒是快。”

“宁安,你也该尽早赶回宫了!”晴鸳提醒。

李宁安从床榻上下来,穿着靴子,“怎么,都不挽留一下我?”

看着男子费劲的蹬着鞋靴,晴鸳也蹲下上手帮着穿。

“别玩笑了,这一夜未归留宿于外,就不怕你母妃训你!”

“有什么怕的,我母妃最宠我了,她才舍不得训我呢!”

俩人有一言没一搭的说笑,李宁安也穿好了服饰,站在镜前照着,晴鸳在他身后理着衣服的褶皱。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或者说看着镜中的她,抓住晴鸳的手,“那我可真要走了。”

晴鸳停下,“好,赶快回去吧,别再又挨骂了。”

眼神相对,情愫交汇。

李宁安与晴鸳告别后,就离开了花想楼,赶向宫门。

花想楼楼上,晴鸳不知何时卸了妆容换了身男装,一件蓝衫穿着竟也和谐,面目清秀带着三分男儿相。

下楼,离开,晴鸳直奔着向如初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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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训场。

“今日就到此,皇子们回去后定要多加练习,希望三日后的秋围上都能驰骋猎场,箭无虚发,满载而归。”

“好,我们定不辜负甘将军多日训教。”皇子们齐喊。

沈白锦在队伍的末端,默默嘀咕,暗自高兴,“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在被练马折磨了。”

众人一齐从训练场出来,沈白锦自然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今天就是她的解放,她激动!她高兴!她兴奋!

和皇子们相处久了,沈白锦也不需要在他们面前端着自己,皇子们大都渐渐地把沈白锦当成了自己的“兄弟”,毕竟这沈白锦空有一张曼妙的美女脸,性子上完全就是个爷们。

五皇子见沈白锦“蹿”的那么快,大步的跟在后面,“沈姑娘,有什么高兴事儿啊?怎么跑的这般快?”

听见有人叫自己,沈白锦停下了“逃窜”的脚步,被人识破自己的“快乐”,她只能有些尴尬的笑着附和。

“哎呦,是五皇子啊。这不激动嘛,三天后就是春围了,到时候就可以大展身手了,我自然是高兴!”

说完沈白锦不禁咽了咽口水,毕竟是在昧着良心说话,这几月根本未有好好练习射箭骑马,她心虚啊。

五皇子看沈白锦如此自信,他佩服地点点头,毕竟去年宴会上比武沈白锦的“侠女”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多日的相处下,也了解到沈白锦的性格,随性洒脱,不拘小节,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娇弱,所以他打心底里敬佩她,也早把沈白锦当自己兄弟般看待。

“既然沈姑娘如沈姑娘如此厉害,那春围日定要比一比,可好?”五皇子跟沈白锦约定。

看着五皇子坚定的眼神,沈白锦也不好拒绝,谁让自己说大话,只能先应下,“好!那就等春围一较高下吧!”

“沈姑娘,爽快,那可说定了。”

“说定了,五皇子。”

俩人迎面相笑,一个笑的豁达,一个笑的心虚。

……

一路走出训练场,一路叹着气。沈白锦懊恼,自己没事儿瞎逞什么能,比输是小,别到时候马骑不稳,弓也拉不满,那才丢人呢!

路过宫内花园,沈白锦索性在池塘边上一块大青石上坐下,越想越愁,连连拍着大腿,“哎……”

李辰洺从训场出来,正要去大殿找父皇,恰巧途经此处,看见沈白锦一脸愁容地坐在池边,不由得有些担心。

“白锦,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李辰洺问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白锦抬头,准备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李辰洺按住沈白锦的肩膀,示意她不必行礼,随后也低身坐在了沈白锦身旁的大青石上。

“什么事儿,让白锦妹妹这般忧虑?”李辰洺柔声问。

沈白锦有些犹豫,更难为情,不过她信任李辰洺,最后也就告诉了他实情。

“是这样的,我和五皇子约定春围那日比试一番,但我其实根本没有好好学骑马射箭,我害怕……”

听沈白锦说完,李辰洺想到了李宁安受伤是白锦一直陪着,练习都没能参加几次,便安慰说:“都是宁安受伤不能练习,还连累了你。”

沈白锦立马否决:“不怪三皇子,是我自己本身就没有认真去学。”

看着沈白锦懊恼埋着头的样子,李辰洺的心有些不适,他看不得白锦这副模样。

“别担心,我帮你想办法,到时候在猎场,你只管呆着我身边就好。”

李辰洺特意降低声调,沙沙绵绵的声音让沈白锦听了觉得特别安心。

沈白锦惊讶,呆呆地看着李辰洺:“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李辰洺看着沈白锦笑着说。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对,然后沈白锦就笑了出来,感激地看着李辰洺。

这一幕,不知正巧被哪一个小宫女瞧见了,后来在宫中传了好久关于太子爷和沈姑娘的传闻……

……

李辰洺还需去大殿拜见皇上,所以他先走一步;不一会,沈白锦在池塘旁发呆半晌后也起身离开了。

发呆不是白发的,沈白锦也仔细想了好久,不能老是麻烦太子殿下,她好歹得给自己争口气。

于是一番内心自我鼓励后,沈白锦决定找刘珩帮忙,让他教自己练箭,三日之内不求箭法精准,起码拉弓时得有气势。

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去找刘珩。在正东宫门,沈白锦找到了正值差的刘珩,实打实地跟他交代好情况后,刘大统领自然也痛快地应下了。

有了刘珩这么个厉害的朋友教自己练箭,沈白锦觉得已经成功大半,她这三日一定加倍认真地学,定要在春围那日输的不丢脸!

接下来几天,沈白锦那是一点没闲着,认认真真地按照刘珩教的练习,每天一大早就往外跑,沈鹤连自己闺女的影子都抓不着!

今日最后一天,明日就是春围了。

独得刘珩射箭“秘籍”的沈白锦,进步巨大,加之从前沈白锦也有好好练过,现在六丈之内击中目标完全没问题。

对于沈白锦十分畏马的问题,刘珩也很忧心,不过春围时他得守卫在皇上周围,那时候只能安排个小侍卫暗中保护了。

这两日,沈白锦一直在刘珩家练习。

自从刘珩升了官,他辛辛苦苦攒了小一年的俸禄,于近几日在这都城内买下了一间小宅,小是小了些,但家中陈设温馨整齐,绝对让人猜不到这是个武将的家。

正值晌午。

宫门口人流最大的时候,刘珩现在去宫门值班了,只有沈白锦一人在刘宅反复磨着箭的精准度。

正是春时,南来的鸟儿在房檐上叽叽喳喳叫个不休。

射了十几箭,箭箭中靶,练习的成果很好,走到靶前,将箭一根根拔下,再次装满箭筒。

口干舌燥,沈白锦走向石桌想要倒口水喝,正巧壶里空了,端着空茶壶,沈白锦轻车熟路的走到厨房,从水缸里取一瓢水,自己大口大口的饮着,再一瓢水灌进铁壶,将火炉子还没熄的火星里,添上几根薪柴,让水慢慢烧着。

守着炉火,实在无聊。

沈白锦便踏出厨房,直奔刘珩的书房,两日来全心专于练箭,还没好好的参观一下,得知刘珩在家里给自己置办了间书房,沈白锦颇好奇,武将的书房会是怎样的。

到了书房,从推门而入,门口正对着的就是书案,不过最吸睛的是左侧那三列大书柜。

书柜上还较空,有大量的兵法武器类的籍册,随手翻开几本,里面都标识了注解,看来刘珩是个“理论派”的武将。

把书放回柜内,沈白锦走到书案前,桌上有三两本诗文集,散落的宣纸上面,有句未写完的诗。

沈白锦张嘴念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补出未写的部分,沈白锦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看来刘兄心里住了人,夜里都睡不着觉,光想人家姑娘了,也不知是谁。”

正思索着,听见院里有些响动,应该是刘珩回来了。从书房出来,跑到院里,果然是刘珩。

“白锦,我给你带了烧麦回来。”

刘珩正从厨房里出来,拿着几碟盘子。

沈白锦上前接下,忽然想到刚刚那句情诗,心中横生一计。

“刘兄,你最近可有感觉自己哪里难受嘛?”

听沈白锦问,刘珩也疑惑,“白锦可看出我哪里病了?”

“看出了。”

沈白锦在石桌上放下东西,一脸认真的看着刘珩。

接着两人沿着石桌边坐下。

刘珩见沈白锦如此庄重又有点搞笑的样子,于是伸手说:“那劳烦沈医师给我诊断一下了。”

沈白锦故作一脸愁像的摇了摇头,“已经不用把脉了。”

刘珩睁大眼睛,很惊讶的样子,“啊,我的病这般严重?不用把脉了?”

沈白锦看着刘珩严肃的神色,重重的点点头。

“那沈神医快帮我看看,我哪里出了问题。”刘珩有些慌乱。

“你呀,是心出了问题!心病。”沈白锦答。

“怎么讲?”

刘珩连忙问。

“你近日可有夜里睡不着觉?”

“有。”

“可有情绪低落?”

“有。”

“可有日日思念之人?”

“有。”

问出答案来,沈白锦抱着手臂,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刘珩。

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刘珩一下明白了,这沈白锦在这儿诓自己呢!

“沈大小姐,您忽悠我。”

沈白锦一脸得意的看着刘珩,“说吧,是那家的姑娘,让我们刘大统领想到夜不能眠?”

被这么一问,刘珩腼腆地红了脸。了脸。

“哪里有不能眠。”刘珩还在嘴犟。

接着沈白锦就念了句诗,“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此诗一念,刘珩立马低着头一声不吭。

随后缓缓从怀里掏出个手帕,放到桌上。

“这个帕子就是她的。”

小方帕被刘珩折的整齐,一看就是在怀里揣了许久。

沈白锦拿起帕子,款式沈白锦眼熟,在帕子一角精巧的绣着一个“小”字。

沈白锦心里一下子热血澎湃,这是命运吗?她的两个好朋友竟然是一对耶!

“刘兄和小小,你们两个!?”沈白锦惊讶万分,拍桌而起。

刘珩见沈白锦这么一下,连忙摇头摆手否认。

“不是,不是,这帕子是寒斋节送顾小姐回府那日,她遗落在车上的。后来一直未再见过了,所以还没机会还回去。”

这么一解释,沈白锦略有点小失望。

“所以你俩还没……小小她还不知道?”

“是。”

刘珩叹了口气,应着。

“刘兄,你别难过,你这么英勇善良义气的人,小小她肯定也很赏识你。”沈白锦安慰。

刘珩回答:“没有什么难过的,顾小姐可是相府千金,我就是个小武官,时不时能看见她几眼,我就满足了,不敢想其他。”

沈白锦无奈。

“还真和画本里讲的一样,那痴情郎与官家女的故事……”

遗憾,实在遗憾。

不过明日春围顾相也会参加,沈白锦后来告诉刘珩,让他定要在狩猎场上大显身手,引得顾小小的目光,她也可以借顾小小最好闺友的身份,多给刘珩小小二人创造相遇的机会。

一想到明天既要和五皇子比赛,又要随着太医局行动诊医,还要给刘珩和顾小小当月老,沈白锦真是有的忙了……

随着日头渐低,该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沈白锦漫不经心的走着,快到家时,发现自家门口站着人,仔细瞧了瞧竟是太子李辰洺,沈白锦立马挺直了腰板,大步跑了过去。

“太子殿下怎会来?”

沈白锦在李辰洺跟前停下,缓了口气,然后抬头问他。

李辰洺一直笑着看向沈白锦。

“明日就是春围了,我怕你担心,所以特地来看看你。”

“太子等了很久嘛?怎么不进去。”

当朝太子等自己,这传出去实在是不礼数。

“没有很久,刚准备离开,你这不就回来了。”

“那便好。”

李辰洺和沈白锦站在沈府门口的石阶上,两人的影子被落日拉的修长。

“听说你找了刘统领学箭,练的可好?”李辰洺问。

沈白锦答:“还好,但和皇子们比还差的远。”

随着对话结束,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李辰洺察觉了彼此间的不自在,想着应该离开了。

看了看天色。

“时候不早了,你今晚好生休息,我先回宫去,明日春围猎场不必担忧。”李辰洺对沈白锦嘱咐。

沈白锦见李辰洺要走,赶紧规规矩矩地行礼。

“感谢太子的相助,明日小女定不拖累于您。”

李辰洺下了台阶,沈白锦目送着李辰洺离开。

攸地,李辰洺停下脚步,回头对沈白锦说:“白锦,我定能护你周全。”

听太子如此照顾自己,沈白锦那是感激万分,她对着李辰洺微笑着挥了挥手。

李辰洺看着逆光面向自己的沈白锦,恍惚间,她的身影像透明了一般,整个人被淬上了一层霞光,连带发梢都勾出了金边。

他忽然想起儿时去观景,母后赞美池中莲的一句话。

“人间美好总是令人动心。”

天还未亮。

暗蓝的天空依稀夹杂几缕细云,星光点点月色微弱。

东面宫门前有稍许喧嚣,随行队伍在宫门集结,聚齐后,一路车马浩浩荡荡的向东郊的椒山行去。

声势浩荡的马队一路东行,出城入郊。

队伍最前是由龙武军的丁武、张智基两位大将军压镇,随后依次是皇族、朝官、内宫各局、侍从宫女的车队,最后由禁军压尾。

车队两边是由侍卫队的骑军流动巡逻,刘珩就在其列。

郊野路上这前后相差几里的队伍,近几千人同行,好不震撼。

早起耕地的农户们也都从田间抬起头,停下手里的劳作,远远的望着一行长队。

行车多时,不曾休,马匹也依旧力劲充沛。

皇族车队里最大的那辆车就是龙辇,其之大可容纳十几人同车,车旁的巡兵也更加密集。

虽然官道上时有凹陷不平,但龙辇之稳仅有微弱晃动,能时不时从车里传出阵阵嬉笑,就可知未受颠簸影响。

龙辇内,同坐着皇帝和太子,还有其余各皇子们。老太监许青和三名宫女候在一旁。

“小数,你等着!到了营地,我定要好好收拾你!”李宁安咬咬切齿的对李数下着威胁,然后拿起帕子,擦掉了被甩了一脸的茶水。

李数听见威胁,撇了撇嘴,窃窃私语:“切,你连白锦姐都打不过,还想收拾我。”

然后他不自觉地往李辰洺旁边靠了靠。想着,三哥要是欺负自己,那还有二哥罩着呢!他才不怕。

正和父皇就南方水患的救治商量对策,李辰洺就感觉自己的左手手臂被人抱住了,侧头一看,李数这小家伙正藏在自己臂弯里,还挡住了脸。

再一看对面的李宁安,那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就知道他俩定是又闹别扭了。

不过有点好笑的是,李宁安右脸嘴角旁粘了个“大痣”,因为李宁安那生气的态势,加之这油绿的“大痣”,别提多好笑了。

所以说,为何老五老六一直在憋笑呢,这换了谁看见,都得被逗笑。

皇帝见李辰洺和自己交谈地有些漫不经心,就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接着,他就看见了自己的三儿子,那副差个刀疤就是山贼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老五老六看见父皇都笑了,他们也干脆不忍了,也跟着嘲笑李宁安,似乎是被感染了,在车内服侍的宫女也都有些忍俊不禁。

欢悦的氛围在车里萦绕。

李宁安看着大家都在笑自己,连父皇和二哥也在笑,立马有些不高兴,唧唧歪歪地说:“父皇,二哥你们怎么也这个样子。”

“好了,不笑话你了,你快把你嘴边的东西拿掉。”皇帝对李宁安安慰说。

听了父皇的话,李宁安满脸摸着,也没扣掉那块茶渣,最后还是许公公上前拿了下来。

看着大家都没有动静了,李宁安连忙说:“父皇,为何今年把七弟带来春围了,往年不是都不带他的嘛!他这样顽皮应该给他送回宫去!”

李数听见李宁安这样和父皇说自己,满眼“杀气”地瞪着李宁安。

看两人这幅架势,皇上也不得不出口劝和,“宁安莫要再气了,小七今年要成年了,提前带他来春围历练历练,况且老四没能来,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

皇帝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算是说动了李宁安。

听了父皇的话,李宁安再有不满也只好作罢。

车里一时安静。

之前提起老四,李辰洺便想到凉母妃,随即便问道:“父皇,四弟母妃最近可是有了什么重疾,已经许久未在晚宴见过凉母妃了。”妃了。”

“倒也不是什么重病,就是普通风寒,加之她年岁大了些,不似从前年轻身子骨,便不爱痊愈。”皇帝说道。

李辰洺听后感叹说:“四弟留在宫里照顾也是孝顺,凉母妃好福气啊。”

皇帝回说:“老四向来孝顺,记得上月本皇曾说喉咙紧痛,他便去寻来冰晶贡梨熬了粥送来,就知他时时刻刻惦记着,可见其孝心。”

接着皇帝换了个话题,问:“不说老四了,今年春围孩儿们可有定下什么目标?”

老五先回答:“有的,父皇。我早前与沈太医之女沈白锦定下约定,要在春围比试一次。”

听见老五的回答,皇帝说道:“那不错,沈鹤的女儿聪慧又机敏,你可不要轻敌了。”

“谢父皇叮嘱,儿臣定是认真对待,绝不轻敌。”老五李煦回答道。

在一旁听着老五和父皇的对话,李辰洺心里不免开始打起“算盘”。

见没有其他人出声,皇帝又问:“那你们其他人呢?”

李宁安赶忙回应:“父皇,我要与去年春围第一的刘珩比试,毕竟我这么厉害,定是要和高手比的。”说完还冲李数挑了挑眉。

被李宁安这么挑衅,李数可是不服。

“父皇,儿臣也要同刘珩统领比,练了这么久马术箭法,到了跟您展示的时候了。”李数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说话很有信心。

听见李数也要同刘珩比试,李宁安越发觉得某人不自量力。

但是皇帝倒是高兴,自己两个儿子都要同刘珩比试。因为他去年亲眼见证了刘珩一人同时杀了两只豺狼,后来还活捉一头野豪猪,就可知其功夫乃是上乘。

皇帝皇子闲谈三两后,就各顾各的忙着,李宁安打了个盹,老五和小七下棋消遣,老六看书,李辰洺和皇帝继续交谈着之前的南方水患之灾的对策……

……

马车外,刘珩不知何时从龙辇周围离开,巡到了顾相的马车附近,来回徘徊着,兴许是盼着能看见顾小小一眼。

而沈白锦就在后方太医局马车队里的其中一间。

这趟春围沈鹤依旧没有参加。不过向如初倒是随行跟着来了,这样沈白锦也好有个伴,毕竟她和太医局那帮老家伙,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马车里有四个人,分别是沈白锦、向如初、解园和另一小吏目。

四人正忙着装熏虫的药包,毕竟春围是驻扎在郊林,蚊虫可不少,得提前包好药,到时候直接分到各个帐篷。

他们一边包着药包,向如初一边提一些小疑问,考核两个小吏目,期间解圆二人答不上来的就由沈白锦说出正确答案,四个人在车内也好不热闹。

向如初也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向沈白锦:“白锦,三皇子的手臂可好些了?”

“好多了,再好都能长出第三只手来。”沈白锦忙着手里活,头也不抬地回答。

“白锦,师哥问你,你跟三皇子关系还算不错吧?”向如初有些试探性地问着。

沈白锦听向如初这么问,呵了一声,“我跟三皇子可是仇敌,怎么能关系好。”

向如初明白,她和三皇子不打不成交,随即问道:“平日里,你和三皇子接触的多,你知道他周围可有些什么奇怪的人?”

让向如初这么一问,沈白锦有点疑惑,“我不知啊,向大哥可有什么事?”

看见沈白锦的疑惑,向如初解释说没什么,可沈白锦看他的样子明明有事瞒着……

由于向如初没有问下去,沈白锦也没在意,她继续包着手里的药,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帮他们从地下城带出来的那个女子——晴鸳。

沈白锦心里咯噔一下,毕竟那日她瞧出了端倪,恐怕……

大约辰时,到了椒山山麓的营地,提前搭建的营帐,可以即刻入住。

颠簸一路结束,众人下车安顿。

老太监许青,从皇室的营帐处往这边赶来,一路快走,找到宫中各局的主事,依次把尚宫们叫到一起,应该是要跟他们吩咐些什么。

由于此行太医局随行的四位太医有些年长,像向如初这年轻腿脚灵便的医官,再加之他医官阶位较高些,自然成了老太医的跑腿。

现在他正跟其他六局的尚宫们一起,受着许青公公的安排。

老太医们下车后就先在营帐内休息着,小吏目们在搬着药箱药柜,火炉药坛。

沈白锦等人也没闲着,把车上事先包好的熏虫药搬进了营帐。

三人完在刚坐下,向如初就赶了回来。

解圆看向如初往营帐跟前走来,便提醒着:“小向师傅回来了。”

然后赶出帐房外,迎着向如初,接下了向如初手拿着的小册,问着:“小师傅,许公公可都安排了些什么?”

“咱们进去再说。”向如初回答。

进到营帐,向如初把大家都叫到了一起,依次派分着事情,然后又跟老太太医们交代了许公公的嘱咐,一切就算安排妥当了。

交代好分工,大家散开各忙各的。

向如初后又走到在一旁整理药柜的沈白锦跟前,然后在药柜上敲了敲,说:“沈郡主就不必在此干着粗活了。”

沈白锦以为向如初在调侃她,便回道:“那向太医找本郡主何事呀?”

向如初倒是一脸认真的跟她说:“好了,没跟你闹,那可是许公公原话。他让您赶去和皇子们汇合,一起去狩猎场,说皇子们都在那等你呢。”

听完,沈白锦停下手里活,“糟了,我忘记提前跟……”

话还没说完,沈白锦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向如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脸部一阵“劲风”,人就没影了。最重要的是,他眼睛迷着了,揉了老半天呢。

……

这一路跌跌撞撞,遇到不少找她搭话问安的小宫吏,不过好在沈白锦算是及时赶到了。

一进到帐子里,就看见皇子世子们和各家官宦子弟都到齐了,沈白锦本就晚到,于是就悄咪咪的沿着帐沿走到里侧,找一个角落站下了。

她四处在帐内张望寻觅,似乎在找着谁。

沈白锦心里犯嘀咕,这小小怎么不在呀?莫不是跟他爹爹在一起,无需来这贵胄子弟的营帐等候。

这边,沈白锦东瞧西望的;另一边,那七皇子李数也是伸长了脖子,寻着沈白锦的身影。

“二哥,我看见白锦姐姐了。”李数一边说,一边指着帐篷内另一边角落里的沈白锦。

接着他挤过人群,要去把沈白锦拉到他们这边来。

沈白锦也看见了朝自己走来的李数,就也抬腿迎面走了过去。

“白锦姐姐。”

“这呢!七皇子。”

沈白锦被李数拉着,来到了李辰洺等人的周围。

“沈姑娘,来了。”五皇子李煦率先打了招呼。

其余b其余等人也把目光聚焦在沈白锦身上。当然了,某人的目光自从寻到了可就一直未移开过。

“各位皇子安康。”沈白锦做了做躬礼。

李宁安看着沈白锦还按着规矩,跟他们礼拜,连忙说:“和我们哥几个在一起,你就别多礼了。”

“就是就是,白锦姐姐无需多礼的。”李数也说。

其他皇子也深表认同。

人都聚齐了,大家开始有一言没一语的唠着闲嗑。

这时李辰洺才和沈白锦搭上话,李辰洺问:“白锦昨日可休息的好?”

“谢太子殿下照拂,休息的好。”沈白锦回答。

“白锦姑娘可有担心。”

“有太子在必定稳妥,不曾有过担心。”

听这话,李辰洺心里高兴,面容自然也喜上几分,“竟如此信任我?”

沈白锦倒是淡定,“太子办事素来事事能成,更何况我也苦练了几日,定不会让太子太麻烦的。”

本来李辰洺想接过话,不巧正被赶来通信的太监打断。

“各位爷,一起都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发了。”小太监捏着细嗓,对着各位贵胄子弟交代。

众人赶到围猎场附近,在那里皇帝和王爷官员们也早已换好装束,选了良马,等着大家了。

沈白锦也终于在顾相身边找到了顾小小的身影,两人简单地打了招呼。

随后众人站在擂台子上,一起叩拜皇帝,将士们几番惊天震地的喊着号子,然后随着大鼓擂响,震的林子鸟儿也惊飞四处。

鼓息,猎场的围栏被打开,一众人上马背上箭筒,这场狩猎的盛宴赛事算是开始了。

按惯例,由前一年春围第一的勇士打头阵。刘珩骑着马举着旗率先踏入狩猎的围场,紧接着皇帝领着陆续进入,大家并行走到了密林深处,后就准备在岔路分开了。

在队伍后面,沈白锦咬着牙心里有些没底,她领到的这匹马儿还算温驯,让她心里一时踏实些。

李辰洺也骑着马,从前方绕到了沈白锦身边,对沈白锦嘱咐到:“白锦不必担忧,一会进了林子,你就只管顺手打,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其余的你放心。”

“万分感谢太子殿下了。”沈白锦朝李辰洺感激的点着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的拉着缰绳跟在李辰洺后面。

这时,顾小小也赶来找到沈白锦,好姐妹自然是在一起行动。

“小锦锦,你姐姐我来找你了。”顾小小骑着马奔驰着朝沈白锦赶来。

虽说这顾小小深在闺阁,但富家子弟自然学习诸多,这马术也是熟练了得。

“小小。”沈白锦对顾小小喊着。

沈白锦看着顾小小,也看见了她身后跟着的人,“刘兄也来了。”

刘珩带着他一个手下也赶来沈白锦这里。

这时,这几个人算是聚全了。

按照规则,第一轮狩猎,是五人一组,可自寻队友。

于是不出意外的,沈白锦、李辰洺、顾小小、刘珩、和刘珩带来的侍卫这五人一组。

五人小分队暂时成立,他们也随着沈白锦的马步,慢悠悠的往林子更深处走去。

刘珩知道沈白锦对马恐惧,所以他多次暗中示意沈白锦要放松些。

李辰洺也发现了沈白锦的不自然,观色一会儿似乎看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于是悄无声息的离沈白锦近了些。

一行五人,骑马往深林处走。

“锦锦,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的?”顾小小看着自己好朋友一额头的汗,十分关心。

沈白锦有点尴尬,连连说着自己无事。一边眼神示意顾小小,自己不会骑马这事儿。

姐妹心意相通,顾小小自然是看明白了沈白锦的意思,于是找了个借口。

“走这么半夜也没看见一只猎物,兴许是掩在草丛里了,锦锦不如我们下马步行吧。”

听着这般说辞,沈白锦不禁感叹到小小那颗玲珑心,紧忙着附和:“好,那你我便一同下马吧。”

说罢,两位姑娘就下了马。踩在地上,可让沈白锦心里有着落不少。

沈白锦走到李辰洺跟前说:“太子殿下,您和刘兄二人骑马狩猎,视线看得远,可猎些大物;我和小小步行,摸着草丛,能猎些小物,这样咱们猎物种类繁多,必定得高分,有利于进入下一局,您看可好?”

李辰洺骑在马上,犹豫再三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想着要不要答应她。

林中小风吹起少女发丝,额角上的汗又将一部分发丝黏在额头,眼神坚定透亮,给人感觉自信非凡。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沈白锦见太子没反应,便又叫了他两三声。

李辰洺抽回神儿来,轻嗑了两声掩饰尴尬,这是他第二次看沈白锦看入了神,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

“好,好,白锦姑娘觉得行,那便这样。不过,我们三人要以两位姑娘为中心,这林中万分危险,有了危险你二人一喊,我们便赶来。”

“那谢太子殿下。”沈白锦顾小小一同叩首。

“二位姑娘不必多礼,注意安全。”对着沈白锦顾小小二人说完,李辰洺就骑马离开了。

刘珩侍卫二人也朝着不同方向分散。

见男子们都走了,两位姑娘也把马拴在树边,背着箭筒就徒步出发了。

“小小啊,多亏你刚才伶俐,要不然我恐怕得死在马背上了。”沈白锦挎着顾小小,一边走一边说。

“锦锦,你这么聪慧怎么就没学会骑马呢?你们太学院的师傅没好好教你呀?”顾小小疑惑。

“教了,是我没好好学,哎!”沈白锦叹气。

顾小小看自己好友这般丧气,安慰着:“没事儿的锦锦,骑马不是着急就能学会的,况且你都这么聪明了,不得有点学不会的,要不然你也太完美了些。”

听着小小安慰自己,沈白锦心里可暖了,抱着顾小小的胳膊不撒手,哼哼唧唧地撒着娇:“小小,你真好。”

两个小姑娘走了一段,沈白锦听见附近草丛有响动,示意小小脚步轻下来。

然后,沈白锦寻找声音,在一处灌林后看见只野鸡,不过那鸡警惕性高,一下子扑棱了几尺高,沈白锦眼疾手快一箭飞射出去,那野鸡便“就地伏法”了。

之后,沈白锦在野鸡的脚爪绑上代表自己队的蓝绸子,等寻捡的人来了,自然会帮她们拿走。

后续沈白锦两人继续沿着高丛草的地方走,就发现有一处杂草晃动的过于频繁,沈白锦领着小小,往那块靠近。

两人心里默念一二三,一起扒开草丛,竟见到一窝新生的小兔,五六只刚长完毛的绒绒的小兔子,那可爱模样立马吸引了姑娘们的目光。

“好可爱啊!”顾小小声音都变得更加温柔了。

“是呀,这个咱们就别抓了吧。”沈白锦应着。

正当两人分注意力全然都在那兔子身上时,不成想危险正在靠近。

……

几个官宦公子一队,正在追赶着什么,其中一人还往远处放了几箭,似乎像是要把什么东西逼到某处。

一道偌大的黑影正朝着沈白锦顾小小赶来。

地面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沈白锦感到异样,拉着小小站起来,两人背靠着背,手持弓弩防备着。

顾小小声音都有些发颤,“锦锦,你看那。”

沈白锦转身,看见远处竟然是一头黑熊,它正朝着这方向奔来。

见情况不妙,沈白锦赶忙将顾小小推到一边,自己跑出草丛,吸引着黑熊的注意力。果不其然,那熊被沈白锦引着往她的方向跑去了。

追来的五人也发现,熊偏离的预设的路线,追着一个少女而去,所以他们也立马赶去营救。

这头,沈白锦绕着弯道在树林里跑着,以避免被黑熊抓到,她看跑的有些距离了,就拉弓射向黑熊,三箭都射中了,可那黑熊皮糙肉厚,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另一头顾小小看着沈白锦被黑熊追着,焦虑不安,于是赶忙去找李辰洺刘珩等人。

一边跑一边叫着人,完全没注意脚下的路。

结果,顾小小一下子掉进了一个大洞里,那原本用来囚禁黑熊的洞。

洞深两丈,虽说洞是新挖的,洞底泥土湿软,可这一摔顾小小的脚踝难免受挫。

祸不单行,果然刚遇到黑熊,这就掉进洞里了,顾小小发着微弱的声音呼喊着。

刘珩和李辰洺在林子外圈,一起活捉了只野豪猪,猪挣扎叫唤不停,有些悻人。

刘珩听力敏锐,他依稀听见了女子的呼唤,他猜或许沈白锦和顾小小那里出事儿了。于是告诉了李辰洺,然后带着赶来寻捡的侍卫,一起往之前分离的地方赶去。

……

“蒋公子,那熊追着女孩去了,怎么办?”一人问。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去救啊!”蒋仲恺说。

接着他吩咐其他人,把事前准备的粗麻绳拿好,抽出刀剑,一会儿一起齐力猎杀了那黑熊。

五人的队伍分两波,一波两人继续追熊,另三人绕去黑熊前面,救下少女,并和其他两人将黑熊一网打尽。

……

沈白锦跑了好久,有些体力不支,她想着要尽早摆脱这黑熊的追赶。可是她现在手上除了弓箭没有其余的武器,这让她一时犯难。

跑着跑,正巧前面有棵低矮的歪脖树,沈白锦灵机一动,或许有救了。

这沈白锦回头又多射了黑熊几箭,故意引起它的愤怒,然后小绕着多跑了一段,在之后跑到歪脖树的跟前时,一下窜到树上,结果那黑熊也是傻不拉叽的就跑过了。

正好,前来救她的三人赶到,抛了绳子拉着,将黑熊围了起来。

后续两人也赶到,五位公子一齐把熊围着的圈子越来越小,然后骑马拿着绳子将熊缠住。

不成想,那熊根本控制不住,扯着绳子,把五位少爷,连人带马拽倒了。

沈白锦此刻也不可能看着,让那其中一小哥,给自己扔了把剑,然后她去砍断了绳子。

……

李辰洺、刘珩找到了洞穴里的顾小小。

“顾小姐,你可还好?白锦姑娘呢?”李辰洺朝着顾小小问着,语气焦急。

“太子殿下,快去救锦锦,她把黑熊引走了。”顾小小泣不成声。

李辰洺一听黑熊两字,脸都黑了,刘珩也是同样担心焦虑。

“刘珩你先来救顾小姐上来,我去就白锦,你定要安顿好了顾小姐再赶过来,那里太危险。”说完,李辰洺就带着四五人的侍卫,往那头跑去。

距离越近,越能听见人熊对战的嘶吼声。

他担心沈白锦的安危,太担心了,甚至有一丝暴躁……

待李辰洺带着人找到沈白锦,就看见有人已经与黑熊打作一团了,三四个官员子弟倒在地上,沈白锦和蒋家的公子在与熊对峙着,双方僵持不下。

“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帮忙!”李辰洺一声令下,带来的侍卫齐齐朝着黑熊围杀过去。

救兵来了,沈白锦松了一口气,正当她要冲上去和其他人一起制服黑熊时,被人拉住了。

“你就别上去了,太危险。”李辰洺把沈白锦护到一边,明显语气间有些生气。

接着,李辰洺便拔剑参与混战之中,有了李辰洺的帮助和指挥,十几人一同协作将黑熊控制住,最终黑熊被五花大绑地给活捉了。

沈白锦想着刚刚李辰洺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她猜,太子一定是生她气了,心里感觉特别抱歉,又给太子找了麻烦。

在其他人活捉黑熊时,她就蹲在一边,拿着剑在地上画圈,心里懊恼着一会儿怎么和李辰洺认错。

“起来吧,咱们回去了。”

李辰洺轻轻地走到沈白锦跟前,语气不似之前恼怒那般,反倒温和有礼。

听着李辰洺温柔语气,沈白锦并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觉得对不起李辰洺,歉意地说:“太子殿下,对不起,都是我自作主张要步行,还连累了其他人……”

没听沈白锦说完,李辰洺就竟然笑了,这到不是因为她说了什么。

只是因为李辰洺看见沈白锦拿剑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出来,就想到她肯定是在为道歉绞尽脑汁,结果她这一张嘴,还真是道歉,这让自己猜准了,所以没忍住就笑了。

“不碍事的,白锦姑娘不必感到歉意,这黑熊爪下能脱险的可没有几人。”李辰洺宽慰着说,把之前对沈白锦的紧张情绪都忘记了。

听李辰洺说完,沈白锦就想,这怎么和自己想到不一样,换了旁人,不是应该惩罚自己嘛,怎么还夸了自己。

看着沈白锦一脸意外的看着自己,李辰洺又笑了笑,用手敲了敲她的头,“你这小脑瓜可别胡思乱想了,咱们快走吧,顾小姐还盼着你的安全回去呢。”

……

猎场外围的大云亭,皇帝与诸多官员早已在那喝茶休息,观景闲聊。

“顾卿,南方梅雨将至,定要做好水害防患,别到时候颗粒无收又苦了农户。”

“是,皇上,吾等定安排好措施防患于未然。”

“回城后,朕会安排户部拨款,用于灾后重建和安顿难民,你定要妥善办理。”

“微臣遵命。”

……

熙熙攘攘的人马往这大云亭赶来,渐近。

“小小,你可没事?你掉进了那么深的洞中,没受什么伤吧!”沈白锦急的在顾小小身边转了一圈。

顾小小拉住沈白锦的手攥住,“你没事才最好,你刚才把那恶熊引走时,都快把我吓死了,我生怕你出什么事儿。”说着还哽咽了起来。

这见了顾小小哭,沈白锦也难过了起来。就这样,两位姑娘一边走,一边痛哭流涕。还互相往对方衣襟上抹眼泪儿,场面有些“奇特”的搞笑。

两位姑娘在前面哭,后面一帮公子哥跟着,怕搅了气氛,不吭一声。

不过没多一会儿,人家俩姑娘哭着哭哭着哭着就笑了,还闲聊了起来,把刚刚惊险忘的一干二净。

……

往大云亭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人齐后,由军营中几名武将作判,清点各队此轮捉获的猎物。

清算到太子李辰洺这队时,那庞大的黑熊,不禁让查点的武将震撼三分。

武将报出数量时,自然引起其他人一阵议论感叹,“太子队,活捉黑熊一头、野豪猪一头、苍鹰三只……”

这“黑熊一头”,也传到了皇帝和官员们的耳里。皇帝心里自是高兴不已,不过并未有过多表现,再看一旁的顾相更是满面的难以置信,但仔细看其眼色,里面略有“不悦”一闪而过。

等那武将报完数量,李辰洺便也出声纠正,“这熊是我队和蒋公子的队伍一同捉获的,不可独算在我队头上。”

那武将收到李辰洺的话后,也在蒋仲恺那队里也加上了“黑熊一头”,故而这两队率先进入下一局。

在李辰洺的解释之下,谏官之子蒋仲恺特别感谢,立马带着另外四人赶来拜谢太子。

蒋仲恺等人作辑躬谢,蒋仲恺说:“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现又将那黑熊的“战绩”分与我等,不愧是秉公任直的太子爷,这恩情我定铭记于心。”

“蒋公子不必如此,本就是你们先捉获的,我们只是帮了点小忙。”

“太子殿下真是客气,也不知刚刚那被追的女子现在可好,我想前去道个歉?”蒋仲恺小心翼翼地问道。

见蒋仲恺询问,李辰洺便看向了站在刘珩前面的女子,“她在那。”

顺着目光,蒋仲恺看到了沈白锦,并上前示歉,“姑娘,刚才实在抱歉,不知你在那条路上,如有对不住的地方请您见谅。”

被人叫的沈白锦,回头看那蒋公子如此这般歉意的模样,连忙说:“蒋公子不怪你,真不怪你,是我们不注意,并不是你的错。”

“是呀,蒋哥哥,这事儿是我和锦锦大意了。”顾小小看见了蒋仲恺,就一起跟着说。

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蒋仲恺一抬头发现是顾小小,“小小,没想到你也来参加了春围。”

一看是熟人,在顾小小的介绍下三个人就闲聊了起来。

李辰洺没想到,蒋仲恺能和他们聊的那般热切,早知就不用让他去了。

三个人的欢笑声,不止让站在一旁的李辰洺听的清清楚楚,那站的更近的刘珩,脸色更加不好看。

虽然看着那刘珩身子一动未动,可他眼珠子动的那叫一个频繁。

一会儿看看顾小小,一会儿看看蒋仲恺,他心想,这哪里来的文绉绉的小白脸,身板这么羸弱,自己一拳就能给他打趴下。

看着那三人越聊越欢,于是咳嗽了几声,提醒沈白锦。

听见刘珩给自己的提示,沈白锦收敛了些笑容,然后拉着顾小小问:“小小,一会儿就下一局了,你要不要如厕或者休息一会儿,不如我们一同吧。”

还未待顾小小回答,沈白锦拉着顾小小就离开了队伍……

看着顾小小被沈白锦拉走,独留那蒋家公子一人愣在原地,刘珩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他心里想,我这沈妹妹可是顾姑娘最要好的朋友,你小子算老几。然后自己也离开那地,走的时候还故意撞了蒋家公子一下。

大约半个时常后,休息整顿的人陆续回到云亭前的场地,而且统算的武将选出了进入下一局的队伍,并在大云亭前的台子上宣布。

“太子队,三皇子队,七皇子队,蒋公子队,共四队二十人进入下一局。”

“本局规则,两人自由组合,一箭一物,用光七支箭且率先回到云亭的前五人,有资格进入最后一局。”

“请各位上马出发吧!”

随着武将的一声令下,二十人都上马奔驰离去。

……

之前休息时,顾小小亲自“传授”给沈白锦自己骑马的诀窍。

现在沈白锦算是在马背上,强装自若,不过最可靠的是,这猎场的马被训练的特别听话,尚且好控制,才让沈白锦不那么害怕。

这局沈白锦和李辰洺依旧一组,没有什么“纷争”,不过另外一边可就“复杂”多了……

“刘统领,你我二人一组吧。”李数一直骑着马跟在刘珩身边,寸步不离的粘着刘珩,想让他与自己一组。

只是是不成想,李宁安也早早的在前面等着刘珩,也计划着同他一组。这争到一块了,难免老三和老七又要吵架。

可刘珩心里自由打算,他是想和顾小小一组的,即便这局输了也无所谓,并且早就让沈白锦帮他跟顾小小提前打了招呼。

顾小小看着三皇子和七皇子争着抢着的要与刘统领一组,她也不好也同他说“刘珩已经先与自己组了队”,毕竟她自知实力不行,能进这局也是借了太子的光。

一直安静跟在刘珩身边的顾小小出声说:“刘统领,要不您就在二位皇子中选一人吧!我再找别人也是可以的。”

刘珩一听,顾小小不要与自己一组,心里有些难过,又看了看在前面,因为自己争执不休的两位皇子,更加骑虎难下,不知如何决定。

那李宁安和李数越吵越凶,都已经下马“互殴”起来了,见状一旁的五皇子李煦和蒋仲恺赶忙上前拉架。

沈白锦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抽了一下,抿住嘴看向李辰洺,虽然没说话,但大概意思就是“你这个哥哥,不去控一下场子嘛?”

在与少女眼神交流一番后,李辰洺还是张嘴解释说:“劝他俩是没用的,这决定权在刘统领手里,要看他怎么选择。”

听完话,沈白锦一脸“对呀,是这样”的神态,赞同地对着李辰洺点头肯定着。

当然,沈白锦也看见了小小在一旁为难的样子,想着,自己姐妹的“幸福”可不能被那两个臭小子给破坏了。

于是,沈白锦便下马,走到刘珩跟前,准备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坚定自己之前的选择。

可还未待沈白锦靠近刘珩,仅路过那二位的“厮杀场”,她就被横空甩出的一拳打到了脸上。这一拳不轻不重,刚好能打出鼻血。

那一瞬间,沈白锦就感觉面中一阵酸痛,眼泪都差点流出来,接着就从鼻内流出一连串的红珠。

最后,这场闹剧以沈白锦这个“无辜群众”被揍出血;李辰洺终于发声“呵斥”;李煦蒋仲恺二人拉开两位“难缠的鬼”;顾小小前来“解救”沈白锦的鼻子;刘珩傻傻呆滞在原地,收尾。

人家别人早已不知射完几箭了,这头还在就分组闹别扭。

李煦是实在不想耽误下去了,于是先开口对李数说:“小七,你要不就和你五哥我一组吧,虽然我没有刘统领那般骁勇,但好在还算机敏,你看可行。”

那小七李数看看坐在树下捂着鼻子的沈白锦,最后只好无奈的答应了,“那好吧。不过,我可是看在白锦姐姐和二哥五哥的面子上才选择让给他的,才不是对某人服输!”

“我可不用你让,按实力就应该如此分。”李宁安歪着头,一脸正理地说。

“哈b“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组都分好了,皆大欢喜。”蒋仲恺看硝烟又将一触即发,赶紧拍着手,扭转气氛打圆场。

接着蒋仲恺又说:“三皇子和刘统领一组,五皇子七皇子一组,这真是极好,完美的组合。”

刘珩听着蒋仲恺一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将大家安排好了组,便问:“那顾小姐和谁一组,你又和谁一组?”

蒋仲恺回答:“这好办,我就与顾妹妹一组,正好我两家本就是文官,这春围胜与不胜,对我们并不重要。”

一听蒋仲恺要与顾小小一组,刘珩心里焦急了,赶忙反对:“那可不行,我本与顾小姐定好了,我二人要在本局一组,男人说话是要算话的。”

而后,刘珩又面对李宁安李数二人拱手作辑,“对不住了二位皇子,我得和顾小姐一组,您二位另找他人吧。”

说完,刘珩转身大步走向树下,抓住正在给沈白锦擦衣服上血迹的顾小小,拉着她上了同一匹马离开了。

留下沈白锦等人在风中凌乱……

李煦见事态不妙,赶紧对着蒋仲恺说:“蒋兄,不如你我二人一组吧。”还未待那蒋仲恺回答,李煦一人左手拉着两匹马,右手牵着蒋仲恺飞快“撤离”了。

又留下沈白锦等人在风中凌乱……

这时,李辰洺也拉着二人的马,来到树下沈白锦旁边,说:“趁着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咱们也赶紧走。”

于是乎,沈白锦、李辰洺两人也赶忙逃离了那“对决擂场”。

这次,只留下李宁安和李数二人在风中凌乱……

……

“还好我们逃的快。”沈白锦对李辰洺说。

李辰洺回应:“是啊。时间可不多了,我们要赶快用完这七根箭,好回去交差。”

“好,那我们快行动吧。”沈白锦干劲十足的对李辰洺说。

随即,这二人便在深林里奔驰没了踪迹……

另一对的情况。

那马行的并不快,是因为它背上驮着两个人。

顾小小被刘珩环在怀里,她也知这姿势太过亲昵,故而抓住马鞍不敢乱动,可马背上的颠簸,时不时会让顾小小的背碰到刘珩的胸膛。

刘珩喘着的气流,扑在顾小小的后颈,发丝被吹动,让她感觉有些发痒。

“刘统领,我…我们还是下马步行吧。”顾小小悄声的说。

“呃…好,好的。”对于现在的形势,刘珩虽然心里美滋滋的,但他是知道这样子被旁人看见了不好,有损顾小姐的清誉。

于是两人都下了马,步行着。

“顾小姐,您之前摔到那么深的洞里,您的腿脚没有什么大碍吧!”

“啊…没事儿的。”顾小小没想到,刘珩会关心她的腿,之前她怕锦锦担心,就一直在装作没有受伤,现在被刘珩这么一提醒,反倒是有些疼了。

刘珩看着走在马前面的顾小小,那背影倒是挺拔铿锵,就是走一步瘸一步的样子……

“顾小姐,不如您上马,我拉着您吧。”刘珩不免再次问道。

顾小小头也不回,继续强装潇洒的样子摆摆手,“真的不用,我好的很呢!”

话刚说完,顾小小就扑通一个没踩住,摔进了前面的一块凹地里。

那刘珩也是二话没说,也跟着跳进前面被杂草掩盖住的凹地里,去救顾小小。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还未待马儿反应,人就没了。

也许那马在想:“诶?刚才一起骑我的那俩人,哪儿去了?”

独留马儿在空中凌乱……

坑地。

刘珩蹲在顾小小面前,也不敢伸手去碰她的腿,所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顾小姐,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刘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明白话,但大体就是顾小小摔倒了,都是自己保护不得力。

再加上,当时刘珩一冲动拉着顾小小就走,或许让她同蒋家公子在一块,现在可能不会摔到了,不免心里几番自责。

摔到的顾小小也开口说:“刘统领,现在恐怕是会拖累你了,不如您不要管我了,快去……”

顾小小还没说完,就被刘珩打断了。

“让顾小姐受了伤是我照顾不周,您就不要再为我担心了,现在什么事都比不上顾小姐紧要。”

“可现在的样子,刘统领恐怕进不了下一局了,进不了下一局,您就不能拔得头筹,最后您也就失去了再次封官进爵的机会了。我…这不是白白耽误了你。”

顾小小越说越觉得自己耽误了刘珩的大好前程,心里十分抱歉。

听着顾小了那么一大堆,可全然都是在为自己这个糙汉子考虑,丝毫不关心她自身的情况。

刘珩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说道:“在我刘某人心里,封官进爵是丝毫比不上顾小姐重要的。”

话一出口,刘珩方才反映过来,话说的有点越了身份,但他也没想解释,因为这就是他心里真真切切的想法。

那话,刘珩说出口,顾小小也臊红了脸,不好意思吭声。

气氛尴尬。

最后,刘珩还是将顾小小扶上了马,在刘珩的强烈坚持下,选择回去大云亭弃赛。

一路上,顾小小刘珩并没有过多的交谈,看似表面平静,其实各自心里早都乱成一团麻了。

刘珩心想,如果这顾小姐看出了自己对她的心思,那也不必隐瞒,就大大方方的对人家姑娘坦白了,大不了以后只远远的看着,不再麻烦沈姑娘帮自己想法子接近。

回想多日以来的相遇,顾小小心里越发杂乱,买书那日护着自己,之前思雅居吃酒,多次送自己回家,上一场救自己从深洞出来,还有刚才独独拉着自己离开,再加上他对自己说的话……

这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刘统领对自己的照顾确非一般,自己该怎么办呢,以后两人相见又该如何面对。

回到大云亭,刘珩跟武将交代事情经过并弃了赛,随后又找来了太医为顾小小问诊,那顾相闻得消息,也是急匆匆的赶来,对顾小小责备着却也饱含关心。

……

深林内,在沈白锦与李辰洺埋伏猎物的时候,正巧碰见了五皇子李煦和蒋仲恺。

介于之前沈白锦与五皇子李煦赌了约定,于是二人便在一起比试,看谁能先射中天上的鹩鹰,而李辰洺蒋仲恺两人则另找猎物,继续用完箭支。

两只鹩鹰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鸣叫,沈白锦和李煦都屏住呼吸,凝神聚目在天空盘旋的鹩鹰身上,风拂过林叶沙沙作响。

两道穿风而出的箭声一出,果然,两只鹩鹰都被射了下来。

“沈姑娘,好厉害!”李煦心里佩服,这一箭射出看似容易,但射中太难,风力、鹩鹰的飞动、力度大小都是要考虑的。

“不敢当不敢当,五皇子,我这只是碰巧,您才是真高手。”虽然这一箭意料之外地射中了,但她心里也发虚的很,连忙推脱李煦的夸赞。

在两人说话之际,李辰洺回来了,正好是从鹩鹰被射中的方向走来。

“五弟和白锦姑娘,你两人可真是厉害,我远远的就看见那两只鹩鹰落地。”李辰洺对李煦和沈白锦夸奖着。

李煦嬉笑附和着:“那二哥也是同样箭法精湛,您这箭筒不也空了。”

“那好,既然大家都已经用完箭支,就一起回云亭吧。”李辰洺提醒。

“好。”沈白锦应声。

“好,那就一起。”李煦也回应。

只不过,李煦和李、沈两人各自上了马后,突然想起来这蒋家公子还没有回来。心想,完了,恐怕是要输给二哥和沈姑娘了。

“二哥,沈姑娘,蒋公子还未回来,就不与你二人同行了,我需先去寻他,咱们就云亭前会面。”李煦说。

与李辰洺告别后,李煦就去找蒋家公子了。

沈白锦和李辰洺也尽快的赶回云亭,越接近目的地,声音也越嘈杂,似乎云亭那已经回去了不少人。

依稀的听见参判武将敲着大鼓,报着名序:“东郊兵营赵副尉、何军校第二组归,位列第三第四。”

现在能进入下一局的资格,还差一组两人,李辰洺和沈白锦可要快些赶回去。

正当两人奋力御马奔驰时,身后传来了李煦的声音。

“二哥,我们还是赶上了。”

李辰洺无瑕顾及李煦的话,而是先看向沈白锦,女孩倒也不受影响,只是紧抓缰绳驾马而行。

随即赶上的李煦蒋仲恺二人就与李辰洺沈白锦二人开展了一场“暗自较劲”的争锋。

距离终点的栏线越来越近,李辰洺的马不知怎么就慢了下来,处在沈白锦身后两尺的距离,现在就成了沈白锦和李煦争着看谁先进栏线。

两人较量难分伯仲,正在临线之际,蒋仲恺骑马一跃,率先进入终点。

参判的武将敲鼓报序。

“蒋家公子、五皇子第三组归,位列第五第六。”

“沁婴郡主、太子第四组归,位列第七第八。”

……

“沈姑娘可谓是女中豪侠,不比男儿差分毫啊。”李煦下了马说。

沈白锦说:“谢五皇子夸赞,您更胜一筹,我这也是在太子的帮助下才能与您一较高下。”

“是啊,刚刚二哥故意慢了,让给了我们组,否则我们怎么会赢。”李煦对着另一边的李辰洺说,语气里有些别的意味。

“五弟说笑了,就算我不让,你们也定能赢的,无非是谁在身后追赶的问题。”

李辰洺下了马,由旁人卸下护身甲,径直走进了云亭内,歇息去了。

看着离开的李辰洺,李煦便没有再言。

他在想,这二哥为了不让自己过于显眼,成为别人眼中钉肉中刺,真的舍弃太多,他这什么都不争的脾气,将来真的能担得好皇位的重担么。

沈白锦作为一个局外人,自然也看得出这皇家人的难,瞧着李煦那一脸思虑看着李辰洺的神态,她就可知那位太子必定经历过诸多的难处苦处。

下马褪甲,沈白锦去李煦和蒋仲恺跟前道贺,并祝他们下一局也取得头彩,然后就先离开了猎场。

她是想着尽快离开这“玄机暗藏”的场合,去找个安静的地方闲呆着,放松放松心情,这东寻西寻的也没找到小小去了哪里。

所以她只能先自己闲逛着……

李辰洺看见沈白锦那小丫头走出了猎场,也本想跟着离开,但是他派出去安排事的人还没回来,故而先在云亭内等着。

日头已经逐渐挪了位置,午时艳阳高照,候在云亭的宫女太监陆陆续续给各桌呈上了小食糕点。

众人等待了些许时候,一时辰也尽临了,回来的组别已有八九,可却始终不见李宁安和李数的身影。

正当人们窸窸窣窣议论,耐心快散尽之时,奔驰的马蹄声越来越明显。

就在其他人被林内奔来的马蹄声引去注意的时候,一名小太监轻悄悄走到李辰洺身后,伏着身子交代着什么。

“太子爷,东西已经换好了。”

“可有人看见?”

“特意在人少的时候去换的,不曾有人看见。”

李辰洺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那小太监退下了。

事情已经办妥,自己也没必要在这再待下去。李辰洺起身离开,但没走几步就又折了回来,原来是叫宫女包了一份糕点给他后才离开。

沈白锦出了围猎场,在附近的林木较稀的地界上闲逛。

漫无目的消遣心情,忽地听见有人唤着自己。

“白锦姑娘,等一下。”

回头看,是太子李辰洺正大步向自己走来,他一身蓝绸锦袍,灼热的日光打在他衣襟,隐约微反着紫光。

“太子殿下。”

沈白锦高高的举着手,对李辰洺挥舞着。

太子殿下今日帮了她不少,沈白锦很感激。

两人走近后。

“白锦姑娘可饿了,给你带了小糕,尝尝?”李辰洺手里拿着那包糕点,递给沈白锦。

沈白锦受宠若惊,但很高兴,因为她确实有些饿了。

“谢太子殿下惦记。”

道过谢,沈白锦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包小糕,拆开咬了几口,正要分给李辰洺,让他也一起尝尝。

“不必了,刚刚吃过了。”李辰洺婉拒。

沈白锦有些失落,把糕点包着收起来了,“太子不吃,那我也不该吃了。”

看着人把东西收起,李辰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但也不好开口又要那小糕,只好寻思着其他法子挽救。

一路走着,两个人都不言语,林里的鸟儿倒是叽叽喳喳鸣个不停。

路过饲马的圈,那有两名小侍卫在看守着马棚。小侍卫也瞧见了太子李辰洺,恭敬地拜了拜,就继续忙手里的活了。

李辰洺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有了主意,“白锦姑娘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可愿意?”

“去哪里呢?”沈白锦疑惑。

“你一去便知。”

随即冲马棚内的两个小侍卫,喊着:“拉来两匹马。”

一名小侍卫,从马圈里拉出两匹高大黑亮的骏马,恭恭敬敬地牵到了李辰洺身边。

“太子爷,这两匹马可行?”

“行,退下吧。”李辰洺摸着马背,感觉到这马的应该十分矫健,他很满意。

不过,沈白锦看着两匹都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大马,心里全是发愁。难道又要骑马,这马看着就凶,能有我刚才那匹好骑嘛?

担忧虽是担忧,可太子的命令不可违啊,沈白锦看了看两匹马,又瞄了瞄李辰洺,心想着难逃一劫了。

“白锦姑娘别害怕,我拉着你,咱们只骑不跑。”李辰洺对着沈白锦笑着,眼神里仿佛写了,“我全知道”几个大字。

沈白锦惊讶,“您知道我马骑不好的事儿啊!”

李辰洺轻笑几声,“你的那点小心思,全表现在行动里了,谁能看不出来。”

没错,早在入围场第一局,李辰,李辰洺就从沈白锦和顾小小刘珩二人的互动,看出了她怕马这事儿。

一直不敢表达的秘密被人,看出来了,沈白锦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觉得畅快多了。

在李辰洺的帮持下,沈白锦骑上了那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骏马。李辰洺也自己骑一匹,在另外牵着沈白锦这匹。

于是两个人就往林外走着。

先是穿过一片密林,接着林木渐稀,他们就来到了这片平整的草地。草绿土芳香,虫鸟不多,这地方很静谧。

沈白锦看见眼前的草地,感叹连连,“太子殿下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前两年春围赛闲逛时寻到的。”李辰洺答。

二人任凭清风拂面,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不过,一团黑棕色的影子,从马下窜过,惊吓了马儿。

连带着两匹马都受了惊,片刻间李辰洺只能下意识先拉紧自己马的缰绳,待他去拉另一匹的时候,那马连带着人已经窜出去了。

沈白锦的马乱窜着,晃动剧烈,沈白锦被甩,仰躺在马背上,情形很危险,随时有坠马的可能。

这要坠马了难免一顿摔不说,定是要被马蹄狠狠踩上几脚的,不过沈白锦已经做好了被踩的准备,她要松腿让自己掉下去,可总比被甩出去强。

沈白锦危在旦夕,李辰洺顾不了那么多,赶紧追上受惊乱窜的马。

眼看着沈白锦就要摔下去,他一跃而下,伸手拦住沈白锦的腰,两个人一起摔下了马,在草地上连滚十几圈。

受惊的马果然踩向了两人,不过李辰洺抱着沈白锦在怀里,全让自己承担了那几脚。

马跑远。

两人躺在草地上,沈白锦被李辰洺压在身下,全然未受一丝伤。而李辰洺头垂在沈白锦的颈肩,一动不动也没有声音。

等了好久,李辰洺还没有反应,沈白锦吓坏了,她想起身看看太子哪里受了伤,可她根本推不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慌乱焦急之中,沈白锦急的哭出了声。

“太子,太子殿下您怎么了?还能听见我声音吗?太子您可一定要醒啊!”

沈白锦越发感到无助,抽泣着,脸面向颈间李辰洺的后脑勺,扒着李辰洺的头,想将他扭过来,看个究竟。

“太子殿下,您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沈白锦越哭声音越大。

“您要是死了,我全家都是要被问斩的,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儿啊!我还这么年轻,死了太可惜了!。”

噗嗤一声笑。

李辰洺转过头来,看着沈白锦那哭的红红的脸。沈白锦也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太子。

“您没有死啊!”沈白锦本来哭着的脸,一下子喜笑颜开,还激动着抱住了李辰洺的头,特别高兴。嘴里念念有词:“真好!真好!”

由于一直压在沈白锦身上,怕压坏了她,李辰洺也赶紧起身。

右手抱着沈白锦,左手撑着地,右脚蹬地,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由于起身时的惯性,沈白锦被紧紧的勒在李辰洺的怀里,脸也砸进了他的胸脯。

站稳后,沈白锦先松开了手,她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体统,想着拉开些距离,再请太子惩罚自己的无礼。

可当沈白锦退后一步时,想却发现太子正紧紧地搂着自己。

“太子殿下,你…我……”沈白锦羞红着脸,说话也含糊不清。

李辰洺看着怀里少女的反应,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

“白锦妹妹,实在不好意思,多有得罪。”

“无碍的,本就是我先失礼了,请太子殿下责罚。”

两个人就这样,你说一句我言一句,互相道着歉。

在这青青草地上,定是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徐风、青草和悸动……

回去营区的路上。

“真想不到,平日里温润的太子殿下,也会同人开这般的玩笑。”沈白锦语气无奈,有些生气又不敢表露。

李辰洺看着独自走在前面,憋的气鼓鼓的少女,不禁心里发笑。

“白锦妹妹,莫要生气了。”李辰洺解释。

沈白锦连忙停下脚步,回身摆着手否定,“不敢不敢,我怎么敢生太子爷的气,当时我真的以为您出事了,行为举止过分了些,还劳烦您不要错怪才是。”

“当真未有生气?”李辰洺也站下,背着手,身子微微前探。

“当真。”沈白锦盯着地点了点头,不敢看李辰洺。

“那便好。”李辰洺面色淡然地走到沈白锦身侧。

随后两人就一起步行往营地赶。

不过沈白锦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太子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再同别人开那般的玩笑了,您没有事儿自然是好的,可是如若您出了事儿,那与您一起的人,全家上下不论多少人都是要与您泉下再相见。”

看李辰洺没有什么反应,沈白锦就继续念叨了下去。

“而且,臣女就是个太医之女,不过封了个小小的郡主位,是不值得太子殿下亲身相救的,您的命比我的贵上不知多少,倘若您命悬一线,我却安然无恙,那我也必定是久久自责不能怅然的。”

一路上,少女自言自说,男子就在一旁听着。

“不过,还是万分感谢太子殿下舍命相救,今日恩情,我沈白锦来日必报。”沈白锦突然停脚步,要跪地叩恩。

见这状,李辰洺立马扶沈白锦起身,“好了,白锦妹妹就无需行这般大的礼数了,你我同窗本就是朋友,出手相救自然是理所当然。”

沈白锦被李辰洺扶起来,面对面相站。

突然,从远处林中飞射出来一支箭,直直射向李辰洺的背。

本来沈白锦要对太子谢恩的,就被一道银光晃了眼睛。

“太子殿下小心。”沈白锦急急的拉着李辰洺的手,往左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把李辰洺护在身后。

一声闷响,那箭射到了刚刚所站的位置。

“这周围有埋伏。”沈白锦低声对李辰洺说。

于是两个人背对背,巡视着四周。

随着远处林子内的树一阵晃动,鸟儿惊起,可以判断那贼人似乎已经逃走。

此事一经,两个人也不能在耽误下去,尽快的赶回了营地,以确保自身的安全。

回到营地,已经申时末。

沈白锦一路跟随着李辰洺,直到看着太子殿下进了重兵把守的皇帐内,她才安心离开。

然后她自己一人又赶回了太医局的帐子。

进入皇帐,李辰洺就看见几位弟弟再同父皇说笑,其乐融融的样子。

“洺儿怎么才回来?快快快,给你五弟道个喜,这次春围,老五夺了第二。”皇帝样子很是高兴。

李辰洺把一脸防备的神色换成了恭贺的笑脸,走到李煦的桌前,“恭喜五弟喜提乙等。”

李煦也站起来,端着酒杯,“谢过二哥哥了。”

两兄弟,面上互相和气着。

皇帝瞧着这哥俩和其他儿子,一时高兴,就赏了所有皇子金钱玉坠一对。回去营区的路上。

“真想不到,平日里温润的太子殿下,也会同人开这般的玩笑。”沈白锦语气无奈,有些生气又不敢表露。

李辰洺看着独自走在前面,憋的气鼓鼓的少女,不禁心里发笑。

“白锦妹妹,莫要生气了。”李辰洺解释。

沈白锦连忙停下脚步,回身摆着手否定,“不敢不敢,我怎么敢生太子爷的气,当时我真的以为您出事了,行为举止过分了些,还劳烦您不要错怪才是。”

“当真未有生气?”李辰洺也站下,背着手,身子微微前探。

“当真。”沈白锦盯着地点了点头,不敢看李辰洺。

“那便好。”李辰洺面色淡然地走到沈白锦身侧。

随后两人就一起步行往营地赶。

不过沈白锦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太子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再同别人开那般的玩笑了,您没有事儿自然是好的,可是如若您出了事儿,那与您一起的人,全家上下不论多少人都是要与您泉下再相见。”

看李辰洺没有什么反应,沈白锦就继续念叨了下去。

“而且,臣女就是个太医之女,不过封了个小小的郡主位,是不值得太子殿下亲身相救的,您的命比我的贵上不知多少,倘若您命悬一线,我却安然无恙,那我也必定是久久自责不能怅然的。”

一路上,少女自言自说,男子就在一旁听着。

“不过,还是万分感谢太子殿下舍命相救,今日恩情,我沈白锦来日必报。”沈白锦突然停脚步,要跪地叩恩。

见这状,李辰洺立马扶沈白锦起身,“好了,白锦妹妹就无需行这般大的礼数了,你我同窗本就是朋友,出手相救自然是理所当然。”

沈白锦被李辰洺扶起来,面对面相站。

突然,从远处林中飞射出来一支箭,直直射向李辰洺的背。

本来沈白锦要对太子谢恩的,就被一道银光晃了眼睛。

“太子殿下小心。”沈白锦急急的拉着李辰洺的手,往左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把李辰洺护在身后。

一声闷响,那箭射到了刚刚所站的位置。

“这周围有埋伏。”沈白锦低声对李辰洺说。

于是两个人背对背,巡视着四周。

随着远处林子内的树一阵晃动,鸟儿惊起,可以判断那贼人似乎已经逃走。

此事一经,两个人也不能在耽误下去,尽快的赶回了营地,以确保自身的安全。

回到营地,已经申时末。

沈白锦一路跟随着李辰洺,直到看着太子殿下进了重兵把守的皇帐内,她才安心离开。

然后她自己一人又赶回了太医局的帐子。

进入皇帐,李辰洺就看见几位弟弟再同父皇说笑,其乐融融的样子。

“洺儿怎么才回来?快快快,给你五弟道个喜,这次春围,老五夺了第二。”皇帝样子很是高兴。

李辰洺把一脸防备的神色换成了恭贺的笑脸,走到李煦的桌前,“恭喜五弟喜提乙等。”

李煦也站起来,端着酒杯,“谢过二哥哥了。”

两兄弟,面上互相和气着。

皇帝瞧着这哥俩和其他儿子,一时高兴,就赏了所有皇子金钱玉坠一对。

从顾小小的帐子离开。

没走几步,沈白锦就碰见了刘珩,一猜便知这人是在外面等了许久。

“沈姑娘,顾小姐她可好?”

“小小她很好,已经服下了药,脚也揉过了,刘兄别太担心。”

刘珩跟着沈白锦一路往太医局营帐走,追问:“那顾小姐,可同沈姑娘提了刘某?”

“未有,就是闲聊了些闺阁的趣话。”沈白锦回答。

她想到小小跟她交代的,绝不可透露一句,关于小小已经知道了刘兄那份爱慕之情的事儿。

刘珩叹气,却说:“那便好。”

沈白锦虽然没有出声,但她咬了咬嘴。想着,这种话本一样的故事怎么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了,一位武将一位官女,互相有意,却不能说破,往往这种故事的结局都不太好的。

沈白锦心里祈求上苍,希望自己的朋友们一定能有个好结果。

在刘珩的陪同下,沈白锦回到了太医局的营帐,进帐之前,特意寻问了刘珩,今年春围的赢家是哪几位。

刘珩告诉她,一等的是东郊大营的一名三等士兵,二等是五皇子李煦,三等是蒋家公子蒋仲恺。

听后,沈白锦想了想,明日定要准备份礼物送给五皇子李煦当贺礼。

最后,在刘珩离开之前,沈白锦又询问了他这营地的备守防御是怎样的。

刘珩告诉自己,说这营地方圆十几里都有士兵驻守巡逻,非常安全,除了自己人,其他人不可能混进来。

得到答案,沈白锦心里有了数。两人互相道别后,沈白锦进了营帐,刘珩也就离开了。

营帐内,解圆在分包着药材,看样子今日春围场上受伤的人可不少。

“白锦,你回来了。”

“嗯,解圆哥。”沈白锦三步并两步,走到药柜旁,翻找着什么。

“今日春围,比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

“话怎说的这般丧气。”

“可不就丧气嘛!春围狩猎,本就是一场满足人欲望的杀戮,人尚且会受伤,那猎物不更是没了命,怎能高兴得起来。”

“诶呀,白锦你说话可小心些,这要是让旁人听了去,指不定要说你忤逆向上呢!”

沈白锦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人活在世,可真是束缚。”

说话间,需要的东西就在柜子里找到了,拿出来后,沈白锦找了张纸写着什么,写完后就再次离开了营帐,似是赶去给谁送东西。

解圆看着少女离开的影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着:“人要想活着,就不得不做着各种不得已的事。”

……

皇帐。

把酒言欢,畅乐无极,各桌上摆着诸多佳肴美味,想想就可知,定是猎场捕获的那些……

皇子贵戚们依次排坐帐内左侧,随行来的文臣武将也依次列席于右。

才封赏完今日春围的头三等,本正是满堂彩众人皆高兴的时候,可有些人另有心思。

“今日老五我中了二等,这与二哥的帮助密不可分,所以敬兄长一杯。”

那五皇子李煦不知何时来到了李辰洺的身旁,想要他敬一杯酒。

见这情况,李辰洺端起了桌上的杯子,“五弟言笑了,我说过的,你定是会赢的,只不过谁在后面追的问题,不是我的相助。”

酒杯相碰,李煦一饮而下,李辰洺也小抿了一口。

“就算我能力强,也要承蒙有二哥这样的人物在后面赶,总之还是要归功于二哥的。”

“五弟,你醉了。”

李辰洺扶住摇摇晃晃的李煦,叫来了小监将李煦搀回坐席。

李煦临走时,伸手拍了拍李辰洺的背,肆意地喊了句:“有这样的二哥,妙哉!”于是引来不少人的注视。

皇帝看见五皇子醉醺醺的样子,便命人将他送回了帐子休息。

“来人,将五皇子送回去休息,今日得了二等,恐怕是得意忘形了,吃这般多酒。”

宫婢将五皇子馋着送出了皇帐,筵席间又恢复成欢愉热闹的场面。

这桌上虽然皆是美味,可李辰洺却没动几筷,刚才被李煦拍过的地方,有些生疼,想来是被马踩到的缘故。

抬头之时,与席位临面的顾相对上了眼,李辰洺客气地点头,举起杯子与那人敬了敬。

顾相瞧见太子对自己敬酒,也拿起酒杯同敬,两人隔空客气一笑,随后一饮而尽。

看似和谐平静,实则只有彼此知道,那笑里有多少“刀枪剑戟”。

席间一片笙歌,可总有人明显的不高兴着。

那就是李宁安和李数,这两位就是春围第二局的最后两名,不止回来的最晚,而且每人七支箭是一支也没用。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时在林子内,大家各自“见机行事”离开后,只留下了李宁安、李数两人,且其他组也再无人空余,所以只能彼此成一队。

本来是对手,现在成队友。这不就是等同于让水溶于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这规则就在他两人这变了一个样。变成了,阻止对方不能射出一箭,拖延对方不能回营。

当然,两个人自然如愿以偿的将对方时间耗尽,也一同无缘下一局了。

现在两个人都在生着闷气呢,谁也不理谁。

李宁安看李煦被扶着回了营帐,他也想尽早离开,不愿再看见某个人小气的嘴脸。于是起身告辞,“父皇,儿臣也有些醉了,能否先回去?”

“醉了,那就回去休息吧。”皇帝应允。

其实皇帝知晓今日老三老七闹了别扭,而且对他们不守规矩的事,也做了惩罚,看着两个孩子依旧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就想着先放过他俩,等回宫定要好好收拾他们。

李宁安一离开,李数就立马投六皇子李执的“怀抱”,毕竟年纪尚且比其他皇子小些,自然觉得是被三哥欺负了,心里委屈寻人安慰。

夜深。

宴席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李辰洺陪着皇帝一直等到最后,毕竟是太子爷,要守在最后。

终于,皇帝也和顾丞相想谈结束后,送走了二位长辈,李辰洺也可以离开了。

走在回帐子的路上,李辰洺就在琢磨,今日试图刺杀自己的人是谁安排的,虽说皇家子弟遭遇刺屡见不鲜,但这围场四周可是严防死守,怎么会有人混进来,外人混不进来,那就一定是围场内的人。

身居太子之位,忌惮的人自然多,可真正敢下手的可没几个。转念间,李辰洺似是想到了谁,眼神转变眉头紧锁,一改往日温润雅气,面目冷峻骇人。

五皇子帐内。

李煦瘫在床榻上,双眼阖闭脸颊红晕,服侍的宫婢整理好后,就依次退出了帐子。

屋里没了人,这时躺着的李煦突然睁开了双目,眼神冷静,完全没有了醉醺醺的样子,抬起手臂将手掌压在头下垫着,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俨然一副得逞的样子。

……

“太子爷您回来啦。”

李辰洺没管他,大步走进了帐子,小太监上手帮忙脱下外衫,又将提前准备好的茶水递了上来。

“爷,今日累坏了吧。”

端过茶杯,饮下清了清嗓子,“这可是近几月最劳累的一日了。”

主仆说话之际。

从帐外进来一名太监,小步快速的走到李辰洺跟前,说:“太子爷,这是沈郡主送来,说是给您的。”

李辰洺接过东西,是一瓶三七丸,还附带有一张纸,上面除了写着服用剂量,还有句“太子相救之恩,无以为报,今后定当千随百顺于太子殿下。”

看完,李辰洺抬脚就要往外走去寻人。

“太子爷,沈郡主早已经走了,这是您还在席宴的时候送来的。”太监连忙追上说。

李辰洺退回屋内,“她可有说什么?”

“沈郡主就说了句,一定要交给您。”

太监弓着背候在一边。

“行了,你退下吧。”

李辰洺手握着药和纸,坐在了桌旁,反复看着那句“今后定当千随百顺于太子殿下”,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看似心情很好。

夜更深了,各营帐都熄了灯,这时看天,是那般深蓝透彻却又静谧深邃。

……

晋州。

近几日街上越发人马稀疏,这入了深夜,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但是焱惊楼可不一样,即便到了亥时也还是嘈杂热闹,百十来号人都分别围在不同的桌前。

“买定离手。”庄家坐镇的人喊着。

“我全压。”

一名衣衫褴褛,看上去嗜赌成性的中年男子,将怀里的钱掏出拍到了桌子上。

钱全压出去后,男子双手紧握抱在胸前,口念咒语般:“一定赢,一定赢,一定赢。”

不过,和他对家的人更大手笔,压的赌钱是他的几倍。

“要开了,开了。”

随着庄家启开骰盅,“三大一小,共十八点,这位爷赢了。”

只见那衣衫褴褛的男人一屁股坐到地上,脑袋发懵难以置信,他与对面的人赌了七把连输了七把,这回是把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赌了,这是真完了。

那与他对赌的人,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给了他一锭银子,“兄弟,这是给你的,往后别再来了,赌场的规矩你还不知道么,十赌九输。”

见到这人赠钱于己,中年男子赶紧跪倒在那人面前磕着头,“谢谢这位爷,谢谢这位爷,大恩大德小的永生难忘。”

男子头磕地的声音,咚咚得响。

“姜爷,楼上叫你。”一个小厮在二楼的栏梯上喊。

姜客没有在多管男子,转身离开,上了二楼。

暗阁内。

高清寒背身站在窗前,夜风寒凉,阵阵冷气涌进屋内。

不一会儿,姜客也来到了阁内看见高清寒在屋内站着,将门关上的瞬间再一抬头,高清寒就坐在了屋内另一侧的椅子上,本来开着的窗子也关上了。

nb/>姜客走到高清寒跟前,说:“阁主,一切都安排好了。”

座上男子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深邃不可探。

“阁主,我在楼下瞧着,那斜对街的张记杂烩今日店里格外安静,应该是换了新人。”

接着姜客又分析:“往西三里,柳街上有好几家铺子闭了户,想来也是那几家派系与青松派纷争败了的,近街的青柔坊最近招了不少龟奴,应该就是青松派送来的人手。”

说了好几句,也不见高清寒有反应,姜客索性不再说下去,“阁主,您没有反应,应该是早都已经猜到了吧。”

这次高清寒看了姜客一眼,缓慢地眨了下眼,似是肯定。

楼下。

有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闯了进来,还不待其他人上前驱赶,只见那老人恶狠狠的盯了他们一眼,就飞快的走上了楼梯。

本要上前驱赶的人也都停下,复归原位各司其职。

从楼梯走出,原是耄耋样貌的老人变成了身强力壮的男子,只不过面遮黑巾不见其容。

待其进了阁楼,推门而入,已经等候许久的姜客上前询了一句,“此行可顺利?”

容修对着他点点头说:“顺利。”

接着快步走到高清寒身边,交代着这几日任务的结果,“阁主,此行很顺利,不过郭兄受了些伤,我先让他先回高府了。”

“好。”高清寒应声。

然后起身,准备离开焱惊楼。

不过,在离开之前,高清寒对容修姜客两人又交代了一些话。

跟着高清寒离开的还有在这附近隐匿多日的暗士。

看着阁主从阁楼上的暗门离开,连带着一群黑影的消失,姜客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容修。

“为什么阁主对你说的话,比对我说的话多?”

容修眼神诧异,声音嘶哑地说:“除了刚刚对你我的安排,阁主额外就对我说了一个字。”

“你是不知,这几日除了刚才的安排,我同阁主说话,阁主都只是点头摇头,未跟我说过一个字。”姜客愤愤。

“那可能……阁主瞧不上你。”容修语气肯定。

姜客轻蔑一笑,“呵,你还真是不止声音难听,说话也难听至极啊,阁主要是瞧不上我,那也定瞧不上你这个怪人。”说完,姜客跺着脚气愤地走开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声音没有那么难听,容修跟在后面喊了好几遍姜客的名字,“姜客,姜客……”

但是这几声音色都各不相同,毕竟容修可是易容大师,那音色变化是也会二十几种的。

回到高府。

高清寒率先去了郭升的房,

翌日

青松派,堂内。

“昨晚潜入的贼人可追到了?”

陈贤奉坐在堂内的太椅上,把玩着指间的玉扳指,神情严肃。

那回来通报的派徒跪在地上,“没,没有掌门,那人逃的太快,没有追上。”

然后又追述道:“不过他被追踪的兄弟砍了一刀,没个半月肯定是好不了,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排查,定是能找得到的。”

“行,给你两天时间,到时候必须给我提着他的脑袋回来,否则……”,说话间,陈贤奉就将指间的玉扳指捏碎成了数块。

吓得那派徒,赶紧慌慌张张的跑了下去。

“掌门,这根本不用查,一定是衡岳派的人干的。”青松派元老之一克谦愁在旁边的位置说道。

陈贤奉呵笑了一声,“你怎知就是衡岳派干的,如若真是他们,那又为何将自己门派密轴送过来,这不是白白找死呢。”

“这迷轴自然是假的了,毕竟是衡岳派,至关重要的密轴怎会这般轻易就被偷出来,想来也是一个陷阱。”克谦愁眯着眼睛,盯着陈贤奉旁边桌子上的密轴。

陈贤奉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密轴,挑了挑眉嘴角一勾,“陷阱?未必。”

拿起桌上的密轴,对着克谦愁说:“昨夜的事,先别对外声张。”

“那我们的……”克谦愁追问。

“暗中调查着,看看对方什么动静,毕竟我们那个又不是真的,怕什么。”说完,陈贤奉起身就离开了。

……

衡岳派,文厢阁。

例行查阅卷宗秘籍的派徒,照往常一样在文厢阁内点兑。

查阅的时候,瞧见阁内不常用的一盏枯灯竟然掉在了地上,派徒上前去捡,接着就看见了散落一地的书籍宝典,再一抬头这阁内的暗门竟然敞开着,那派徒惊坐在地,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出厢阁。

“不好了,不好了,文厢阁的暗门被人打开了。”派徒一路惊喊,经闻者无不人心惶惶。

如此一阵惊闹,派中长老们也闻声而来。

“胡闹,不要瞎说。”

从陆续赶来的人中,走出一位长者出声制止,此人名叫何天沣,是衡岳派元老之一。

“你再嚷嚷胡说,就把你舌喉剔掉。”何天沣严声呵斥。

从文厢阁跑出来的派徒,一下子摔在地上,“是真的何老,是真的,暗门被打开了。”手指着文厢阁的方向。

被急叫来的另两位长老,也都在文厢阁内的暗门前一齐汇集,屋内只有何天沣、云客中、路孝海三位长老和高家大总管郭辞这四人。

看着散落一地的卷籍和被打开的暗门,三位长老互看一眼,便一齐走进暗门内,郭辞则在外守着,未一同进入。

暗门能被打开并不容易,因为无几人知晓这暗门到底在厢阁内什么位置,但这说明了潜入的人一定是熟知派内诸事,不过要想顺利进入暗室,就一定要三位长老各自的钥匙,再分别打开暗室里的三扇内门。

所以打开暗室容易,可取出暗室内的东西应该说是不可能。

暗室内。

三位长老依次打开三扇内门,最后进入一间极小的石室,在中央一石台上放置一金盒。

何天b何天沣率先上前打开盒子,随后猛退几步依靠在墙上。

另两位长老看其样子也赶忙上前查看盒子,只见那盒内空空如也,本该存于盒内的密轴已经无影无踪。

……

三位长老同郭辞一路,匆忙赶去找掌门高慎督。

齐寺园门口守着两位小丫鬟,远远就看见派内的三大长老往这边赶来,两人赶忙上前询问。

何天沣无瑕与丫鬟交明来意,就直接与另三人进了园子,来到高慎督的住居处,推门而入。

“大哥,出大事儿了!”何天沣推开门进入屋内。

一进屋,就看见高慎督披着衣服坐在桌边,面色苍白病乏,手里握着一密轴。

江姗站在其夫君身后安抚着,也可见她眼中尚未平定的惊恐。

高慎督发出羸虚的声音:“我已经知道了。”然后抬起手,露出了那布满松林纹路的密轴。

六人围坐在桌前。

“我猜那边的情况,应该和咱们是一样。”何天沣说。

高慎督点头,肯定。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何天沣问。

路孝海说:“定然是找他们换回来。”

“如何换?怎么换?而且怎么解释他们的密轴在我们手里!”何天沣发问。

“怎么解释?自然是有人故意调包。”路孝海回答。

一直没言语的云克中终于发了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释的了。此人能把两派密轴偷出来已实属不简单,但他又能将两派密轴交换,还明张目胆的放在掌门的房里,可见定非一般人。”

何天沣认同:“天下能做到如此的,不超过四人。”

身旁的路孝海说:“这样算一算,能做到的人有,我派掌门高兄、青松派掌门陈贤奉,还有隐迹多年的玥阳派女师,可这都不可能啊,难不成是都城的卢老来晋州了?”

云客中打断路孝海的分析:“不会,卢老已经在中原栖居多年,如果要来,江湖上一定会有风声的。”

“那难不成是陈贤奉,可他用他派的密轴换我派密轴有什么用?”何天沣说完,拿起桌上印有“青松”二字的密轴仔细端详着,“这也不像假的。”

坐在一角的郭辞接话:“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何天沣问。

“那就是三位长老一起。”郭辞说。

“不会,不会,我三人近几日共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现在时间长。”路孝海率先看着高慎督解释。

云客中坐在高慎督对面,看着对面的人没有什么大反应,便问道:“高兄可有什么打算?”

“未有。”高慎督回答。

说完话,紧接着一阵猛咳,江姗拿起帕子递给高慎督,帕子再放下时,显眼可见一块猩红。

三人看着高慎督这幅样子,也就没在叨扰下去。

郭辞留在房内帮江姗一起照料高慎督,期间高慎督与郭辞对话。说自己年纪大了,与儿子关系也不好,不再想管这些事情了,密轴虽然事关门派机密,但没有密令是谁也打不开。

让郭辞给三位派中长老递话,让他们不要太过惶恐,最好与青松派好好交谈一番,说明事情原由,互相换回来就好,对于盗轴的人,他也再不想追究了。

待后来,郭辞与三位长老交代好高慎督的话后,几人皆是一言不发,各有心思。

……

这几日晋州并不平静。

前些天,被小派徒兴师动众的一嚷嚷,门派上下都知道了密轴丢失一事。

虽然长老们一再强调不许议论、不准向外透露,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有闭不严实的嘴。

不久,全晋州城就已经传遍了衡岳派密轴被盗的事,与衡岳派一向交好的各派系堂庄都在帮着寻,但还有敌对的派系也在寻,不过他们是想窥探密轴中的机要。

高府。

这两天,府上很是闲暇,高清寒按照他之前的话,往府上叫了好几台戏班来给郭升解闷,而高清寒自己不是行书练字就是品茶舞剑,全然不管外面流传衡岳派密轴丢失的事儿。

“少爷,您真不回门派看看?密轴都丢了,恐怕老爷的病更严重了。”郭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庭,也提了一把剑,要上前与高清寒对练。

高清寒不出声,只是左手拿着剑随意的挥着,看着郭升执剑前来,两人便相站准备切磋。

来回互相接了十几招,高清寒最后一发力,将郭升手里的剑挑掉。

“少爷好生厉害,左手的执剑的力道也这般强。”郭升捡起掉落的剑。

高清寒把剑抛给在旁边候着的暗士,拿帕子擦了擦手,问郭升:“伤好些了吗?”

郭升笑嘻嘻的回答:“涂上少爷给的药,早都好了。”说完还使劲拍了拍右肩。

“那就好。”高清寒看了郭升右肩两眼,然后转身去了前庭。

等高清寒转身离去,郭升面孔瞬间转变成痛苦的样子,揉了揉刚刚自己使劲拍的地方,“好痛。”

恢复后的郭升,也将剑交给暗士,然后赶快跟上自己少爷的步伐,一起去了前庭看戏。

此时,戏台上演着的选段正巧叫——鹬蚌相争。

……

都城。

春围三日,自从上次回营一别,李辰洺和沈白锦就在没见过,一位日日陪在皇帝身边参与策略谋划,一位整天在太医局和顾小小的帐子两头跑,都忙的很。

沈白锦作为一名“合格”的“信使”,在刘珩顾小小中间“传了”不少说话,当然并不是这两人真的有沟通,而是沈白锦这个“中间人”给两位说着撮合话呢。

春围结束回城那日,刘珩一直守在顾相的轿子外,几乎没远离开轿子一丈以外的距离。

期间顾小小曾撩开轿帘看过风景,但是瞧见刘珩随行守在车外,为了避免被刘珩误会,她也是慌慌张张的缩了回去,而且一路再没探出头来过。

龙辇内,显然没有来时那般热闹,皇帝拄着额头闭目养神,李宁安一改反常竟在车内看书,老六老七一起靠在车壁上打着盹,李辰洺坐在一边喝着茶,思索着近日的事情。

缓过神儿来,突然觉得有些无聊,看着三弟正在认真的研读书籍,他也想去拿本书解解闷儿。

正要去拿一摞书最上面的一本时,就先被另一双手拿走了。

“二哥不好意思,我先拿到了。”五皇子李煦拿着书,冲李辰洺晃了晃。

李辰洺觉得无所谓,淡淡一笑,随手拿起了第二本。

没听见李辰洺有什么反应,李煦用余光瞄了他一眼,“二哥,还真是气量非凡。”

听见李煦这样对自己说话,李辰洺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随即知道了他的用意,“五弟说笑,这不过只是一本书,本书,看哪本都是一样的。”

“书是个小物,哪一本都一样,但其他的可就大不相同了。”李煦说。

“那五弟觉得什么不同?”李辰洺漫不经心端起了一杯茶品着。

“名誉、权势、金钱……很多,或例如二哥的身份。”

“我的身份。”李辰洺呵的一笑,“是,这位置很多人惦记。”

“二哥自己也知道。”声音严厉。

“五弟可是也有什么想法?”

“想法不敢有,可我没有,不代表别人也没有,二哥春围那日还没切身体会到么?”李煦眼神凌厉的看着李辰洺。

对着李煦的眼神,李辰洺审视着似乎是想看透李煦眼中的意思。

“二哥,谨小慎微是该有,但不要处处忍让了才好,自己的东西别人都要来抢了,还是要守住了才好。”李煦言语意味深长。

“五弟提醒的是。”李辰洺点头,看来自己想对了,果然前日白锦发现的那个刺客,是争权的人派来的。

车内一时安静。

刚才二哥五弟的话,李宁安虽然没有抬头,但他一字一句听的清楚,虽然自己无心与二哥争什么,但有心的人很多,如果二哥守不住,恐怕……想到这里,李宁安不禁皱了皱眉头。

看似安神的皇帝,其实也没真的放松下,眼皮下的眼睛一直动,想来也是在思虑着什么。

回到都城。

沈白锦没有同太医局的人一起进宫,而是直接在东街下车,回家去了。

一路小跑赶回沈府。一早就在门口候着的蝶雨也远远地就瞧见了小姐回来,也走出府门出来迎着。

“蝶雨,我回来啦。”沈白锦看见蝶雨出来接她,更是一路飞快地往家跑。

蝶雨看着自己小姐完全没有样子地奔过来,担心地喊着:“小姐小姐,你慢些跑,别摔倒了。”

两人一近,沈白锦一把抱住蝶雨,“蝶雨,你想我没?”

“都快想死小姐了。”

“哈哈哈,爹爹娘亲在家?”

“在呢在呢,就等着你回来呢。”

两个姑娘互相搭着手,亲昵地走回沈府。

“蝶雨,你给我做好吃的没?”

“做了,你这个小馋猫,可放心吧。”

“做豆子粥了?”沈白锦笑嘻嘻地问。

蝶雨一听,狠拍下大腿:“诶呀,就这个没做。”

“啊~”遗憾的声音连转了十八个弯。

看着小姐这个样子,分别三天自己也很想小姐,现在无论怎么样都要好好疼小姐一把,“没事的小姐,我回去现给你做。”

“那我要吃两碗。”

“两碗?只要您吃得下,二十碗都成。”

想到之前,沈白锦追着蝶雨屁股后面要她做都不做,这回这么大气,可让沈白锦激动坏了。

“蝶雨你果然是最好的。”

说完,沈白锦整个人都盘到蝶雨身上去了。

其他候在府门口的男役看见小姐是被蝶雨姑娘背回来的,都吓到以为小姐受了伤,有两个还赶忙回府去通知老爷。

另有几个也跑下来,其中一名男役一边哭着一边骂骂咧咧的说:“我们家小姐好好的一个大闺女,活蹦乱跳去的春围,怎么就被背着回来了……”

堂厅。

“爹爹,女儿真的没事。”

现在沈鹤正给沈白锦把着脉,把了得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你先不要说话,让你爹多给你诊一会儿。”陆沐彤对沈白锦说。

“哦。”

沈白锦也不敢造次,咬了咬嘴,然后一眼瞪向那两个跟沈鹤说自己受了重伤的男役。

那俩男役憨憨地对沈白锦笑着,一副知错了的样子。

“没什么病。”沈鹤松开沈白锦的手腕,把针灸等医药物品整整齐齐地放回药箱内摆好。

“老沈你可看的仔细?我怎么觉着锦儿这脸色没有从前好呢。”陆沐彤质疑着自己这位名医夫君。

沈白锦来到陆沐彤身边,趴在她肩膀上,“娘亲,我真的无事,脸只是在林场晒的有些黑了。”

“真的么。”陆沐彤摸着沈白锦的小脸,一脸疼惜。

“锦儿,你娘亲不信我,你给翻两跟头瞧瞧。”沈鹤收拾着药箱子开玩笑。

“好嘞爹,娘您瞧好了。”

沈白锦这就要起身翻跟头,结果被陆沐彤一把拉住。

“翻什么跟头翻跟头,锦儿都这么大了,你还以为像小时候呢。”陆沐彤责备沈鹤。

“夫人说的对。”沈鹤收好药箱,递给下人拿走,自己坐到饭桌前,“咱们还不吃饭么。”

随着这么一说,下人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一家人也都围在桌前,有说有笑。今日陆沐彤的气色也格外的好,谈笑间好似年轻了不少。

……

几日后,太学院。

由于三皇子和七皇子还未握手言和,所以这学堂内也不似之前那般热闹。

在严太傅授课期间,沈白锦和李辰洺两两眼神交流,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今日先讲到这里。”严太傅收下了书,结束授课。

皇子们瞬间散漫,邋里邋遢地收拾着各自的东西,没一会儿就三两结伴的离开了太学院。

李宁安跟着其他的兄弟一起离开,李辰洺回头对沈白锦点点头,随即也跟着走了出去。

学堂内就剩下沈白锦和李数两人,沈白锦看着李数无精打采的样子,走到他跟前,“七皇子,还在生三皇子的气呢?”

“没有,我才不生他的气呢。”李数抬头说。

虽然矢口否认,但沈白锦可知道他这气还没消呢。

“七皇子今晚可空闲,出宫来找我玩吧。”沈白锦提议。

李数一听沈白锦想和自己出宫玩,心情大好,这可是白锦姐姐第一次与自己相约,他可要把握住这和白锦独处的机会,就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了。

“好啊,我有时间。”语气期待。

沈白锦说:“那酉时时分,在宣武门宫口等七皇子。”

“白锦姐姐你放心,我定不会迟的。”李数高兴。

说罢,两个人就一起出了太学院,之后在清池分别,李数回殿,沈白锦出宫。

本是沿着清池边上慢慢走着,忽然沈白锦就被一双手拉倒一处隐蔽的假山后,吓得她差些喊出来。

“是我。”淡淡的声音稳重润哑。

沈白锦也松开钳住的手臂,“太子殿下,您怎么不叫我一声,吓我一跳。”

br/>“你可说了?”李辰洺问。

“说完了,七皇子答应了。”

“那就成,我这边也答应了。”

沈白锦松了一口气说:“希望今夜,他二人能和好才是。”

“嗯,白锦妹妹如此好心,一定能让他二人和好如初。”李辰洺应着。

俩人是躲在假山后交谈的,可路过的宫仆也是能瞧见那有两个人的,一个个徘徊着面露难色,不知是应当问候还是假装没看见直接走过。

沈白锦一扭头,看见了在近处为难的小太监,连忙解释:“公公,我们是有事在谈,没什么的,您忙。”

接着拉李辰洺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脸坦荡荡地看着小太监。

小太监一笑,“太子爷万安,沈郡主万安,小的只是路过,没有瞧见什么不妥。”

这小太监话说的让沈白锦听着感觉不太不对劲,又再次解释说:“公公,我和太子殿下真的在说事,故而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商量。”

还未待小太监回复,李辰洺就对那太监大手一挥,“别在这耽搁了,你赶紧去忙吧。”

太监弯腰退下。

“太子爷,我还没解释完呢,你怎能就让他走了。”

“他就是个小宦官,无需与他解释那么多。”李辰洺说。

沈白锦说:“官虽小,但他要是传出去,宫里的宫女太监可就都知道了,本来是没什么,但也抵不住众口悠悠啊。”

“别担心,我定是不会让他们乱传那些,会危害白锦妹妹名誉的话。”李辰洺低头看着沈白锦,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神色。

被太子堵的没话说,沈白锦嘟囔着:“您是太子爷,你自然不怕了。”

不过抬起头又变的明朗,对李辰洺说:“谢过太子殿下了,那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宫了,就在此别过吧。”

李辰洺本想在和她多说说话,奈何被刚刚那个小太监扰乱了,只好同沈白锦道别。

“那宫外见。”

“好。”沈白锦对李辰洺告辞。

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她脚步匆匆似是逃走一般,梳的发髻随着频率一颠一颠,甚是俏皮。

不自觉间,李辰洺脸上浮出了温柔的笑意。

看着少女背影渐淡,李辰洺这才转身离开,大步赶往瀚庆宫去“捉”人,今日李宁安那小子,不去也得被他李辰洺抬出宫去。

……

沈白锦回沈府,先是去陆沐彤的房里瞧了瞧,看见娘亲正在读书,便没去打扰。沈鹤在后院庭内和下人一起修剪着花草盆栽,这夏日快来了,赶紧修剪好,才能长的规整。

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正式的郡主服,穿了一身轻便薄棉的淡橘色长裙,在外面披了件鹅黄的短衫,发髻散开一半,随性飘然,无须定睛细看,就可知是位娇俏人儿。

换好衣衫,在房内简单的歇息。

蝶雨在为晚饭忙着,问完了老爷夫人,现在正往沈白锦的房间走来,蝶雨在门外敲了敲,“小姐,您晚上想吃些什么?”

沈白锦侧卧在软榻上,对着门外说:“我晚上要出去,就不在家吃了。”

“好,那我去厨房知会一声,您晚上也早些回来呀。”蝶雨嘱咐。

“知道了。”沈白锦应。

大约过了半刻,沈白锦也起身,整理了下仪容,出了沈府。

来到宫门口,李数一眼就瞧见了沈白锦,她今日打扮的与往常不同,多了几分娇俏的女儿气,这让李数心里可是高兴,他是没想到白锦姐姐会为了自己特意打扮一番。

沈白锦看见了从宣武门走出来的七皇子,伸手挥了挥,李数也兴冲冲地朝沈白锦走来。

“白锦姐姐好生美丽,我在宫口远远的就在猜那妙龄佳人是谁,结果就是姐姐你。”李数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

被这般夸赞,沈白锦有些不好意思,掩面遮笑,样子十分害羞。

两人随意攀谈。

宣武门内。

一男子双手被绑,被另一男子拽着走出来。

“二哥,我都说了我不想出宫,您要带我出来干什么呀。”李宁安各种不情愿。

“带你出来,自然有带你出来的道理。”言语冷静。

“到底有什么事儿。你不说,我就不走了。”李宁安挣脱被抓住的双手,站在原地不肯挪一步。

李辰洺不语,看着自己这弟弟,心里有千束万束的火也发不起来,最后只好敲了敲李宁安的头。

“出去,你就知道了。”

无奈之下,李宁安只能继续被自己二哥拽着,一起出了宫。

迎着落日红霞,李辰洺已经看见了在宫门外站着的两人,白锦今日很是与往常很不一样,她一身橘色似与霞光融合,看起来既娇艳又温柔。

“呦,这是谁啊,正经打扮下,还挺人模狗样的。”李宁安看见沈白锦,不例外的挑衅。

这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把李数的美好幻想击碎,一脸诧异地看向李宁安,“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我不能出来么。”李宁安回答。

李数又转头问沈白锦,“白锦姐姐,你也叫了他?”

“我…我没有。”沈白锦尴尬,不知所措。

“什么被叫出来,我分明被捆出来的。”李宁安举起自己被捆着的双手,满脸不谑。

看着李宁安被捆住的双手,沈白锦睁大了眼睛,看着李辰洺眨了眨,似是说,这怎么回事。

李辰洺眼神瞄了李宁安一眼,然后抿嘴冲沈白锦腼腆一笑,不做解释。

“白锦姐姐,我们是去哪儿?要不咱们先走吧。”李数是一刻也不想同李宁安呆在一块,拉着沈白锦就走。

“别急,我们去焉汾居,没几步就到了。”沈白锦稳住李数。

“那姐姐可是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没有。”

“那是不用急,咱们慢慢走去。”

李数揽过沈白锦,推着她离开宫门前,朝焉汾居走。

“巧了,我们也要去焉汾居。”李辰洺赶紧跟上。

沈白锦回头附声:“那真是好巧,不如一起吧。”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李数感觉自己被套路了,“二哥同去可以,但是……”眼神瞪向他那气死人的三哥。

“但是我不想同他一起。”手指着李宁安。

“谁又想同你一起了。”李宁安反驳,大步走到李辰洺边上,“二哥你给我解开,我要回宫。”

见情况不好,李辰洺沈白锦互看一眼。

沈白锦拉着李数走开,忙说:“我们去我们的焉汾居,他们去他们的,不一起,不一起了一起了。”

“还是白锦姐姐懂我。”

于是这两人就先走开了,把李辰洺李宁安两个人留在原地。

看着前面两人走去焉汾居的背影,李辰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三弟,你从来不知我的苦。”

“二哥有何苦,说出来,让小弟与你分忧分忧。”李宁安问。

李辰洺摇了摇头,带着李宁安往宫门走。

“三弟,你不知,明日父皇会来学院旁听,如若看见你和小七二人还有不合,我这做哥哥的定是难辞其咎。你们这是想我受罚啊。”

“怎么会?父皇不是最心疼二哥么,要罚也是罚我和老七。”李宁安说。

李辰洺回复:“春围场上你与小七那么一闹,父皇已有所不悦,本来是要回宫后重重罚你二人的胡闹,是我为两位弟弟拦下话,说定能将你二人磨合好,可现在你和小七也还是这个样子,实在叫我为难……”

“竟是这样。”

听完解释,李宁安低着头有些自责,“真是让二哥难做了,其实我看着兄弟们都在为我和七弟的事情想办法,我也是感觉对不住大家。”

李辰洺抚着李宁安的背,安慰着,“没事宁安,你若不想和小七和好,那就不必去焉汾居,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来,咱们就回宫吧。”

兄弟俩已经走进了宫门。

“二哥,你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吧。”李宁安举着双手。

李辰洺顿了一下,随即帮其解开绳子,“对不住了宁安,我不该叫嘉柒母妃来帮着一起绑你。”

绳子解开,李宁安揉了揉双腕,后将一手放到李辰洺肩上,“不,二哥,是我对不住你。”

李辰洺迷惑,疑问的看着李宁安。

“二哥,我们出宫,去焉汾居,找老七和白锦去。”李宁安一脸坚定地说。

“宁安,你不要为难自己。”李辰洺语气欣慰。

“不为难,我们走吧。”李宁安抬腿就往宫外去。

李辰洺还想阻拦,“宁安,你不必为了我而去找小七和解。”

看着李宁安已经走出离自己八尺远的距离,李辰洺一脸得逞的笑了。

……

晋州变天了,风卷云厚,似是欲来。

一早就在衡岳派山庄汇聚的青松派和各路高手已经等候多时了,可迟迟就不见衡岳派掌门高慎督出来。

在山庄大堂内坐镇的只有何天沣、云客中、路孝海三人,这让前来换密轴的陈贤奉很不满。

自己这青松派掌门都已经亲自来衡岳派的山庄了,可对方掌门却不出面,很显然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又或说高慎督果真的病重,已经到了无法出行的地步。

“这高慎督怎么还不出来?是看不起我们青松派,还是心里有鬼,不敢出来。”一名青松派门徒叫喊着。

“这不来了。”

从堂外走进来一帮人,竟是高清寒的昇夕阁和暗士。

何天沣看清楚来人,站起来率先出声,“小高来了。”然后由人引座,坐到了衡岳派那一边。

对面的青松派门徒开口说:“你来了又不是高慎督来了,有什么用。”

话刚落,高清寒身边的一名暗士往前几步,起刀一晃,擦刀再收刀。

刚才那多话的青松派门徒,就已经倒地,一命呜呼了。

瞬间,两派人刀剑相对。

“放肆,你们敢在这里大开杀戒。”何天沣怒吼。

陈贤奉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是你们小高掌门先动的手。”

被这话一怼,何天沣为难无法辩驳。

高清寒一阵冷笑,端起桌上新沏的茶。

站在高清寒身边的郭升说:“陈掌门怕不是不知道,这江湖辈分上的规矩。”

在郭升的意会下,何天沣再出声:“刚才陈掌门手下实在太没规矩,我派掌门的大名可不谁都能直呼的。”

云客中也说:“本来我家掌门,论辈分也是在陈掌门之上的,这直呼高掌门大名,也就是没把您也放在眼里,确实该杀,也算为青松派除了个祸害。”

“呵,理你们全占,在衡岳派死我派一门徒,反倒成了我们的不是。”陈贤奉讥讽。

双方都不服的情况下,在场的其他支派的人物,倒是出声劝和。

“陈掌门,算了吧。高掌门的辈分确实是长于在座各位,直呼名号确实过分了,死了一个没大没小的门徒,让其他人长长记性,也算值了。”一位旁门支派的长老开口说。

听长老说完,陈贤奉对那老者白了一眼,“毕竟在衡岳派的地盘上,定是要忍让些,要不然命都要搭到这里喽。”

事情暂且息事宁人。

这高慎督始终也不出来会面,反而派了个小丫鬟将那密轴送到堂内,交给了云客中。

看着这情形陈贤奉嘴角一扯,心里越发的确定高慎督已经病重到不能自理了,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听完丫鬟传的话后,云客中站起来,对陈贤奉说:“陈掌门,今日就由我来与您换这两派密轴吧。”

说完,拿着青松派的密轴走到陈贤奉面前,双手将密轴交于陈贤奉。

接下密轴的是个另外的门徒,陈贤奉可是丝毫未动,理都不理云客中,而是由门徒拿着递来,他仔细端详着密轴,似是检验真伪。

看好后,指示另一人将衡岳派的密轴拿出来,交了过去。

在众人的见证之下,两派双方互相验过密轴,没有任何问题后东西也就算换完了。

“密轴也都已换回,高掌门难道还不出面么。”陈贤奉突然问。

被这么一问,众人也颇好奇,这高掌门是有何事如此重要,连换轴都不出现。

“这高掌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连换轴都不亲自出现。”

“陈掌门都亲自来了衡岳派,高掌门不出来会面一下,实在有失衡岳派的气度风范啊。”

“……”

一时间人多嘴杂的寻问起高慎督的下落。不出陈贤奉意料,果然大家也都盼着高慎督能露个面,验一验江湖上关于高慎督重病的传言。

于是陈贤奉借机说:“高掌门迟迟不出面,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何天沣看着现在这局面,似乎高慎督不出来,众人就不罢休的意思,他看向云客中,可云客中也是一脸难的不言语。

“请诸位别多想,高掌门只是被事给耽搁了,等下次各位再来庄内拜访时,我定提醒掌门对大家罚酒请罪。”何天沣解释。

陈贤奉见缝插针,“有事来不了,那也没什么怪罪的,但何来请罪一说。莫不是真干了什么滔天的违事?”

“陈掌门不要胡言,我派无论何人,论何人,上到门派长老,下到小徒门童都是行得正坐的端。”路孝海坐不住。

“行得正,坐的端?现在不出现,指不定有着什么天大的阴谋。”陈贤奉老脸一皱,“说不好我派的密轴就是你们掌门派人偷走的。”

陈贤奉越说越怒,重重的拍着桌子。

“陈掌门无凭无据的定不要妄加断言。”云客中反驳。

此时,陈贤奉仿佛已经愤怒至极,面目狰红,看着掌门如此面色,刚刚那交换密轴的门徒开口说道:“也不是空口无凭,全天下能偷走两大门派密轴的人,除了我派掌门和高掌门谁还有机会有能力。”

一直坐在对面不动声色的高清寒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面对他人的质疑,云客中语气平稳照理解释:“如若按你说的,是高掌门交换了两派密轴,那把自己门派的密轴送到敌对人的手里,这又是什么安排?莫不是嫌别人对自己门派密事了解太少。”

“就是,费此般力气,就只是为了像现在一般,再把密轴交换回去么。”何天沣补说。

“都说了,不是空口无凭,我们有人证。”青松派门徒说。

云客中三人相看诧异,高清寒也依旧坐在原位,不动声色。

此时,从青松派尾随的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正是前些日子负责追查偷轴贼的门徒。

门徒一站出来,就直指着高清寒身边的郭升说:“是他,就是他偷的密轴,我们兄弟追捕他时,砍了他一刀,现在验一验他身上有没有刀伤就知道了。”

郭升神色慌乱,看向坐在旁边的高清寒,一下子跪下去,“少爷,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修长的手指碾了碾指尖的杂尘,高清寒语气随意,“是不是你,一脱便知。”

本来站在角落里的郭辞,此时已经怒气冲冲地挡在了郭升面前,一巴掌抽过去,“逆子,你为谁卖命?你是想害死老爷少爷?”

这突然一下,众人被惊,何天沣连忙拉过郭辞,“郭总管你先消消气,这事儿还没着落呢,别错怪了孩子。”

“废物。”郭辞指着郭升吼道。

陈贤奉捏了捏额头,极其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没人要听你在这里教训儿子,现在事关两派密轴被盗一事,可由不得你出来捣乱。”

被这么一训,郭辞克制了情绪,恭敬地朝着陈贤奉鞠了躬,示以歉意。

就在大家的瞩目下,郭升褪去了上身的衣服,健硕的身材暴露无疑,满身遍布疤痕,但就是没有一道未痊愈的刀伤。

青松派门徒看着郭升的身体无一丝新伤,腿开始不停的颤抖,其他心里有鬼的人,也震惊不解。

陈贤奉眉头一皱,心里疑问诸多,难道密报是假的?不可能!那份密报是他亲启,不能有错,除非是安插的人出了问题。

“这下陈掌门可看清楚了,不要再放纵手底下的人信口胡言了。”何天沣说。

衡岳派这一帮的人,看见郭升身上并无新伤都松了一口气,毕竟那陈贤奉的门徒如此肯定,他们也以为真是高掌门做了什么安排。

何天沣等人由之前的愁绪难展逐渐放松下来,不过郭辞却依旧面情严肃,神色凝重。

他看着郭升褪去衣服时,瞳孔明显震动了一下,他惊讶于自己儿子身上会有如此多的疤痕,虽然郭升也不什么细心养护大的孩子,但是郭辞从小也算对他保护周到,伤疤不该如此多。

再算上到现在为止,郭升都不曾与他对视一眼,这不免让郭辞起了疑心……

眼前的这个郭升并不是自己的儿子。

看着高清寒并没有什么大反应,郭辞心发乱,难道少爷也被这个假冒的郭升蒙骗了么,现在堂内还有其他门派的人,也不可戳穿,就应形势而变吧。

郭辞定了定心神,也佯装松了口气的样子。

看着郭升这一身健全,忽然有人拍起手,“佩服佩服,高掌门手段太高,鄙人真是自愧不如。”随着拍手,陈贤奉还大笑起来。

看着陈掌门这疯癫模样,衡岳派三老也不愿多加言语,事情澄清了就好,也不想再成口舌之快,无端惹出什么是非。

“贤弟谬赞了,我手段再高也抵不过后辈们足智多谋。”这厚沉的嗓音,一下将人们原本盯在陈贤奉身上的视线转到了别处。

之前未露面的高慎督,竟然出现了,这高掌门面色红润气场逼人,一双炯目仿若带着刀剑般,不论谁与之对视都会战栗三分。

如今的高慎督虽渐年老,可其在江湖和坊间上的威望是无人撼动,对敌手狠绝毒辣从不手软,面对市井不公又惩恶扬善,坊间一向称其高阎罗……

陈贤奉将高慎督的气势看在眼里,右眉上挑,觉得这高掌门真是不可估量,心里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安排,不禁感到有些可笑。

“高兄,小弟可不敢在您面前称谋,还是要多向您老人家学习。”陈贤奉假笑。

随着高慎督出来的还有夫人江姗,她一直伴在高慎督身旁,连瞧见多日不曾相聚的儿子也只是远远的看上几眼,一直不离自己夫君半步之外,似乎在怕着什么。

“既然贤弟已经换了密轴,就赶紧离开吧。”高慎督送客。

陈贤奉听出赶人的意味,看了看高清寒,又对高慎督起手作辑,“那就不打扰高兄一家人团聚,吾等先行告辞了。”

正待陈贤奉转身离去,就听见那许久无语的高清寒开口说了话。

“高掌门,不累么。”高清寒低着头,目光落在依旧跪在地上的郭升身上。

“寒儿,不要这般同你爹说话。”江姗规劝。

高清寒没有理会母亲的话,而是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堂内一名派徒的面前,把派徒手中的剑拔出,在他面前比划。

“可记得?你砍过我一剑。”高清寒对那派徒,轻吐出一句话。

那门徒很是惶恐,“少门主,您在说什么?”

何天沣看着这小高举止反常,出声制止,“小高,这还有这么多人在呢,门派里的事,应当派内解决,就不要……”

话被打断。

“何叔,您什么都不知。”高清寒说。

“怎么……?”何天沣不解。

本来要离开的陈贤奉听见高清寒这么一说,就慢下了脚步,停在门前看着“热闹”。

江姗忍不住,“寒儿,你爹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冷笑。

接说:“为我好,就派人杀我?”

随后,手对着昇夕阁人群里的姜客勾了下,让他出来替自己说下去。

姜客站出来,规规矩矩地对诸位前辈鞠了躬后。

开始说道:“半年前,阁主秘行前去都城拜访卢老,这次出行本不出三人知晓,可不巧的是,阁主刚离开威虎门,就遇上了追杀,想来阁主武功高强也是能相安无恙,可追杀的一伙人,竟十分熟知阁主的行剑运法,虽然杀手有刻意隐藏剑法,但从细微之处,阁主还是能看出那些杀手出自谁家。”

此话一出,台面上的人议论肆意。

“出自谁家?”有人问。

“正是阁主本家——衡岳派。”姜客答。

看着跪在地上的郭升,姜客蹲下身扶他起身,“你说,本来阁主就是秘行去拜访卢老,甚至连暗士都没带只身前往,那派内的门徒又怎么会知道呢?”

郭升不语。

“你不说,我来说。”拍了拍郭升的臂膀。

众人等着姜客说下去。

“这次秘行,阁主只同两个人讲过,一人是我,而另一人就是你。”姜客狠狠地指向郭升。

“是你把消息透露了出去,告诉给高掌门,你就是高掌门安插在阁主身边的眼线。”

“你这是在胡说什么?掌门和小高可是父子同心,岂会需要安插眼线监视,你这个小子不要挑拨离间。”路孝海愤言。

高清寒轻笑两声,“父子同心。”

抬眼直直的看向高慎督,两父子眼神交杀。

姜客继续说:“高掌门不知您还记得否,六岁时是谁从狼窝里爬出来,是谁被您扔给卢老,三年间不管不问,为何阁主与高夫人母子关系不亲,是谁逼着阁主去学练狠毒的剑法,还有屡屡把阁主送到最难的处境……那个人是谁?”

一席话出,四下鸦雀无声。

确实,江湖上人人都知,高掌门不止对敌人狠毒,对自己和亲儿子更是狠绝。

据说高慎督曾将他六岁的儿子扔进深山自练,不幸遇见狼群差点没命;而后又送到自己死对头卢老的威虎门,让对家折磨自己的儿子。今日得到证实,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江湖上还有对其称号解释的另一说法,高慎督狠毒之绝天下无人可比,对自己更下得去惨无人道的手法,这种凶狠毒辣之气连鬼见了他都要绕走,故而称其——阎罗。

江姗听着这些话也是目瞪口呆,她这位母亲也不知自己儿子竟然受过如此多的苦,难免轻泣。但看着眼前的夫君,一时左右为难。

“从头至尾,高掌门都只是拿阁主当成工具来养,一个用来满足他江湖第一的虚荣,他高慎督的儿子也是天下第一的虚荣。”

高清寒看着高慎督的眼神,随着姜客的讲述,从恨意到失望再到杀气……

“怎么会,高兄明明对门派的人都很好……”何天沣声音轻说。

姜客走回昇夕阁的队列内,“三年前,阁主秘密成立昇夕阁,招揽了诸多江湖才士,但被高掌门发现,恐阁主有逆反之心,故而暗中打压昇夕阁,限制阁主出行,所以半年前阁主秘去都城拜访卢老才会遇到刺杀,如若不是被都城女子所救,恐怕今日阁主就不可能站到这里,而是成为高掌门的‘傀儡’了。”

陈贤奉在门边听得津津有味,心里甚是高兴,即便高慎督重病是假,那这高家父子分歧可定是真的了。

如若今日不亲自来,恐怕是听不到这么撼人的“故事”。

在父子二人的对视中,高慎督率先瞥开目光,把头转到一边一言不发。众人看其样子,也都心灰意冷,不成想这高掌门竟然是那般的人,为了达到一己私欲对亲生儿子下此狠手。

着实令人唏嘘。

高清寒依旧冷脸,“既然已说透,从此父子恩断,仇敌相对。”

环视着衡岳派庄堂内四周和少时陪伴过的人,高清寒说:“别怪我狠,再登衡岳派之日,就是诸位丧命之时。”

而后快步走出堂内,暗士和昇夕阁的人跟在高清寒身后,郭升本想跟上,结果被姜客一把推了出去。

路过门口时,陈贤奉高清寒二人有过短瞬的眼神交汇。

看着人离开,高清寒的话久久萦绕在高慎督的耳边散不开,嘴里念着“仇敌相对”,阵阵血腥涌入口鼻,随着倒地瞬间,一口血也喷了出来……

未散去的青松派和其他帮派的人也细数看见了这一幕,陈贤奉震惊之余,心头也生出一种喜悦。

江姗拿着帕子擦拭着高慎督嘴边的鲜血,她这个曾闯荡江湖多年侠女般人物,在这一刻也显得甚是孤立寡助。

……

都城,焉汾居二楼观台。

此时李辰洺和沈白锦同坐一桌,李宁安和李数同坐另桌一桌。两桌之间隔了几丈远的距离。

沈白锦拉长了耳朵,也听不清他们两兄弟在那一头说着什么。

在这之前,李辰洺和李宁安赶来焉汾居寻找沈白锦二人,看李宁安气势汹汹,沈白锦还以为,李宁安是来找李数吵架的。她护着李数身前,不让两人接触。

好在李辰洺把她拉到一边,跟她解释了情况。

原来是李宁安想要主动找李数交谈,来解决那多日持久的矛盾。

沈白锦好奇,问李辰洺是怎么说服三皇子的,李辰洺是一脸欣慰地说,三弟懂事,不想再给二哥和其他人添麻烦了。

看着另一桌的情况,李数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面色时怒时肃。

期间似乎两人还有过些争执,而李宁背对着沈白锦,也看不见三皇子的脸色,一时无法判断局面如何。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楼下讲书的人也都换了一拨。这才看见李宁安和李树两人饮茶碰杯,似乎已是和解。

此时天色已晚,除了焦灼等待的李辰明,沈白锦已早早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李宁安兄弟二人走到沈白锦这桌,看着趴在桌上的人,敲了敲桌子,“快起来吧。”

“白锦姐姐,困乏了就赶紧回府歇息吧。”李数蹲在桌边,凑到沈白锦的耳边小声说道。

经人提醒,沈白锦睁开了惺忪的眼眸,满脸惊讶的看着一起站在自己面前的二皇子七皇子。

“谈完了?可和好了?”沈白锦询问。

李宁安吸了吸鼻子不吭声,转身往楼下走。

“已经解决,应算暂时和解了。”李数跟沈白锦和二哥交代着。

听这么一说,沈白锦那是高兴,站起来握住李数的双手说:“太好了太好了,自家兄弟哪有吵架不合好的,能看见三皇子和七皇子如此和解,我心中甚是喜悦。”

两位年岁相差半年的少年少少年少女紧握着彼此的双手,看不惯的李辰洺上前阻断了两人,换而站在中间。

“既已经解决,我等也就离开吧,三弟肯定在楼下等半天了。”说完李辰洺就搂着李数下楼。

还回头还对沈白锦说着,“别愣着,赶紧走吧。”笑容畅快。

嗯,看场面如此和谐,沈白锦不禁开始期待明日太学院课上的祥和热闹场景。

今日最大的任务已经完成。沈白锦回了沈府,三位皇子回了宫。

回宫后,这后续的计划,就要交给李辰洺这位太子来施展了。

……

夜已深邃,宫中各殿内的烛火也熄了大半。

瀚庆宫,三皇子李宁安的住处。

经过今日三哥主动来找小七解决矛盾隔阂,李数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现在直接找来了瀚庆宫。

李宁安李数两人坐在瀚庆宫后殿的花园内。

“近日以来是小弟想的不够周全,既让二哥为难,也与三哥闹了不愉快,今日三哥能主动找我解决,小弟心里甚是悔过,择日不如马上。这不,小弟刚回宫后就立马找了坛三十多年的良酿送过来给三哥赔不是。”

这一番恳谈,划破了不少隔阂,拉进了兄弟的情谊。

两位皇子伴着月色交谈了许久。把今日没说出的,往日不曾说的,都交了个透。

昏昏沉沉中,两人便在园内的石桌上睡了过去。

只见桌上杯盏零散,酒坛空空,两人面色熏红,看来这是把那坛多年的老酿酒,借着心情一起抒发饮尽了。

……

翌日。

太学院。

今日院内十分严肃安静,是因为皇帝来课内旁听授课了。

皇子们在座下,不敢大出一声,连严太傅都站在一边等候着。

现在日头已近午,气温闷热易使人焦躁,伴着院内蝉鸣,压迫的气氛愈来愈浓。

沈白锦探头看着院外门口,迟迟不见有人赶来,而且面色一脸愁苦,忧心忡忡。

诸位皇子一概低头不敢吭声,皇帝在上座面色严肃,仿佛要严惩谁一般。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从外回来的陈公公站在学堂口禀报着:“皇上,三皇子和七皇子已经寻到了,他们是在瀚庆宫的后花园里睡着了,老奴已经将二位皇子送回各自寝宫休息了。”

“好,你退下吧。”随着皇帝下令,陈公公也就站到边上候着。

严太傅上前说:“皇帝息怒,这两位皇子近几月都是十分守时的,想来应该是昨晚有事给影响了……”

“严老,你就是对他们太仁慈。”龙颜不悦。

严太傅鞠躬,“是臣的错,臣受罚。”

这严老一心维护学生的样子是把皇帝看的哑口无言。

“这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是这两个小子目无王法,不守规矩,不尊老敬重。”

皇帝越说越气,“这回就罚他们去池安寺呆上一月,每日听经俭素再让他们抄写皇家训诫五百遍,如果一月过后还不知悔改,那就再关一个月,什么时候守规矩,懂规矩,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皇帝愤怒起身,吓得严太傅和各皇子们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等皇帝走出学堂,五皇子李旭小声喃喃:“这下三哥和小七算是有苦受了。”

皇帝离开前,停下脚步回看了一眼堂内的诸人。眼中眸色略有变幻,而后甩袖离开了。

身为太子的李辰洺正巧对上父皇的眼神,恭敬地低下了头。

严太傅也苦笑,想着这两个小子怎就这么会挑日子,这次是谁也帮不了他们。思虑的恍惚间看见了太子垂下头时眼底那过分的平静,仿若早有所料。

再看向离开的皇上,严太傅心里似乎有所明白。

没错,这三皇子和七皇子被罚去池安寺,就是由皇帝和李辰洺这对父子一早商量好的。如何让老三老七两兄弟和好,又能一惩前日春围上不守规则的放肆,也好平了朝中大臣们对皇子仗势行为的非议。

李数那坛三十几年的陈酒,就是太子赠去的,果然李辰洺料事如神,猜到这夜兄弟谈心必然饮酒借劲。

而且想来把两位弟弟一起关到寺庙,共同衣食住行,一个月定能促进二人的感情。共同度过了这般的困难,想了以后也是不会再吵架了。

这真一举两得。

……

晋州。

经历昨晚的一系列事情,现在江湖上传遍了高家父子决裂的事。

再加上高慎督当众吐血,应证了之前关于他病重的传闻,这人到中年力不从心也不让人意外,现在江湖人士都在担心,这衡岳派恐不久之后就要移主了,江湖上将再次卷起腥风血雨,太平的日子不长了。

陈贤奉亲眼瞧见了昨夜那一场面,高兴的直接去了阴姬教。与姬珑骧两人更是激动的彻夜难眠。

细细谋划着接下来的一步步。

高府。

气氛凝重低压,一行十三人的暗士在前庭内站成一排。

姜客站在高清寒身后,能看见高清寒颊腮咬得紧紧。

经历昨晚郭升受伤一事被青松派揭穿,高清寒也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人安插了密探,对于郭升受伤一事,知道人不过四五。

昇夕阁的人是不可能说出去的,那就是前些日子帮郭生处理伤口的那两名暗士有了问题。

现在那两名暗士已经被昇夕阁的手下强押,关进了高府的密牢。

对付暗士一定要用各种残酷毒刑逼问,毕竟这十三人组成的暗士营,是高清寒少时的陪练高手,各个硬命。

昨夜同高清寒一起前去衡岳派的郭升其实是容修易容而成。真正的高手早已经被人迷晕,高清寒也秘密派人,将他送回衡岳派与容修交替。

郭升是高慎督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高清寒其实早已知道。

念在郭升对自己并无恶意,况且从小一起长大,又是自己母亲的嫡传弟子,平时郭升对自己也算忠心耿耿,所以这次算是对其手软了一回。

除去两名暗探,现在暗士里只剩下十一人,按理来讲,这十三名暗士皆在高清寒身边五年有余,无牵无挂冷血无情应是不会被别人收买。

这不仅让高清寒心中生疑,到底是谁这么大本事,提早在他身边安排,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计划。

事不宜迟,他现在应该启程去都城请卢老来晋州为自己作镇。

毕竟与高慎督的决裂,定会引起江湖上的一番腥风血雨,门派之争必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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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暑临,雷雨频。

沈府庭院之中姹紫嫣红,枝叶透绿,雨后的莹珠粘在叶瓣上,借着日光泛出璀璨晶石般的闪烁。

此时沈白锦正在房内书案前,写着严太傅罚她的抄录,张张宣纸上的小字规整、运笔秀巧、气韵舒展跟沈白锦给人的感觉很是相宜。

沈白锦从小帮着沈鹤抄写药谱,自然知得一肚子医术,练得一手好字,再算上被陆沐彤影响,还习些护身的功夫,人更是加倍的伶俐。

何况相貌也惊艳般的绝美,脾气又好心性又正,这沈家女儿无论去到何处都会是最招人待见的姑娘。

当然,除了严太傅之外。

这次被罚,就是沈白锦在课上堂而皇之的睡觉,被严太傅抓个正着。

沈白锦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最近总是容易“嗜睡”,鉴于怕娘亲担心,她决定过几日,等能见到向如初的时候,让向大哥帮她诊一诊。

本月初九祥昼节。

到时候都城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灯会,介时将在城内的曦芦湖上举办,皇室家族也都会出宫身穿常服,一同与民共欢。

历年来,还会选出工艺最为精致的灯匠进行赏赐,并由他来负责宫中灯盏一年的制作。

除此之外,这灯会在民间也被称为相思会,因为灯会上有诸多名门望族或官宦家的公子小姐参与。

许多的公子小姐会在集会上看对眼,可灯会一结束却又要返回深闺庭院,这样心喜不能相见,自然相思,都只能盼着下一年的灯会。

估摸,现在就已经有女子男子在家早早准备,盼着那日的到来了。

自李宁安李数二兄弟被罚去池安寺已过半月,池安寺内戒律严苛,虽然两兄弟在吃食睡眠上受了不少苦,好在嘉柒贵妃和灵妃时常一同来看望二人。

不时还有沈白锦李辰洺等皇兄皇弟来送些吃的,也让两位皇子日子过的没那么清苦。

在老三老七不在的日子,沈白锦和李辰洺来往更密了些,两人交情也更好了。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李辰洺称沈白锦为白锦妹妹。沈白锦也被李辰洺的要求,在无人的时候不要称其太子殿下,欢泼的时候更是可以像他那些弟弟一样,唤他一声二哥。

一开始沈白锦是绝对不肯的,也叫不出口。

但是越发熟悉之后,李辰洺单独同她在一起时也不似往日那般温雅儒润,甚至像孩子一般跟她嬉闹,这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算上李辰洺也确实大上她两岁,有时那声“二哥”也就叫出口了。

第一次叫“二哥”是在沈白锦“不适”那几日,李辰洺察觉了她的低沉失落,于是在一次太学院授课结束后,追着她一起出了宫,在李辰洺的陪同下,两人一起去了地下城,算是散心解闷。

而且李辰洺还送了沈白锦好些小物哄她开心,沈白锦也是个聪俐的姑娘,觉得太子能对自己如此很是感动,于是那声“二哥”就脱口而出了。

李辰洺也因此,足足高兴了好几日,整个人满面春光,逢人就赏,宫里的人都在背后夸太子仁善大方,急着帮太子宫殿太监宫女的忙,以报答太子的恩赐。

连皇帝也从身边宫人嘴里听闻了,他们对李辰洺的夸赞。

祥昼节。

都城内宫阙重楼,各府各宅都挂上了灯,形状迥异,涂染的颜料也鲜艳多彩,想必到了晚上一定会是灯火璀璨、流光溢彩的盛景。

城里的曦芦湖上,一早也有人前去布置,平时本就喧嚣的街上现在更显热闹,这还没到晚上,就已经人头攒动车马不休。

沈府,沈白锦正和蝶雨等下人,一起粘着花灯;沈鹤这几日已经回到太医局,许久未在有好多事要他处理,所以忙了些;陆沐彤在屋内歇息,这多日在沈鹤的陪伴下,似乎精气神好了不少。

宫里也都在忙着,皇家是要在今晚一行出宫的,需穿的常服要提前准备好送到各宫各殿,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城中的侍卫队,今日也要打气万分的注意力,护好城内的秩序,以防有人趁乱做出什么伤人的事。

自从两个月之前,一众人从东郊椒山回来后,刘珩和顾小小就未见过一面。

这也是顾小小特意嘱咐过沈白锦,让她帮着转送给刘珩一封信。

信里顾小小点明了刘珩对她的感情,说了两人身份的悬殊,为了给彼此减少不好的影响,顾小小要求刘珩近几月不要相见,连想都不要想,让他冷静一段时间后,再考虑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情,而不是一时的冲动。

最近,刘珩一直沉迷于繁琐的操练和枯燥乏味的巡城之中,一心专于做事,就连沈白锦之前来拜访他,也未提及关于顾小小相关的一个字。

在沈白锦看来,这两人缘分应该是就此结束了,一段感情早早扼杀在雏形之前。

对此,沈白锦也暗暗感叹自己的姐妹小小,虽然平日里看着胆小懦弱,可为人处事起来竟然这般果敢。

日落西山,天褪去霞色。

楼宇妙阁皆点上灯,尤其这曦芦湖畔的船舟上最为灯火通明。

各家各户来到街上,许多养在深闺庭院的千金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似乎在翘首以盼自己那如意郎君。

人们悉数在曦芦湖畔边聚集,湖边的酒楼已坐满了人,湖上的几艘大船也都由城里的富贾包去,带着一家子亲友一同赏着湖央灯景。

“小姐,你快些。”蝶雨拉着人。

“不急不急。”沈白锦悠慢走。

“小姐,咱们若是不快走些,就占不到好的位置了。”蝶雨焦急。

沈白锦看着蝶雨焦急的样子,快上了几步,“爹爹娘亲他们可是都到了吧。”

“是呀,老爷今早特意去的湖畔楼定的位子,但听说定的人太多了,位置不是很好,所以老爷夫人就先去占个好位置。”

“好,那就快些赶去吧。”

随后快步赶去湖畔楼。

湖畔楼的店小二在楼下安排着客人,看见了沈白锦赶紧上前搭话:“沈郡主您来了,沈太医已经在三楼等您了,特意给您家留的好位子。”

看着店小二的热情劲,沈白锦感谢说:“谢谢你家掌柜的,真是有心了,我这也就先上去了。”

“好嘞,沈郡主您慢走。”

店小二“扫清”楼梯上的杂人,蝶雨与其互相客气点头后,跟着小姐上了楼。

二楼也是同样的繁杂,一进到楼上就瞧见了好几位官员,都是携着儿女家眷。

nbb到了三楼,人稍稍少了些,整个三楼是亭式的,方台之上有十几桌人,都坐满了,但比楼下静了些。

面朝曦芦湖一侧,看见了已经坐在那里等待的沈鹤陆沐彤,夫妻二人坐在一起,互握着手闲聊着,似乎很高兴。

沈白锦走上前去,落座在两人对面,“爹爹娘亲感情好的真是羡煞旁人。”

跟在沈白锦身后的蝶雨咯咯地笑,“可不,老爷夫妇今日应该最是高兴的吧。”

“你这两个小丫头,话真多。”沈鹤说,而后又看看夫人,笑的宠溺。

陆沐彤拿着帕子掩住眉眼,竟是有些羞涩。

说起沈鹤和陆沐彤的感情,两个人正是在十七年前的祥昼节上初遇的,故而一向清寡的沈鹤会这般重视,亲自来湖畔楼定位子。

看着自己爹娘情浓似糖,沈白锦心里也甜,正是少女之岁,也会朦胧幻想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何样子。

总之,她将来的夫婿一定要是个温柔的人,像爹爹对娘亲那般的温柔。

夜逐深微凉了些,可前来湖畔的人越发的多,热闹熙攘不让人感到冷,反而更加热。

繁华喧嚣的闹街上被侍卫拦出一条宽路,从十几辆撵车上下来了人,正是皇室一族,随着下车的人身份愈加尊贵,街上的呼声掌声也越大。

在一众皇子和太子李辰洺了下车后,街上少女的叫声越加尖锐,此时谁能引得皇子们的注意,那可就飞上枝头作凤凰了,都使劲的喊着,更有甚者在念诗词歌赋以引得皇子好奇。

忽然声音骤降,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着本朝这位九五至尊的天子从撵车上走下。

还不及五旬的皇帝,已经黑发银发参半,可见其为国家之操劳,微风拂过撩动皇帝几缕胡须,虽然面带威严但笑容仁慈。

这刚探出车辇,那满街的百姓就都跪了下去,喊着:“皇上万岁,皇上万岁。”连同皇家贵戚、王爷皇子一起叩拜着。

万人同跪的场面着实撼动人心,齐喊的声音震耳欲聋,果真万人之上,民心所向。

皇帝抖了抖袖子,对大家伸出手来说:“诸位平身,今日吾未有龙袍加身,全当是个寻常人一般,来与大家一同观灯,大家今夜都要乐的尽兴,吾也才高兴。”

众人齐声喊:“谢皇上,皇上万福。”

跪拜礼之后,皇室一族登上了湖畔边最大的一艘船,其他诸人也都散去各自围湖观景。

湖畔大船内,皇帝等人依次落座,而后顾相与其他一品大臣也才坐下。

“母后对今年的花灯可期盼依旧?”皇帝问。

与皇帝一同坐在上位的祐徳太后,回答:“期盼许久了。”

“母后可有看好的人。”

太后凑近说:“那位常给哀家鄯慈宫做灯饰的那一位柳先生手艺就不错。”

“母后看好的人定是厉害的。”

“皇帝真会哄人,他厉不厉害,还是要看今日的灯做的怎么样。”太后忍不住拍了下皇帝的手。

“母后说的极是。”皇帝看着太后笑着。

李辰洺坐在较近处,听着看着父皇与皇祖母的嬉笑谈话。

扭头看了看这里位分最高的嘉柒贵妃,心里有些空落落,如若他母后还在的话就好了。

永安二十三年,温皇后病逝,至此后宫一直后位空缺。

李辰洺心里清楚,不止他忘不了母后,父皇也一直念着母后,所以才将后位一直空缺。

三年前,也好似这样一个初夏,世间最温柔仁善的母后离他而去。李辰洺想到这不愿在忆下去。

时辰到了。

在皇帝一声令下,湖中央一盏盏花灯组成的大灯绽放而开。

灯光瞬间照亮湖面,盈盈水波映着光璀璨夺目,那花灯一朵朵姿型各异,随着湖水的搅动化作流光舞动,宛若水中莲,夜中仙。

凡是看见花灯打开那一瞬的人,无不发出惊叹,赞灯盏美轮美奂,夸灯匠手艺绝高。

沈鹤一家在湖畔楼向下望着,花灯在湖中央全全打开之时,甚至把湖畔楼上都映亮了些。

夫妇二人相拥,看着花灯一同感叹时间飞逝,一晃十七年而过。

被花灯惊艳的沈白锦蝶雨还有随行的两名仆役都已经蹦跳起来,神情激动。

大花灯全开时,楼下小二就夹在满楼的呼声中,带着四五名跑堂的伙计端着酒菜上来了。

客人们借着雅致,皆落座吃食。

大花灯开展之后,就是众多灯匠的制灯被皇帝评高低的时候,评灯看的不过是匠师技艺的精致和样式的惊艳,再一个就是符不符合皇帝的审美。

李辰洺看着也没自己什么事,就和皇帝太后知会一声,说是自己想离开去湖畔边闲逛。

皇帝正看灯看的起兴,无瑕顾及太子,便让他随意就好。

太后看着李辰洺倒是慈祥和善地笑着说:“皇孙想去哪里逛就去吧,要注意护好自己。”

面对皇祖母的叮嘱,李辰洺询问:“皇祖母可有什么想要的民间玩应儿,皇孙顺便帮祖母寻来。”

听这么一问,太后像孩童般顽皮,拿手挡住了脸,对李辰洺说:“就给我带些,城中良记的桃酥,他家小点很甜比宫里的好吃。”

说完,还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别处,怕别人听了去。

李辰洺看着太后一脸慰容,拱手做了一礼,“皇孙这就去给祖母寻去了。”于是退开了。

随着李辰洺离开的,还有小太监安德,这一主一仆一前一后,下了船融进了湖畔边的人流内。

好在今日皇家也是和寻常百姓一样,穿的常服。否则这李辰洺走进人群里,必然会被围个水泄不通,可就不能给祖母买桃酥去了。

在小太监安德的护卫下,两人终于挤出人群,而后就直直去了城内的良记。

因为良记家的掌柜天生坡脚,无法出来看花灯,这一家人就留他在家中看店,所以现在前去,李辰洺正好能买到桃酥。

……

人多嘈杂起来就容易发生事端,湖畔楼的一层现在有两户人家,因为谁占了谁家的位子争论不休,两家的家丁都已经动起手来,旁人拉也拉不住。

楼外。

“锦锦说她家定的位子在几楼来着?”顾小小提着裙摆和丫鬟往湖畔楼走来。

“那沈郡主派来的男役说,她们在三楼的位子。”小丫鬟答。

顾小小和丫鬟一进入湖畔楼,就看见了吵架的两户人家,声音聒噪不禁让皱眉不愿多呆。于是赶忙提裙快步,匆匆上了楼梯,去寻沈白锦一家。

到了三楼,一下子清静不少,顾小小一看就瞧见了沈家的位子。

“伯父伯母好。”顾小小走上前,对着沈鹤夫妇行礼问好。

“呦,是小小来了,快坐下。”陆沐彤伸手去扶,沈鹤也站了起来。

顾小小见状赶忙抓住陆沐彤的手,让沈鹤夫妇坐下,“伯父伯母不必多礼,我和锦锦那么亲,咱们就全当是一家人。”

本来是坐着的沈白锦,看爹娘都站了起来,也赶忙起身,“对对对,爹娘不用跟小小客气。”

“锦锦说的是,我跟锦锦都快比亲生姐妹关系更好了。”顾小小附和。

于这两位丫头一说,沈鹤夫妇也就坐下了。

陆沐彤握着顾小小的手,说:“这许久不见,真真是越发亭亭玉立,越看越漂亮。”

一向是不随意夸人的陆沐彤,是连自己女儿的样貌也没夸过几回,反倒见到顾小小,那是见一次夸一次。

被夸的有些羞涩,顾小小连忙说:“那也不如锦锦的样貌惊艳。”

“不要这般妄自菲薄,顾小姐怎么会比不上我家这个粗孩子。”沈鹤插话。

听见沈父这般形容锦锦,顾小小忍不住掩面笑出了声。连带着站在旁边的一众下人也跟着偷笑。

沈白锦不理会爹爹的话,手里掐着瓜子对着顾小:“论美貌,你我不相上下。”

说完,还对顾小小挑了眉,逗她一下。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陆沐彤打趣。

四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楼下的争执还在继续,湖畔楼的掌柜不得已去找了驻扎湖畔的侍卫过来处理,正巧刘珩路过,便亲自过来巡查情况。

“别吵了,刘统领来了。”

在掌柜引路下,刘珩来进到湖畔楼,本来吵的不可开交两户人一下安静,各自装作委屈。

刘珩看着周围人对两户人家的行为嗤之以鼻,便找了离的较近桌席的人,过来完整描述两家吵架的经过。

经人描述,原来是观灯的位置划分不清,这一家占了那一家的位置,本来说上几句调和一下就能解决,奈何那一家仗着占理不饶人,而这一家更是不服输,直接派人上手打了起来。

对于两家都生了错,刘珩是没客气把他们全数落了个遍。

在旁人看来,那场面仿若一头猛兽对着一群鸭子怒吼,着实吓人。

掌柜的看着刘统领把两户人家训的抬不起头,本想着上前劝阻一番,奈何刚上前去,也就被连带着训教了一番,说他位子划分不清才酿成了这场争吵。

这威力一发,人人对刘珩是敬畏又信服。等刘珩对那两户一掌柜说完,其他宾客齐齐的鼓起掌来。店小二也端着一碗酒,给刘珩送过来,请他饮下。

碍于公务在身还要去别处巡查,刘珩婉拒了众人的好意。

正当要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从楼上下来的顾小小和沈白锦。

刘珩似是下了什么决定,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引得宾客连连欢呼。

这呼声也吸引了顾小小和沈白锦看过去,于是也就看见了刘珩。

顾小小和刘珩对视,两人一时怔住,不过片刻顾小小就别开了头,刘珩略带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这一时间,沈白锦不知作何对策,她也不知之前替小小送给刘兄的信里写了什么,但是看两人的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正在思虑如何反应的时候,沈白锦被顾小小拉着走下楼,去到了外街上。

楼内,刘珩留下两名侍卫处理后事,便撇下众人自行离开了。

出楼大约二十几步,刘珩快要追上沈顾二人,看着她们背影喊去:“顾小姐等一下。”

沈顾两人停下。

沈白锦转身等着刘珩走来,看了眼身旁的顾小小又看一看走来的刘珩,心里琢磨,一会如有事情,她就借机溜开。

没几步,刘珩就站在了眼前,不过顾小小还是背对刘珩的姿势,没有转过身来,背影决绝。

但实则,其手里不停的搅着帕子。

“顾小姐,能否给在下一个交谈的机会?”

没吭声。

“这么多日,我刘某想了很多,也克制了很多,今日就是想与您谈个明白。”刘珩说。

顾小小转过身来,也不抬头,“好,那就在这里说吧。”手里攥紧了帕子。

见顾小小如此冷面,刘珩一时无言,看着她别开的脸,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半响无人吭声,沈白锦忍不住打破无言的局面。

“不如我们寻个角落交谈吧,这里熙熙攘攘的实在人杂,好歹都是官宦子女被别人瞧去了也不好说不是。”

刘珩张开有些发粘的嘴唇,却没发出声来,只是点点头。

于是沈白锦牵着顾小小跟在刘珩身后,慢慢走着,场景仿佛熟悉。

烟柳垂条半落湖面,夏夜的风因花灯繁多而升温,扑在人面上又些许舒适。

一路沿着湖畔楼的前街走,人声逐渐稀弱,沈白锦见环境静谧,便出声提醒:“这里人少了不少,可是方便交谈?”

顾小小无声,刘珩清了清嗓子,“好,正好。”

“那您们两位好好谈,我先离开一会,别打扰了你们。”边说边挣开被顾小小牵的手。

“锦锦,你怎么……”顾小小愁虑。

沈白锦跑开几步远,对着顾小小安慰着:“小小,刘兄是正人君子,不必担心,你二人的事还是早说透些好。”

临走时,沈白锦还给刘珩一个眼神,似乎在示意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以后我可不能这么帮你了。

看着沈白锦离开,顾小小叹了口气,这回是躲不过了,之前她给刘珩写的那封决绝信,就是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可不成想他如此执着。

看着眼前那高大的男子,一脸真挚神情,顾小小二次拒绝的话真是说不出口。

一路小跑,跑出了湖畔楼的沿街,进入了商铺街,虽然今日百姓都在过节,但也有几家铺子开着门。

慢下脚步闲逛,想着顾小小刘珩,沈白锦心里也是打鼓不安。

她清楚刘珩对小小的爱是热切又执着的如果不是真真切切的拒绝恐怕他是不会死心的。

而小小又是她多年的挚友,自然知道小小什么性子,凡事谨慎小心,绝不给人惹祸添烦,恐怕小小就是因为不想刘珩被顾家人盯上才拒绝的。

想着忍不住替朋友们发愁,一时垂头丧气。

“太子爷,那是沈郡主吧。”太监安德看着对街走出的少女。

这李辰洺二人正巧刚从铺子走出来,安德接过桃酥小点,李辰洺赞识地看了安德一眼,而后大步走到少女身前,安德紧跟其后。

一双洁净的靴鞋在眼前停住,沈白锦抬头看,“啊,是太子殿下。”

“你怎在这儿,未儿,未同沈太医去看花灯么?”李辰洺问。

沈白锦回答:“看过了,正出来闲逛,因为有些事情就走到这里了。”

李辰洺疑惑追问:“是何事比花灯更能引得白锦妹妹的好奇。”

被这么一问,沈白锦无措,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给刘统领和顾相的女儿会面腾地方才走到这儿的吧。

看着跟在李辰洺身后的安德,而他手里又提了包良记的小点,立马想到了借口。

“是这样,近几日我娘亲总念叨着想吃良记的小点,故我偷偷来替她买些,给她解解馋。”

“这么巧,我们也买了良记的桃酥。”李辰洺指着安德手里的那包糕点说。

“那真是太巧了。”沈白锦嘻嘻哈哈地掩饰她的谎话。

李辰洺两人再次跟着沈白锦来到良记铺子,包好小点,沈白锦正准备掏钱,突然想起自己未带钱出来,着实为难。

良掌柜端着包好的糕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沈家姑娘付钱,一下就知道了什么原因。

“沈姑娘忘记带钱出来了吧,这包糕点就当是送您了。”

“这怎么好意思。”沈白锦推脱。

“没事儿,沈太医前些年还给我瞧过脚,也未曾收过钱,这点小糕点算什么。”

听两人对话,安德很是机灵,赶忙掏出钱替沈白锦付了钱。

看安德帮自己付了钱,沈白锦感谢道:“谢过安公公。”

“沈郡主就不要谢我这个小奴才了,要谢就谢我家太子爷吧。”说完退到李辰洺身后。

沈白锦抬头看李辰洺面含笑容看着自己,仿佛谎言被拆穿般。

听着沈家女儿同他人的谈话,良掌柜早已经呆住,他不敢想刚刚来自己店里买过桃酥的青年竟是当今太子。

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太子爷大驾光临,恕小民眼拙。”

李辰洺上前亲自扶起良掌柜,“您腿脚不便,就不要行如此大礼了。”

“太子殿下,您真是仁慈心肠啊。”良掌柜激动的脸通红。

为了不继续打扰下去,李辰洺和沈白锦和良掌柜简单告辞后,就匆匆离开了。

沈白锦拎着糕点,走在李辰洺身侧,“我欠的钱,明日就还与您。”

“钱就不必还了。”

“那怎么行。”沈白锦反驳。

“话还没说完,不如白锦妹妹今晚同我逛一逛,就全当还钱了,可好?”李辰洺问。

想着这太子殿下要求还真是容易,正好一会还要去寻小小刘兄二人,沈白锦也就应下了。

回到湖畔旁,场景热闹非凡,沿着湖畔摆卖着许多的花灯摊贩。

过会儿,皇上选出一等花灯花匠后,寻常人家的老百姓将自家祈过福的小花灯放进湖里,小花灯顺着湖水流到城外河,流的越远,那这祈求的福愿就越能实现。

“白锦妹妹可想买个小花灯。”

“可是我没钱的。”

“我送你一盏。”

买好小花灯,李辰洺沈白锦人手一盏,两人站在湖畔边一柳树下闲谈,安德站在两人身后守着。

面前花灯烛燃,水波涟漪,身后熙攘繁盛,万民同乐。

闲谈间的停顿,李辰洺心情甚好,美景美事美人皆在他左右,他幸。

湖畔楼前街稀冷幽处。

顾小小站在前处,望着远方湖里的花灯,刘珩站在她身后一步远。

“刘统领,话总是要说清的,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是,我今日就与您说清。”

刘珩向前迈了一步,与顾小小齐肩也望向远湖的花灯。

“这么多日,我也想清楚了,几次的会面就仓促的对您有了感情,实在是不可理喻。说到头来我们也只是认识,且认识还不到一年。情分浅淡说什么深情都是虚假。”

顾小小安静地听着,胸口微微起伏。

“许久的不见,我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我刘某人虽然糙汉一个,但也不能不管不顾地耽误了别人,今日就是想告诉顾小姐,别在因为我而为难了,以后鄙人等不再纠缠您。”

说完,把怀里的帕子掏出来,还给了顾小小。

看见伸过来的帕子,顾小小明显一愣,“刘统领想得开便好,不要因为我误了刘统领。”接下帕子。

“我刘珩没什么本事,自然是配不上顾小姐,以后我只在远处默默守着您,能瞧一眼便心满意足。”

本来以为刘珩对自己已经放弃了,结果到头来是为了自己而选择卑微的爱下去,顾小小心里难免纠结。

听刘珩说下去。

“从来不曾有过的心动全给了您,是让自己欣喜,却也无形中给了顾小姐太多为难。自此之后我刘某定不在让顾小姐难做,我就默默守着您就好,但请您不要回避我。”刘珩眼神坚定。

顾小小错愕,她以为刘珩是想明白了来断了这份情的,可说到最后确是为了她这般卑微。

忍住心软,顾小:“刘统领,我知道您是个仗义的人,所以我也不愿害了您,我是顾家的女儿,呆在我身边您会被很多人盯上的。”

“我并不担心。”

顾小小也终于抬头看向刘珩,对视相望,情绪流动在两人间。

“我是顾家唯一的子女,而爹爹又是当朝宰相。我一出生,婚事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你守着我,只会白白落了空。”

“我愿意守着你。”

炙热的眼神点燃深情,让顾小小招架不住。

……

湖畔边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本是宽敞的地方不一会就被挤的没了位置。

沈白锦李辰洺两个人紧挨着站在柳树下,小太监安德身材瘦小早被人挤没了影。

马上就是放祈福花灯的时候了,人们都守在湖边等着抢先放下自己的花灯,求个好兆头。

后来的人往前一拥,险些把湖边的人挤到湖里。

幸好李辰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沈白锦,否则他们站的这么靠前,定是会被退下去的。

李辰洺紧紧攥着沈白锦的手腕,全方位的保护着她,早已经把安德忘到脑后边去了。

湖边皇船上敲响了铜锣,人们依据往年的规矩断定是放花灯的时候。

盏盏小花灯入水,飘向湖央,带着寻常人家儿女的祈愿,祈求来一段好姻缘。

拿着花灯看着旁人的方法,李辰洺学模学样的点燃花灯,和沈白锦蹲在一起,带着他们的祈求,放花灯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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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锦闭着眼睛许完福放走花灯,向身旁的李辰洺,发现人早已不见踪影,紧急中起身寻找,转身一下就撞进了一人的怀里。

此人正是李辰洺,他起身站到沈白锦身后,是为了防止这周围的男子接近她。

这一撞可是够使劲,李辰洺也被撞靠在了旁边的树上。

沈白锦靠在李辰洺怀里,李辰洺依着湖边歪脖柳树,俊男美女的场面让旁人看了也是佳景。

身边往来的男女青年皆投来祝福的目光,还有豪放的文人公子喊着:“般配。”

怀里的人想要抽身,李辰洺一把搂住,头低在少女的耳旁。

“白锦妹妹在城中识得的人多,还是别露面被人看出是你才好。”

觉得李辰洺说的有理,于是沈白锦也把头埋的更深,还点头肯定。

李辰洺虽然贵为太子,但人常在深宫,这城中的各家公子小姐自然是见得少,故也不怕被人瞧见。

所以拉着衣襟蒙住沈白锦的脸,走出了湖边人群,离开时还和几位投来羡慕目光的公子客气点头回应。

走了不远,沈白锦便挣扎着自己走,李辰洺这才把她松开。

本来今日梳的规整的发髻已经有些微乱,沈白锦慌慌张张整理发鬓的样子,被李辰洺看着,觉得甚是憨态可掬。

理好仪容的沈白锦恢复成平常的样子,“刚刚真是鲁莽,没把太子殿下撞痛吧?”

李辰洺低头轻声一笑,细语:“应该是没有什么内伤。”

近些日子,听太子跟自己嬉皮惯了,沈白锦倒也没反驳那句玩笑。

“太子殿下放的花灯是许了什么愿?”

“无非就是天下安定,社稷繁荣。”

“对呀,太子自然祈福都是祈天下的福。”不知怎么,沈白锦心里竟有那么一丝细微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失落。

李辰洺反问:“你呢?你祈了什么愿。”

“我自然是祈求,让娘亲的病不要那么重,能尽快好起来。”

早己是痛失母亲的李辰洺,心里太明白没有娘亲的苦涩,他体味过那酸楚,所以不忍心看沈白锦和他一样有这不好的经历。

宽慰说:“沈太医医病如神,定是能找到法子医治。”

“借太子殿下金口玉言,希望娘亲的病一定要好起来。”忍不住再次握紧双手在前祈求道。

花灯评结束,皇帝派人来寻李辰洺,于是他也不得不回去湖上游船。

闲下来的沈白锦,赶忙赶回和刘珩顾小小分别的地方。

找到刘珩顾小小二人,沈白锦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这两人气氛尚好,看着沈白锦走来,竟一齐上前迎接。

沈白锦呆愣地看着两人,顾小小牵过她的手,说道:“锦锦为我们担心了吧!”

忍不住好奇的眼神看着顾小小,沈白锦点点头,一时不知道问些什么。

“我和顾小姐已经说好,以后不必在躲着彼此,顺其自然的接触,所以沈姑娘就无需在为我们忧心了。”刘珩说。

“那是极好的。”虽然不知道了两个人是怎么谈的,但现在形势是沈白锦想看见的,这下她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天已深,都城郊外十几里,一帮马队疾驰而来。

城中,威虎门,通报的人赶回。

“卢老,高家公子的马队已经行至郊外,估计几盏茶的功夫就能进城。”

坐在太师椅上的卢老撂下茶盏,捋着胡须,“好,准备准备,派几人去城门接应。”

“是。”

随后报信人离开,带着几人赶去城门。

威虎门堂内。

气氛一片阴沉,一老一少对坐。

“说到底,就是让我去晋州帮你坐镇,对付你那老爹。”

“确实如此。”

卢老捻着指间的红玉佛串,稍有沉思。

堂中安静,高清寒静坐一旁。

待过片刻。

“好,明日便同你南下。”

高清寒起身微微鞠躬作揖,“谢过卢老。”

……

祥昼节过后已半月有足。

晌午,池安寺大门前车马簇拥,各驾马车上纷纷下来的人汇聚到一起。

虽说皇帝不准妃子们出宫接皇子回宫,但还是另安排了各宫的人手来接应,不止如此,五皇子六皇子也亲自前来,沈白锦也来了,还有李辰洺派来的安德也在。

众人聚在一起攀谈着,谋划着等那二人出来的时候定要好好奚落一番。

“三哥和七弟在寺里面的一个月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六皇子李铮说道。

“那定是自然。”五皇子李煦附和。

沈白锦双手垂落在身前勾着指头,眼睛一直盯着池安寺的大门,等着人走出来。

“真是劳烦沈姑娘今日也跟着跑一趟了。”李煦转身对沈白锦讲。

“不碍事,我本就与三皇子七皇子交好,此番来迎也是应该,更何况还受太子所托。”

“是,平日里沈姑娘就与小七关系甚好,等小七出来见到你,也定是会欣喜的不得了。”

这六皇子李铮正说着,那寺院的住持就引着两位皇子从寺门口走了出来。

“皇子出来了。”一太监叫道。

沈白锦、李煦、李铮三人率先登上石阶,身后的太监宫女依次跟着。

两位皇子迈出寺院大门,一眼就瞧见了来接他们的人群。

“白锦姐姐。”七皇子李数从门口跑下来。

人跑到跟前,一把抓住沈白锦的双臂,忽然的冲力使沈白锦往后退了一步,但是立马被李数拉了回来。

一月不见,沈白锦盯着眼前的七皇子打量,人也清瘦了不少,下巴上竟然生出几根青色胡茬来,兴许是清瘦的原因,感觉眼眶凹下去了,显得目光很深很浓。

李数直勾勾地盯着沈白锦,“白锦姐姐,怎会来接我?最近过的可好?太学院可又有哪位皇兄欺负过你?你可要把最近的事情都一一与我道来呀。”

还未待沈白锦一个一个的去答,迎面走来的人便忍不住开口。

“真不知道,是你被关了一个月,还是她被关了一个月。”李宁安撇着嘴吐槽。

“三哥。”李煦和李铮齐声叫道。

“二哥怎么没来?”李宁安环顾了一下四周。

李数这才发现,这人群中少了最中少了最疼他的二哥哥。

候在一旁的安德上前鞠躬回答:“三皇子七皇子,太子殿下正在宫中与皇上接待西蜀的使臣,故而空不出时间来,还望三皇子七皇子海涵。”

“确是如此。”沈白锦接道。

随着回答,李宁安将视线落在了沈白锦的身上。

沈白锦身着一身深蓝色流纹锦服,脖颈间戴着一条暗紫色宝珠吊坠,妆容也较为规整精致,与往日里身着学院服的样子很是不同,上一次看见她这般好看模样,还是一月前他们在焉汾居吃茶的那次,不过那回光顾着和小七争论了,都没能多看上几眼。

不过,待李宁安看到小七与沈白锦还在拉着的两只手,便瞬间转移了视线,下意识地抠了抠眼角,然后一把将李数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小声趴在耳边说着什么。

“小七,三哥跟你说啊,你年纪也逐渐成年了,虽说你是我们几个中最小的一个,但是你也应该注意男女有别,莫要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着你白锦姐姐了。”

李数回头看了看一脸欣慰的沈白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李宁安给李数讲理的这一场景,怎么让旁人看起来这般祥和,看样子两个人在寺院里呆的这一个月确实亲近了不少。

李铮和李煦两人相视一笑,沈白锦心里自然也高兴。

一行人与池安寺的住持长老道别后,便上了马车赶回都城皇宫。

车子一路不停,进到都城便慢了下来,一队马车在街上吱嘎作响直奔皇城。

……

初夏景浓,杨柳新绿,湖水涟漪,街边的商贩叫卖声阵阵,商铺挂在门外的彩旗迎着清风飘荡。

刘珩带着一队人马流动在宫墙内外的门口,宫里宫外的轿辇往来不绝,似是因为今日西蜀的使臣来都城觐见的缘故,皇帝特邀一些重臣官眷共同赴宴。

顾小小坐在轿子内,手里卷着帕子似乎略有心事。此行她随父亲和范姨娘一同进宫参宴,兴许是这夏日的炎热加上华服的厚重,额角上竟然生出几颗汗珠。

轿子停了。

宫门口的例行检查。

顾小小坐在轿子内静默,眼睛缓慢地眨着,呼吸不疾不徐,但手里的帕子却越搅越快。

轿帘被忽地撩开,顾小小的呼吸仿佛骤然停止。

不是他。

看清楚撩开轿帘的人,手里的帕子也停止了搅动,顾小小松了一口气。

自祥昼节一别,已经半月有余,自从两人约定顺其自然后,果真是见上一面都难。

起轿。

轿内,顾小小垂着头,看着手里的帕子,正是那日刘珩还予她的手帕。

徐风轻吹,吹鼓了轿帘,顾小小抬手去压,从窗口看见了独自站在宫墙下的刘珩,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顾小小仍旧感受到了那人目光的灼烈。

他一身轻盔站在宫墙下的角落,像是在那里驻足很久的样子,像是在等着谁,像是在守护。

顾小小收回去压轿帘的手,就那么任由风将帘子吹起,也将她的发丝吹动,引得面颊阵阵搔痒。

抚着手里的帕子,想到前几日她在自己庭院角落墙缝里发现的几株晶莹透白的山丹,那与院中特意被婢女精心打理的花卉不同,像是被谁刻意载在了那墙缝里一般。

顾小小回过神来,再看向那宫墙下的时候,人早已经已经不见身影。

忽然胸口一阵抽痛,她的心像是也裂了一道缝,里面长着一朵待放的山丹。

李辰洺作为太子,须一直陪在西蜀来访的使节身边陪着,如此才脱不开身。

西蜀使臣一行人中有位尚未成年的公主,说是没见过中原的风景,非要跟来瞧一瞧,西蜀王实在拗不过,便让使节带着她来了,虽说这借口实打实的真,何况那公主年纪尚小,可论旁人怎么看,都能看出另一份目的来。

说这皇帝的子嗣多,小公主定是被派来和亲的。

旁人都能看出门道,那该懂的人自然懂。李辰洺清楚,如若将来他独掌大权,也必定逃不过和亲一事。想到这,心中难免因一人感到难过。

接见使节的晚宴正好与三皇子七皇子从池安寺回宫撞上了时间,所以这宴会便决定在一块办了。

……

送三皇子和七皇子回宫的车马停在了宫门外。

老太监许青早已经等候多时,众人下车共同接着许公公传的皇帝口谕。

无非就是恭迎二位皇子回宫,劝谏两位皇子日后多加沉稳,再加之有外邦使节进京,让皇子们做好准备参加今夜盛宴。

太监许青交代完后便匆匆赶回了内宫,皇帝那头还需要他侍奉。

各皇子与沈白锦也就在宫门口分开,各行各事。

沈白锦带着通行腰牌,匆匆赶去太医局,这走去太医局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太子李辰洺陪着西蜀的小公主和使节们逛园。

游园的人群浩浩荡荡,外邦来者算上陪同的宫仆粗略一算便能有三十几人,颇为杂乱,这让沈白锦却步疏远。

远远瞧着那人群中的西蜀小公主,只是那么几眼便能被她身上的灵动所吸引,正是尚及年岁少女的烂漫,看见新奇的物件就能拍手欢呼,银色的发饰和飘带随着舞动轻轻拍打在发髻上,像是欢脱的蝴蝶扑动。

李辰洺一样一件地给外邦的使节们讲述着这园内的景观,全然不知某人的途经。

沈白锦也像是刻意躲避一般,绕着偏静的小路渐渐远离。

……

李宁安、李数两位皇子在进宫后第一时间便纷纷赶去各自母妃的宫殿请安,想必一月之足,必定分外想念。

瀚庆宫。

嘉柒贵妃早早已经守在宫门口等着,左右盘桓。

“母妃。”

嘉柒娘娘抬头,瞧见了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的身影,那日盼夜盼的心头肉。

“不急,别摔到。”嘉柒娘娘提起裙摆,也顾不得往日温婉端庄的形象,迈出宫门槛向自己儿子小跑。

周围的宫婢见自家娘娘这番,皆大惊失色满是惶恐地追着,生怕娘娘跌到。

“母妃。”

李宁安大步跑向嘉柒贵妃,张开双臂一把将自己的母妃抱了起来,心情雀跃还将嘉柒贵妃抱着转了一圈。

突然的双脚离地,嘉柒贵妃慌张不已,连带着发鬓都有了三分散乱。

“快放我下来,这成何体统。”嘉柒贵妃捏着李宁安的肩头。

周遭的宫婢更是围着三皇子转圈,年长的嬷嬷扶着娘娘的腰,生怕三皇子把自己娘娘摔倒,口中念念有词地劝道。

“三皇子啊,快把娘娘放下来吧,这摔倒了主子,小的们十条命也赔不起啊。”

“对啊对啊三皇子,何况叫人看见了也不好。”

“三爷,快把娘娘放下来吧,莫要顽皮了。”从小。”从小跟着李宁安的小太监荣良,吓得都快哭了。

李宁安将母妃放下来,“怎么?我刚从宫外回来,想念母妃都不可了?”

老嬷嬷有些生气地念道:“想念娘娘的法子那么多,也不是非要这样,当真是有些失了规矩。”

随后扶着嘉柒贵妃,慢慢扶着娘娘的背似是予以安定。

嘉柒贵妃揉着有些眩晕的额头,晃了晃神,然后伸手拍了怕李宁安的脑袋。

“真应该再多罚你几日,怎么还这般不老实不规矩。”

李宁安像是孩子般撒着气:“母妃,孩儿这不是太过思念您嘛。”

“真不知本宫和陛下怎么就生出个你这么不守规矩火急火燎的土匪性子。”

李宁安听着,嘿嘿地笑着。

一行宫人一起往瀚庆宫内走去。

“你真应该多跟太子学一学,人家那才是当真的皇家子弟,哪里像你这般。”嘉柒贵妃一路念叨。

……

阮泠宫。

蓤妃这边也是一样,早早准备好了小点吃食,在宫门口守着,等着七皇子回来。

一早就安排出来接应七皇子的太监跟着李数一路攀谈交代着,说皇子不在的这一月,娘娘是如何度日如年,李数听着心中生愧。

母子二人在阮泠宫宫门口会面。

一见面,蓤妃就抓着李数的手不愿意撒开,心疼地看着孩子抽抽泣泣个不停,李数跟着也眼眶越发湿润。

一直到回宫殿内坐稳了,都还在双眼抹泪。

随着蓤妃娘娘的追问,李数便一五一十地跟母妃讲述着这一个月在池安寺的日子。

……

太医局-药坊。

自从瞧见了李辰洺和那西蜀的小公主后,沈白锦的心思便一直没有着落似的飘着,连手里的切药材的铡刀切到了手指背都没有发觉,要不是向如初路过时瞧见了地砖上的血迹,恐怕那沈白锦还要再给自己来上两刀。

“一日日地乱想什么呢,手指被切道了也不吭声,难不成你是无知无觉之人?”向如初抓着沈白锦的左手,帮着清理那被切伤的左手中指食指。

嘶~

随着白沫状的药粉洒在指背上,疼痛感越演越烈,使得沈白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切的时候不知道疼,现在知道疼了?”向如初语气不满,但手上的用力很轻并且小心翼翼。

洁白如脂的左手手背上,接近伤口的手指背已经泛红一片,随着包扎指尖还带着几丝颤抖,食指和中指上的伤口像是两道蜈蚣趴在上面一般,甚是触目。

沈白锦咬着下唇强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随着向如初越发大声的责备,沈鹤也闻声赶来,来时手里还拿着扇炉火的蒲扇。

“这是怎么……?”

沈鹤走上前,看见了自己女儿手指背上残缺的皮肤,顿时眉头紧蹙。

那裂开的殷红色里肉泛着血水光泽,血水和着白药沫逐渐结块,本该粉嫩的指甲上已经满是暗红色的血痕。

沈父将蒲扇扔在一边,大步去药柜里翻找着能治愈刀伤裂口的药材。

看见师傅来了,向如初便闭嘴不再吐槽,沈白锦更是一声不吭,像是没有情绪一般地任由他人抓着自己的手鼓捣着。

沈鹤将草药捣碎,盛着药汁滴在女儿的手伤上,紧接着向如初将绷布缠在沈白锦的手指上扎紧。

过了小一会儿,沈白锦手上伤口的血才止住,看一切尚好,又有师傅陪着白锦,向如初这才离开了药坊,去忙刚才未办完的活计。

药坊内独剩下父女两人。

沈鹤收拾着刚才翻找药材时翻乱的药柜,沈白锦安静地坐在桌案边,左手放在案上,右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收理完药柜,沈鹤拿起蒲扇走到桌边,和女儿面对面坐下,摇着蒲扇对着沈白锦放在桌上的左手轻扇起小风,片刻的微凉缓解了不少的疼痛灼热。

沈白锦偷偷瞄了沈鹤一眼,有点愧疚做错事情的模样,不敢吭声。

父女同心,女儿的那点心思,父怎可能不清楚。

沈鹤也不问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会不小心伤到手,只是语气缓缓地询道:“最近在太学院学习的可好?”

“尚好。”语气轻轻,少女垂眸。

“和皇子们关系可好?”

沈白锦点头,“也好。”

“那便好。”沈鹤放下蒲扇。

沈白锦盯着自己受伤的左手默不作声。

“来医局的路上可有碰见西蜀来的使节团?”沈鹤发问。

沈白锦答:“碰到了,远远地瞧了一眼那西蜀的公主。”

“听闻西蜀的女子皆是貌美之颜,可确实如此?”沈鹤把弄着手里的蒲扇,像是疑问一般,但表情并非好奇的样子。

“不及二八的年纪,却已亭亭玉立、妙灵可人,女儿只是远远地瞧上了那么一眼就已然忘不掉了。”沈白锦说时,眼神中透出丝丝的欣赏。

沈鹤听完,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一般:“那太子定是也在了?”

听言,沈白锦慌张抬头与父亲对视,沈鹤的眼神镇定如潭水,看久了就会有种让人坠入潭底的恐惧感。

沈白锦被父亲盯着久了,眼神一时不知该落在何处,慌乱地眨着眼睛掩饰,生怕被看透什么秘密一般。

“这……并未注意……”

沈白锦慌乱低头掩饰失措的神情,心口处仿佛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了一股凉风。

“锦儿长这么大有了什么心思都会刻在脸上,你什么心思为父都知道,只是告诉你‘人活着,做你该做的,想你该想的’宫中纷杂不是你我这样小户的人家可以掌控的了的。”

说罢,沈鹤提着蒲扇站起身,临离开前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似乎是想给些慰籍。

沈白锦静坐,心中反复着父亲说的那句话。

“做你该做的,想你该想的。”

“对,想我该想的……”

……

焦急的脚步声从庭外传来。

“诶诶诶小太监,什么事情这么急。”

解圆刚才正在庭院中晒着药材,瞧见这心急的小太监,连忙出声拦住,生怕那人踩到他刚晒好的药草。

“快,快叫…太医随我去太子殿中。”小太监此时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解圆听闻太子名号,焦急寻问:“太子可是怎么了?”一边领着小太监快步走进了医局的医局的诊室。

诊室内坐着几位年老的正品太医,其中有人认出了小太监的身份。

“安公公,可是太子病了?”

钟太医放下手中正书写着的药单,起身迎上。

太监安德喘着粗气解释道:“并非,是西蜀的那位公主失足跌在了河边的巨石上,伤了脚腕。”

细数往来,外邦使节来访,在都城受了伤,可都不是件小事,更何况还是位有地位有分量的公主。

“那老夫这就同你前去。”

说罢,钟太医就回身去桌案上拎起药箱。

“不可不可,那西蜀的使节大臣说,公主尚未及年岁,要寻位女医官来才行。”

“可我们医局并未有过女医官呐。”钟太医答。

安德接道:“所以我特此来寻沈姑娘,请她随我前去帮忙。”

钟太医略有犹豫:“这……”

因他刚才瞧着那沈鹤家的小丫头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且手中缠着绷布,应该是受了伤,大概是不能出诊了,这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向小太监解释。

“没事的,钟伯,我能去。”

药坊阁门边上,沈白锦右手拎着药箱已早早准备好的样子,正跨步从药坊内走出。

自从解圆在院子里惊呼开始,沈白锦就立即去帮父亲收理出诊的药箱了,正巧安德公公此次来寻的人又是她。

“不可,你手指上的伤才尚且不再流血。”向如初不知何时也已经出现,阻拦沈白锦随安德出诊。

钟太医看着局势满是为难,“那这该如何是好。”

小太监安德站在原地,盯着沈白锦手上缠的绷布皱着眉头。

“让如初随白锦一块去做帮衬,到了太子殿中说明缘由便好,想来那西蜀的公主也定能理解。”沈鹤从角落处的一张桌案后抬起头。

大家听言,也只好按照这个安排办了。如此,向如初沈白锦便跟着安德一块前去太子殿中。

一路上步伐焦急,三人几乎是跑着到达的太子寝宫。

“太子,沈姑娘向太医来了。”安德扶住头上险些因颠簸掉落帽冠。

沈白锦向如初紧随其后,顾不得叩拜的礼节,只是简单对着太子使节宫人鞠了鞠躬,就转身奔去那小公主所在的寝殿。

看见随着沈白锦前来的向如初,李辰洺并未有什么疑惑,他现在只是心急于那西蜀小公主的脚踝可有什么其他大碍。

安德停在太子身边,和众人一同留在殿外,边喘边诉说着刚才沈鹤在太医局嘱咐过他的话。

“太子,沈姑娘的手指伤了,沈太医便安排向太医一块来了,说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好让向太医搭把手,望您能跟西蜀的使节解释下,多加体谅。”

李辰洺还没有反应过来,口中只是答应着“好好”。

见太子没反应的样子,小太监安德便悄声多加提醒了一句。

“太子爷,沈姑娘手指伤了。”

李辰洺这才反应过来,眉头一怔,有点诧异地回想刚刚沈白锦路过自己时的细节。

恍恍惚惚好像看见了她跨门提起裙摆时左手上包着绷布。

心中念念,怪不得没能瞧自己一眼呢,原是怕我看见。

进入殿内,由宫婢引着路进到了最深处的寝宫,向如初被搁在纱屏外等待,沈白锦则领近了床前,床边守着西蜀公主的贴身侍婢,面色焦急乱搓着手心,在床榻前踱步徘徊。

而榻上,西蜀的公主闭目紧皱眉头,手指捏着额头,贝齿咬着嘴角,上身无力地倚着圆枕靠在床栏边,右脚已经褪去鞋袜,裙裤已经撩至小腿腿腕处,洁白无瑕的右腿小腿全裸着暴露在空气中。

脚踝处已经青紫一片,皮肤仿佛透明,脚踝侧面皮肤上还有一道道粉红的擦伤,应是摔倒时的蹭伤的。

沈白锦上前和仔细查看伤情,回身打开药箱拿出提前准备的药具,整个过程一板一眼、条理有序,颇为镇定。

西蜀的公主本是没有兴致去想伤口之外的事情,但是这前来的女医官气韵端祥,背对着她整理药箱的动作不急不徐不免让她留心几分。

于此,便盯着这位女医官的背影追看个不停。

沈白锦制好药水,转身正要来清理公主脚腕上的伤口,恰巧和原本闭目养神的西蜀公主对上了眼。

眼神交汇。

这一对视,让西蜀公主的心间莫名生出三分荡漾。

她万万没想到这女医官竟然如此年轻,且样貌又出众。瞧见的第一眼,就已然屏住呼吸,有点不敢大力,以免惊动那份超出凡俗的惊世感。

眼前人,在暗蓝色的服饰下衬的更加透亮,整个人都是发着光的样子,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想来也比她大不上几岁的模样,竟已是位医官,心中渐渐生出敬佩之意。

沈白锦倒是未敢与那西蜀公主多做直视,碍于身份的悬殊,只是对着榻上的公主微微侧目点头做礼,之后就忙于处理公主脚腕上的跌伤,并未做过多交流。

药水殷湿棉团,一点点轻轻沾在伤口上。

沈白锦只是低着头,握着公主的伤处抹着药水,动作尽可能的放轻,生怕弄疼公主。

但余光感到那公主直直地盯着自己,沈白锦不免感到有些紧促。

加之,给公主伤处涂的药水,不知何时也染到了自己受伤的左手上,白色的绷布被逐渐殷红,左手指背的伤口随着心跳一下下跳动,仿佛要把伤口胀开般。

为了能继续给西蜀公主处理伤口,沈白锦只好不去用左手,只好垂下了手掩在袖子下。

兴许是没了左手协调,又或是沈白锦平日里练的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右手手劲大一些的缘故,捏住面团的镊子捏的太紧,一下子戳到了公主的脚背上。

随着,“啊”的一声,沈白锦的心室骤然收紧。

西蜀公主猛然叫了一声,周遭的数多婢女上前查看,沈白锦抬起头正欲赔罪,只听那公主惊呼道。

“女医官,你的手……”

众人顺着西蜀公主的视线,看向了沈白锦垂下去的左手,那被拽出用来掩饰伤口的中衣白袖上已经被血染红,两道血痕顺着包扎处流到指甲尖,最后滴落在地面。

沈白锦一时有些恍惚,等婢女来扶自己时才反应过来。

“女医官手上还有未痊愈的伤,可换个医官来做。”西蜀公主言道,语气略为怜惜。

面对公主的照拂,沈白锦心中甚是感激,但想到太医局除了自己可就没可就没有女医官了,便张口婉言:“不碍事的公主,太医局本就女医少,如若我不能为公主处理伤口,那恐怕未必有人能来了。”

“怎么,这宫中医局,除你之外便再没有女医了吗?”西蜀公主疑惑。

沈白锦点头:“确实如此。”

听见沈白锦的答复,西蜀公主脸上闪过丝惊诧。

“这中原城地广人多,行医女者却甚少,真是不如我们西蜀,西蜀的女子十个有八个都通熟医药之道。”

话虽这么说,不过这西蜀公主同行带来的两个女婢就是那不会医药之道的十之一与二。

“公主,和女医同行而来的还有位太医,正在纱屏外等着呢,不如叫他进来吧。”站在一旁的西蜀女婢开口。

西蜀公主侧靠在床榻边,“也好,便叫那人进来吧。”

沈白锦出言:“那是位男太医。”

西蜀公主摆了摆手,一想到自己跌倒时,随行使臣大惊小怪的样子,便感到丢脸,语气气愤:“哪里有那么多规矩,都是那帮老头子故意为难你们太子爷呢。”

听这话,沈白锦松了一口气,算是没因自己而给众人添麻烦。

“谢公主海涵。”

西蜀公主点点头,“快叫纱屏外的太医进来吧。”

随着公主声音落下,女婢便将屏外的向如初领了进来。

事情正如向如初所想,白锦的手伤破了口,不能给西蜀公主诊治,如此他便被女婢唤了进来。

向如初走进内室,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白锦,掠过众人随后走到床榻前,对着榻上阖目养神的公主附身作了礼。

“公主安康,容臣多有冒犯。”

西蜀公主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红唇一张一合:“只要你能尽快缓解我脚踝上的疼痛,便容你什么罪过都没有。”

“是。”

向如初起身,接过女婢递过来的药箱,继续做沈白锦适才未做完的擦拭。

站在后方不远处的沈白锦不敢离开一步,一眼不眨地看向蹲在床榻边的向如初,想着如果有什么向大哥不便的地方,她就第一时间过去帮忙。

西蜀的贴身女婢还算不错,把自己的帕子给了沈白锦,让她攥在手里盖住了已经红褐色的绷布。

时间一刻一刻渡着,还不及向如初巴掌大的小脚,在向如初的手心里一下一下缠上了绷布,如此公主的脚伤算是处理完了。

等向如初抬头,额角生出的虚汗便不可控地淌了下来。

“辛苦向太医了。”女婢小声说道。

向如初低头,抿唇微笑,对着那西蜀女婢作了作宫礼回敬。

侯在一旁已有些时候的沈白锦,上前和向如初一同对着西蜀的几个女婢行着官礼。

许是向如初的医术高明,又或者是西蜀公主长途奔波早已疲乏。那窝在被子里的少女轻轻地打着鼾气,已经沉沉睡去。

向如初像是松了一口气,只见他脸面微红,快速略过望了那公主一眼,随后例行公事叮嘱着女婢,公主近几日要忌碰凉水、辛辣之物。

……

前脚刚踏出殿门,不出所料看见了太子,彼时太子正向他们走来。

向如初直奔太子而去,沈白锦故意慢上两步躲在向如初身后,与李辰洺之间刻意一丝视线的交集都不曾有。

“太子不必担心,西蜀公主的伤已经处理好,不出数日便可下地行走。”

李辰洺低了低眉头神色淡然,“好,后续赏赐会送到太医局,记着收下。”随后眼神飘过,落在某人身上。

“谢过太子。”

向如初沈白锦二人行礼作揖,退步离开。

躲在向如初身后的少女像是逃跑一般,极快地踱步离开了李辰洺的视线范围之内。

李辰洺扭头看去,盯着沈白锦的背影缓缓蹙紧了眉头。

这丫头当真今日都要躲着他了么。

……

沈白锦刚回太医局屁股都还未有坐热,就有宫人受人所托,送来了治愈创伤的膏药。

那人还三番叮嘱沈白锦一定要按时涂抹,伤口很快就会好的。还讲了些奇怪的话。

沈白锦本是一头雾水,但打开送来的盒子后发现,盒子里的瓶药就是春围时太子跌马受伤,她送去的那个。

垂下头看向自己微微打颤的左手,割伤的两根手指不可控地微微抽搐着,深蓝的裙摆上已经被斑驳染上了好些处干凝血印,融在深蓝的绸缎里,变成了褐紫色,模糊掉了裙缎上原本的绣花……

不过刹那,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涌上头顶,心乱如麻。

……

晋州城的商街近日萧索了不少,新旧商铺轮换,好些个百年老铺都关了门市。

城中人皆知晓,近月来衡岳、青松两派之间的纠葛,尤其高慎督与高家少主,在衡岳派山庄撕破脸皮后当众被气吐血一事,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好些个从前得势于衡岳派的江湖人士都如数撤出了晋州城,向南方投奔。

如今人人都在传都在说,“衡岳派要完了。”

自从那日离开衡岳山庄,高清寒就直奔都城北上,请了威虎门的卢老来坐镇昇息阁,算上今日也已经到了数天了。

江湖中人都看得懂,这高清寒请卢老南下晋州的意思。毕竟高清寒辈分还小,在江湖之中话语分量还轻,如若今后昇息阁想在江湖之立住地位,需要有江湖前辈来助他一把。

而这卢老和他高家渊源颇深,高清寒少时在卢老手底下“历练”过几年,自然这关系也不一般,此番请卢老来晋州替他高清寒坐镇算是再合适不过。

……

焱惊楼,赌场。

“小子,那青松派的老贼谴人来了几次了,这次还不应?”

卢老坐在赌桌前,手里抓着骰蛊甩了几圈,然后落在案上。

“我同那人无话可讲。”

赌桌另一头,高清寒将手前的一面小山似的金条,一把缓缓推向了桌中间。

“那你就不怕他与那些门派的老顽固联手?”说边将自己手边上的一沓银票甩到了桌中间,正好落在那堆金条的上面。

高清寒起身去拿骰蛊,将里面的骰子亮了出来,几个大点数的骰面赫然露在上。&b上。

“他还会派人再来。”高清寒答复。

卢老听言不再吭声,只是盯着骰蛊里的骰子。

等看清了骰子的点数,便仰头大笑甚是高兴,嘴里念叨着:“赢了!赢了!”。

这一把赌局卢老赢了高清寒。

高清寒看着桌面上输掉的金条,面无神色,一双深眸总是垂着让人琢磨不透,而后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转而起身离开了赌堂。

独留卢老在桌前,数着那一堆的金条,口中念念还有词:“成了!成了!”

角落里的暗影似乎观察已久,等高清寒彻底上到了三楼,那人影才跟着离开。

卢老拿着一根金条仔细的观摩,拇指摩擦着金条顶端刻着的小字“晋州大通钱庄”。

“砰”

随着一声木料断裂的闷响,卢老也站起来抖了抖衣襟,离开了赌堂。

守在旁边的小奴走到赌桌前,敛起金条银票,规整地放进箱盒内。

但看见桌面上那枚金条“特别”的金条时,还是惊了神色,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卢老坐过的位置,那枚刻有“晋州大通钱庄”字样的金条被直直嵌进了木桌之内……

可见怒气之大。

……

宫中晚宴。

等候多时的亲臣重官、西蜀的使臣还有众皇子,现已经皆数落座,唯有皇帝还在赶来的路上。

座席间交谈纷杂,西蜀的使臣之间趴在耳边窃窃私语。

太子李辰洺为首坐在皇子一席的前排,左右分别坐着“混世魔王”三皇子李宁安,“不问世事”四皇子李执,后面依次坐着老五老六老七……

总之,皇子一席的位置颇为吸眼,必是众人看向最多的位置,何况今日晚宴前来的许多大臣们还带了官眷子女。

皇子坐席的对面正是西蜀的使节团,时不时能和其中人物对视上几眼。

李辰洺正襟危坐,不时端起手中的茶杯品饮。

对面的使节似乎很满意地朝着皇子们打量,期间还和四皇子李执有过几次客套的点头微笑。

李宁安左手拄着下巴瘫在桌案上,丝毫不关心对面的使节团,右手拿着桌上的空茶杯打转,皱着眉宇,嘴撅的老高,像是厌倦极了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

茶杯转在桌面上嗡嗡的异响,正是应证了心中烦躁。

看着对面使节团低头窃窃私议的样子,再看看坐在身前行为“放肆”的三哥,李数实在忍不住,揪起果盘中一粒水晶葡萄,朝着李宁安的后背打过去。

本来坐在一旁也是无聊的五皇子李煦,瞧见了那“飞”过去的葡萄,立马改了个姿势坐着,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宁安感到背后的“击打”,扭头向后看,只见七弟李数在嘴中比了个“嘘”的动作,李宁安心里烦躁,撇了撇嘴角,但还是伸手放好了那盏本在旋转的茶杯。

正巧,李宁安刚放好茶杯,皇帝便赶到了,随行而来的还有他的母妃嘉柒贵妃。

“皇帝驾到。”老太监许青通报。

众人从座位中起身跪拜,西蜀使节团行外邦礼仪。

残阳渐稀,卷云被染上一丝赤红,夕阳残光照在脸上散发温热。兴是宫中宴会的缘故,太医局今日结束的比往日要晚上一些。

沈白锦正帮着解圆在院中收起晾晒的草药,额头鼻尖上盈盈的汗珠像是忙了许久的样子。

“白锦你可回去歇息着吧,别再帮我忙了。”

“没事,这日头马上下山了,得快些收完。”

解圆看着实在劝不过,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手中动作加快了一些,他能多收一分,白锦就能少干一分。

落日逐渐消失在宫檐之后,随着太阳收敛起光芒,沈白锦浑身的力量也像是散尽了一般。这一次蹲下身子,便再没能站起来,她像一颗随风倒下的株草,软软地到倒在了地上,身子全瘫成一片,怀中装好的药材洒落了一地。

解圆刺耳的惊呼,将屋内的人喊了出来。

沈鹤焦急地跑出来,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膝盖直直跪地发出一声“咚”响。向如初快跑一步冲到瘫倒在地的沈白锦身边,将其一把抱起。

隔着初夏不算太厚的衣料,向如初挽起来的小臂,渐渐感受到了沈白锦身上的发烫的温度。

沈鹤顾及不上腿上的疼痛和众人的搀扶,扒着门槛,一瘸一拐站起来,向女儿挣扎着走去……

……

深夜,宫外,沈府。

花草香虫鸟鸣,夜里的沈府静谧的宛若世外之室。

缓缓睁眼睛,是看过千万次的床帷,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熏香,右手正被紧紧攥着。

沈白锦侧过头,看见了满脸愁容的面孔。

微弱的声音唤出:“娘…”

“锦儿,感觉可好些?”陆沐彤听见唤声,扶正了额头,提了提原本脆弱的神经,但掩饰不住满目的担忧。

沈白锦哑着嗓子:“很好。”

陆沐彤伸出手抚向女儿的额头,仍旧感到一些温热。

“爹爹呢?他可也跟着回来了?”沈白锦询问。

“回来了,在前厅,如初也在。”

沈白锦听娘亲语气低落,如初哥又来了家里,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娘亲,爹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沐彤叹气,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表示放心,“没事,只是你爹他摔了一跤,膝盖上的旧疾有些复发。如初在前厅帮着你爹针灸呢。”

“啊,可严重?是救我时摔倒的?”沈白锦语气急切,声调都不由得跟着升高。

“不重不重,老毛病了,你是知道你爹身体的。”陆沐彤轻声安抚。

虽说陆沐彤做了解释,但沈白锦清楚,正是因为她,爹爹才摔倒,如此才造成旧疾复发。这么一想,便越来越自责,垂着头在心底痛骂自己多余。

等沈白锦穿戴整齐走去前厅的时候,向如初已经在收整药箱了,沈鹤端详地坐在椅上,靠着椅背翻阅着手中的药籍,像是什么都未有发生过。

“爹。”

沈鹤闻声抬头,从书本中抽离,“醒啦?”

“爹,你的腿还好?”沈白锦担忧。

沈鹤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四平八稳地走了两步,“你看,这不是很好。”

“当真?”沈白锦睁着因发热而变得朦胧的双眼,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父亲的两条看似“完好无缺”的腿。

向如初收拾好药箱,直起腰板转身去扶沈鹤坐下。&坐下。

“师傅,您还是好好让这两条腿歇着吧。”

见向如初如此动作,沈白锦不免加深了心中的担忧,上前说道:“如初哥,你同我讲实话,我爹这腿可当真无事?”

向如初先是看了看沈鹤的眼色,见沈鹤默许,才出口说:“白锦放心,师傅的腿好生休养几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听到向如初的实话,沈白锦这才放下心。

前厅三人攀谈之时,陆沐彤手中拿着什么东西从后院赶来。

“如初,这次恐怕又要麻烦你了。”陆沐彤的声音传来。

厅中的三人一齐扭头向同一方向看去。

“师母这是什么话。”向如初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向陆母迎去,动作甚是轻熟。

陆沐彤将手里写好的告假帖递过去,向如初接过揣在怀里。

数往年以来,每一次师傅的告假帖都是由他来送,自然熟练。

“师母放心,明日我会将这帖子交给局中掌事,这几日就让老师在家中好生休养。”

对于向如初办事,陆沐彤一心向放心。

“夜太深了,你家离的又有些路程,不如今晚就在府中住下吧。”陆沐彤拍着向如初的手说。

“不必麻烦了师母,我这腿脚勤快,多跑几步也是容易。”

“就住下嘛,省得明早进宫也要折腾。”沈白锦同样挽留。

“白锦听话,你现在身份不同以往,也需注重自己的闺誉了。”伴着摇头。

看三人母女争论半天,沈鹤先是探头瞧了瞧门外的漫天星色,而后思虑良久才出声。

“住下吧,你小时候那间老屋还给你空着呢。”

这师傅一出口,那向如初自然不敢多做拒绝,只好答应。

“真是麻烦师傅师母操劳了。”

“师徒一场,何必客气。”

……

宫外街道上已经车无人稀,宫墙之内倒是笙歌连连。

西蜀的一位使臣像是喝高兴了一般,非要起来为大家表演一种西蜀独有的戏法。

他晃着醉醺醺的身体,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随机在满坐席之下挑着配合戏法的人选。

像是无意之举,也像是刻意为之,最后晃晃悠悠的手指点向了太子李辰洺的方位。

在坐席之下,本和皇帝大臣们谈笑的太子爷突然被点上,大家的视线也只好随着注视到了宴会中央。

李辰洺从坐席中起身,走到那位西蜀的使者的身边,微微颔首行了行礼数之举。

那西蜀使臣到没什么铺垫,而是伸手拍了拍李辰洺的肩膀,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巾手帕,像模像样地在李辰洺周围走了一圈,最后在李辰洺和众人迷茫之际,又将手帕从李辰洺的面前撩过,坐下众人看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大多满脸期待好奇的样子。

帕子扑向面颊的时候,李辰洺就感觉那帕子上好似带了些粉末,蒙到了他的眼睛,而后就感觉眼前一片眩晕,有片刻失去意识。

众人眼睁睁地见那太子昏昏沉沉地倒向一旁,被西蜀使者接住。

此举,座下惊呼。

皇帝也像是惊吓到了一般,愤地从座上站起,众皇子和大臣有些甚至冲出了坐席,守在宴会周围的侍卫,手中刀刃已经蓄势待拔。

只有那帮西蜀使臣仍旧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此“戏法”非真戏法。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西蜀使者挥了挥手,作势在太子身边比划了一套看不懂的招式。

众人皆紧绷着一根弦,皇帝身边的许公公神色紧促,眼神时刻与宴会外的侍卫统领作着交流,如果太子有什么闪失,宴会外的大量侍卫都会涌进来,那西蜀一众人都是活不成的,连带着两国之间也必定开战。

老太监许青低头看向皇帝,只见皇帝紧握着椅柄,皇椅上的龙纹绸已经被攥出了褶皱,他不禁也跟着紧了紧手中的浮尘,随着皇帝的目光,忧心地看向宴会中央倒在外邦使者身上的太子。

随着西蜀使者的两指尖打出一响,李辰洺渐渐清醒,缓缓站直,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是精神了不少。

“太子刚刚在梦里可看见什么?”西蜀使节故弄玄虚问起。

众人疑惑。

李辰洺答:“秀水青山风情异域。”而后顿了顿,“像是世外桃源的景象般。”

西蜀使节点了点头,追问:“那可还瞧见了什么别的?”

李辰洺细细回味刚才短瞬的梦境,思虑而后说:“除了景色,就不曾有什么了。”

“当真?”

西蜀使节眼眸深暗,一除酒气朦胧的神色,语气中带点不可置否。

“是。”李辰洺肯定。

众人持续不解。

一直纹丝未动坐在坐席中的五皇子李煦出口问道:“皇兄与使节在讲什么?快与我们解释,解释一番。”

“对呀,我们都还不知怎么回事。”众皇子疑惑。

西蜀使节一脸傲然,惺惺作态缓缓开口解释说:“我刚刚不过帮太子殿下解决了一点小麻烦罢了。”

皇帝坐在高席一直闭口不言,静静看着眼下的局面。

“想必太子殿下多年来,一直受苦于夜不能寐吧。”

李辰洺顿首。

“我刚刚只是将太子殿下“催眠”了一下,让太子短暂的嗜睡片刻,并在梦中放了一点美好的人或事物来给太子进行一些安神。

往后太子殿下长久困扰的寐症定能有所缓解。”

“竟如此。”许久不言的皇帝开口,“如若太子的寐症确有所缓解,必定加倍赏于使者。”

西蜀使者叩谢,“谢过皇帝陛下。”

李辰洺一同做着叩谢,而后又单独向使节道过。

插曲一过,宴会又继续进行下去。

坐在官眷位置的顾小小,躲在姨母的身后,因为刚刚那一场“插曲”而注意到太子李辰洺,她暗暗观察着一切。

她亲眼瞧着李辰洺回到位置后,脸色明显由晴变暗。

一直活在深宅内的顾小小,从小便能看懂任何人脸上神色的由来和转变。她猜,刚刚李辰洺的梦里一定有秘密没说出来。

生在皇家,幸亦是不幸,一出生便在漩涡深渊里,你不斗,别人便斗你。

顾小小这么想着,便深深厌恶着,她盼着父亲将来一定不要将她被嫁到宫中,随便哪个大臣官员都可以,但这宫中她是万万不愿的。

可她命由谁,都不由她。

……

宫中收宴,已经时第二日的初晨了,各路的官眷大臣被送回府邸。

犬吠鸟鸣稀稀两两,都城的初晨很是静谧,天微微亮,逐渐从深蓝化成淡蓝,打更的师傅在各街巷间穿行,也快要回家补眠去了。

顾小小坐在回家的轿子内,眼睛瞪得老圆,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许是在宫中茶水喝的太多了,现在一丝困倦都没有。

头随意地靠在轿子后壁上,后脑随着颠簸一下下磕出声响。

想到昨晚进宫前瞧见的“那个人”,心中便不由得慌乱,明明拒绝人家的是她,怎么现在反过是自己整日整日的坐立难安了。

刘珩那个糙汉也一定不知道,他已经跌跌撞撞地闯进了相府小姐的心里了。

……

美酒过后睡更酣。

李辰洺那一晚果然睡得很好,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杆”,如若不是安德过来招呼他,恐怕就要错过今日太学院的例课了,毕竟严太傅一向严厉。

从太子殿去往太学院的路上,李辰洺一路心情不错,他脚步匆匆,有些期待见到谁。

可到了太学院,才得知某人今日请了告假,李辰洺心里难免泛起阵阵失落。

众皇子落座在席之间,都认真听着严太傅讲书,只有一人看着今日空着的座位,久久回不过神,满目的心不在焉。

如此接连几日,沈白锦都告假没来太学院念书。

这几天,李辰洺的寐症也从未再犯过,每夜都睡的很好,梦里他总是能梦见心里最惦记的母后。

梦醒了,李辰洺就将梦讲与安德听,他怕自己忘了,这样以后梦不见母后的日子里,安德还可以再讲述给他听听。

但他没有告诉安德,他的梦里还有一个人,一个女子。

那女子时而洒脱痛快,时而温柔多情,在梦里他、母后和女子三人,在一处偏远的僻静美景之地生活着,下河捕鱼,上山采花,三人之间幸福美好至极。

梦里母后叫那女子,“儿媳”。

女子与沈白锦有十分的相像,或者该梦里的女子就是她。

但这些,李辰洺就没与安德讲了,首先他怕这些话说出口,她会不安全,其次他自己一定会记住的。

……

因为沈氏父女双双受伤,两人又几日都没有进宫,那身为徒弟的向如初,身上的担子自然也变重了些。

在宫中沈府两头跑不说,宫里的一些重任也落到了他身上。

因为西蜀公主受伤之日,就是向如初后来接手处理的,而那些西蜀的来客,规矩又多,太医局里又都是帮老头子,年轻的没有几个医术行的好,所以沈白锦不在,那西蜀公主换药的活,自然就落到了向如初身上。

本来向如初也是不愿意的,毕竟男女有别,但他去给西蜀公主换药的时候,人家公主都没说什么,他又哪里来的那么多不愿意。

如此,心中的芥蒂也算放下了,去到西蜀公主的寝宫频繁了,向如初也逐渐轻车熟路,而西蜀公主的态度也变化了很多,近几次去换药,那公主还会叫婢女给他拿糕点,如此他也跑的勤了些。

某日晌后。

“公主您的脚伤理应该好了,但不知怎么就总会脱痂呢。”

向如初歪头看着公主腿上蹭伤被再次破开的伤口,疑惑随口而出

但转而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也不知,兴许是裤脚磨破的。”西蜀公主的音调轻轻柔柔,当真还是未及年岁的少女。

听着公主的话,向如初抬头直直对上公主的眼睛。

不知道从哪次开始,他向如初就敢这样子直直地盯着公主了。

向如初眼神认真,一眨不眨地盯着西蜀公主,脸上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

公主怯怯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像往日里那般活泼样子,许是被盯久了,竟有些羞涩地别过了脸,脸颊被透窗而来的暖光一映更显红润。

弱弱出声道:“我下次会小心的。”

向如初看着公主的侧脸,小巧的鼻尖和脸颊上面还带着绒毛,像是未剥开的粉桃,睫毛卷翘,随着眨眼忽闪忽闪,唇色透红好像是熟透的樱子。

这少有的稀贵可口之物,他前年曾有幸在师傅家里尝过,一想到那晶莹蜜甜的汁味,不禁令向如初咽了咽口水。

兴是向如初盯公主看的太久了,一旁的婢女忍不住咳出音提醒。

向如初回过神,没再吭声,只是手中动作麻利地拿出药膏,再帮破掉痂的伤口涂着药。

小巧的玉足被握在向如初的手心。

西蜀公主乖乖地靠坐着枕垫,一动不动,伤口上是冰冰凉的药膏,而脚腕又被温热的掌心攥住。

公主小心翼翼地偷看向如初几眼,也不敢多瞄。

就这几日换药的功夫,公主不知道怎么就对眼前这个温厚安静的宫中太医产生了点儿莫名悸动。

许是他身上莫名的踏实感,也或是他接近自己时,身上淡淡的带着点苦味的药香,她总是想和他多呆一会。

她派人暗中调查过,他名如初,从医十三年,是太医沈鹤的学生,家中有一个弟弟,年纪比她大上六岁,如今二十当龄就已经是医局里有官阶的太医,算得上年轻有为。

感受着脚踝上那手掌心里的温热,她真想一直和他坐在这里,一整日都行。

……

因为西蜀使臣到访都城,宫中禁卫比往常多了几倍,内务司也下令宵禁时间提前,皇帝又每日都会召见几位皇子,已经有好多日子,皇子们没有机会离开皇宫了。

再加上沈白锦也不来太学院上课,可算是把几位皇子给无聊到了……

择日不如撞日,月黑风高夜,正是偷溜出宫时。

李辰洺特意嘱咐了安德,如果有人来宫殿寻他,就说他已经入睡,因寐症已治,现在每日喜早睡。

而他现在已经在宫墙下,来回徘徊了好些时候了,他不曾有过偷偷出宫的经验,正在考虑要不要再忍些日子,好正大光明的出宫。

却听见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越靠越近,李辰洺下意识躲起,藏在暗处想看清来者何人。

那边窸窣的声音越来越大,李辰洺就看见三个小太监推搡着鬼鬼祟祟地走到墙根下,等月光照到那三人脸上,李辰洺松了一口气。

他去找沈白锦,能用上的借口来了。

“是何人,在这里胡闹。”李辰洺故意变换了音色,想吓唬吓唬他们。

只见那三人被声音吓得声音吓得肩膀一耸,齐齐地背对着出声的方向,不敢回头。

李辰洺走上前,在三人的太监帽上逐次敲了一下。

“你们这是去哪?”

“二哥。”

听见熟悉的声音,李数猛地回头,长舒一口气。另外两人也跟着回身,仿佛虚惊一场似地拍着胸脯。

“二哥你差点吓死我们。”李宁安带着点气愤的语气。

李煦提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来的汗。

果然偷偷摸摸干坏事,比打猎什么的更紧张。

“二哥,我们要溜出宫去,你去吗?”李数问。

“去宫外做何事?”

“太医局的钟太医只是说白锦姐姐受伤了,却也没说受的什么伤,我担心想出宫去探望。”李数答复。

“二哥,你可一起出宫去?”李煦再问。

还未待李辰洺回答,李宁安冷哼一声,“那能不去么,恐怕这太子殿下大半夜不睡觉,在宫墙下溜达也是另有目的吧。”

李煦看着李辰洺脸色的变换。

“三弟说的对,我确实也要出宫。”李辰洺正言道。

李宁安一脸得意,“看,被我猜中了。”

“那既然三弟这么神通广大,那该如何带我们出宫?”

李宁安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我自然有我法子。”

……

宫外的僻静小巷内,四道长影被拉的斜斜。

李宁安抱着手臂揉着肩膀,抱怨一路:“小七你那一脚也踩的未免太重了。”

“那你以为我不疼么?”李数反呛。

李煦走在最后,按着腰,仿佛有些后悔跟着出来的样子。

三位皇子都有些落魄,头上的内侍帽早已不知被扔去哪里了,肩头还满是脚印,像刚打过架一般。只有李辰洺一身金线刺绣的服饰还算尚好,但袖口处明显被扯坏了一个口子。

“我们现在去哪?”李煦走在最后,发出一道声来。

李数率先回答:“我要去看白锦姐姐。”

“我当然是想去花楼了,美人、美酒都等我太久了。”李宁安说时还一脸畅想的神态。

“那你呢?二哥。”

“我?我只是想出来随便逛逛,还没想好去哪。”李辰洺掩饰道。

“不如跟我喝酒去。”李宁安说。

李辰洺面露难色,“这就算了。”

“那花楼貌美的姑娘可多了,酒好喝,曲好听,你都还没享受过,多可惜。”李宁安走上前去拉李辰洺的手臂。

“不如我就和小七去瞧瞧白锦,正好也许久没见了。”李辰洺拽出被抓住的手臂。

李宁安瘪嘴,仿佛早有所知地念叨着:“我就知道。”

不过在其他人的眼里,到是不知道李宁安在小声嘟囔什么,全当在胡乱抱怨。

“好啊,二哥同我一起。”李数雀跃着答应。

“那我也去。”李煦突然开口。

此次偷溜出宫也是李煦第一次经历,他本就是偷听到三哥和小七的谈话,凑热闹来的,他哪里有什么想法要去哪玩。

“宁安,那我们三人便去探望白锦了。”李辰洺对着李宁安告别。

李宁安:“别呀!真没人跟我喝酒去?”

“你就自己去呗。”李数嫌弃道。

“皇子去那种地方有失身份。”李煦多插一句,边说还边走向李辰洺李数身边,形成了三对一的场面。

“我…我就不是皇子了吗!”李宁安被怼的,话都有些说不清。

李数故作不解地耸了耸肩膀,而后看向李辰洺李煦,只见那两人嘴角早已挂上了笑。

逗趣罢了。

……

今日,向如初出宫较往日晚一些,到沈家帮沈鹤针灸完已经是傍晚,再等晚膳结束,已是大深夜。

沈鹤和陆沐彤回房歇息后,府中的下人也就没了杂事,忙完手中的活也就都回去晚休了。随着夜深,沈府的院里除了守在前院的男役,也就没什么人了。

潺潺月光映在石板地面,像是洒了一片细银,院中盆景花卉也都垂着叶子,耷拉着花茎,进入了休期,只有笼中鸟还啄着碗槽里的小米碎,一下一下略有顿挫。

沈白锦在房内看书,晚膳吃的太迟有些积食,窝在椅上看书时觉着有些噎得慌。

本想叫蝶雨来帮自己敲一敲,但又不愿打扰她休息,便想自己在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沈白锦披了件薄衫,在砚台边的灯笼里借火,点了一盏烛灯拿到屋子外。

今夜月色明亮,所以即便夜色甚浓,也并非那般昏暗。再加上有烛灯一盏加持,算是把一路照的亮堂。

站在院中的石桌旁,抬头望向空中一轮圆月,月光也就一同洒在了她身上,白色的薄衫被月光照的更加盈盈发亮,发鬓散开,几缕发丝别在耳后,抬头望月露出光洁的脖颈,肌肤上像是抹了银粉一般闪烁着晶莹。

“哒、哒、哒”

碎石落地滚动的声音,不禁让沈白锦提高了警惕。

扭头看向院子的边墙,沈白锦眼睁睁看着一块块碎石从墙头掉进来,引得院子笼中的鸟儿胡乱的扑腾起来。

沈白锦吹灭了烛灯,悄悄地走到墙沿下,她想是谁家的小孩又在胡闹。

因年前过节的时候,邻家小孩往家中院子里扔过爆竹,为此还惊吓到了陆沐彤,让她好几日都没休息好。

沈白锦借着堆积在墙边的房瓦,登到了高处,因怕左手用力扯坏伤口,一直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另外也是想吓唬一下那顽皮的小孩。

心里正这么想着,沈白锦眼前就出现了一双不似于孩童该有的大手。那手骨节清晰,分明是一双成人的手。

在心中盘算推测之时,那手的主人借着力气竟然扒住了墙,露出一大截上半身,沈白锦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去推那“贼人”下去。

但不成想,那“贼人”慌乱之中竟然抓住了沈白锦的手腕,连拖带拽地两个人一起跌到了院外的墙下。

……

李数本踩着李宁安的肩膀,好不容易登上了墙头,刚扒住墙头,就被从墙内突然出现的人推了下去,一瞬之间也没法子犹豫,只好顺势抓住那人一起掉到墙下。

借着月色,李数看清了自己眼前那柔软的一团,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白锦姐姐,所以姐,所以跌落时,沈白锦是完完全全倒在了李数的身上,没沾到一丝尘土。

沈白锦极快地从“贼人”身上爬起来的,下意识地就要踢向那人的腹部,但被阻拦,而后耳边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白锦,是我们。”

沈白锦收回蹬出去的脚,心中万万不敢相信地看向身旁。

这声音是太子殿下的。

“啊?”沈白锦惊讶至极。

随着跌落带来的眩晕逐渐消失,沈白锦这回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这几人。

正是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

因向如初今日还和她讲过,最近几日宫中宵禁不准随意进出,这晚上就看见四位皇子站在自己眼前,着实是令人难以相信。

“怎…皇子们怎会出现在我家…我家外墙边上?”沈白锦仍旧没缓过神来。

李煦倒是冷静,率先解释说:“我们是偷溜出宫,不能被人知道,沈姑娘你小声些。”

“好…好好。”

沈白锦先是捂住嘴,然后胡乱地点头应着。

这时李数从地上站起来,沈白锦更是一脸愧疚地去扶。

“七皇子,实在是冒犯了您,您怎么罚我都行。”沈白锦自责地说。

李数拍了拍身上的灰,“怎会呢,本来我翻墙就先失了礼数。”

为了安慰沈白锦,李辰洺出声解释:“小七实在担心你的安危,而且翻墙这事我们几个长兄都没能阻止,也怪我们没分清规矩。”

李宁安倒是满不在意,“翻墙怎么了?没规矩怎么了?小七担心白锦。”

翻墙这招就是李宁安教的,毕竟李宁安从来都不爱守规矩,李数跟着他在池安寺呆上的那一个月,完完全全跟着学坏了。

“无碍的无碍的。”沈白锦听着一众皇子同自己解释,心里倒是欣慰,大家原是担心她的。

“这是要在这儿,一直站着说下去吗?”李煦出声,眼睛在每个人身上掠过,那似是说找个地方详谈。

随着夜里的一阵冷风吹过,衣着单薄的沈白锦跟着打了一个冷颤。许久没说话的李辰洺见如此,准备伸出手将自己身上的外搭披在沈白锦身上,但被沈白锦躲了过去。

“不用了太子,我可自己回屋穿上一件。”

李辰洺有些意外,但还是回应道:“好,别着凉了。”

沈白锦没有看他,只是点点头。

“那我就先回去换件衣服,我马上就出来。”沈白锦看着眼前三位皇子,唯独没看某人。

“快快去吧。”李宁安有些嫌弃地甩手。

李煦言:“多穿些,夜里凉。”

李数没吭声,只是一直痴痴地看着沈白锦,不想挪开一眼。

“那我这便去了。”

话音一落,沈白锦就转身朝沈府正门走。

四人一同盯着沈白锦离开的背影。

不过李辰洺缓缓将视线移到了沈白锦的左手,如今手上的绷带已经轻便了许多,想来伤口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也不知他派人送的药,她可有收到。

不过片刻,沈白锦就已换好了轻便保暖的衣裳,从沈府正门走出来。

出门时,门口守夜的男役还有些疑惑,但沈白锦千叮咛万嘱咐过,今晚自己出门的事情一定不要说出去。

等沈白锦走到府院的外墙下时,那四人还稍有些惊讶,不是说女儿家打扮都要好久么,没想到会这般快。

李宁安倒是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打量,“你倒是快。”

“我是一路跑出来的。”沈白锦回答道,但没听出那句话中的另外意思。

沈白锦回去只是换了双短靴,又套了两件竹青色的长裤长衫,头发用玉簪挽在脑后,慌忙中还留有几缕发丝没能梳上。

总之这一身装扮颇像江南的采茶娘子,自然恬静,温和随意。

“既然人已经出来了,那我们商量一下要去何处。”李煦提醒。

李宁安都未思虑,开口便说:“去喝酒。”

“不可。”李辰洺果断否决,声音决绝干脆,眉头紧皱脸色稍有些严肃。

李数道:“我们是溜出宫的,去酒楼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那去哪?总不能去茶楼喝茶听戏吧,那不白溜出来了。”李宁安摊手,在宫中着实给他闷坏了,他只想寻些乐子,快活一把。

李煦忧愁道:“我们四人走在一起,到哪里都会被人多打量几眼的。”

“那该去哪呢?”李数低声思索。

就在众人都有些为难时,沈白锦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地方,既能喝上酒,又能保全皇子们出宫的消息。”

“你说。”几人齐看向沈白锦。

……

明月高挂,幽深的小巷子之中有行人穿梭。

沈白锦带着四位皇子,在城中人烟稀少的小巷子绕行,一路赶去某人家中。

五人在路上不似想象中那般热闹闲谈,只有李数时不时和沈白锦会交谈上几句。

“白锦姐姐你的伤可有好些?”李数担心问道。

沈白锦抬起左手摇了摇,“好的差不多了。”

虽是这么说,但还能看见左手指尖上的瘀血。

李辰洺一路未出声,但视线一直不曾从沈白锦的身上移开,他看着沈白锦小小肩头之后飘逸的几缕散发,不由得心底有些郁闷被撩起。

自从那日在西蜀公主的寝殿外瞧见过她一眼后,他们足足有六日都不曾见一面,可她现在仍旧在躲着他。

当真就是,只要她不进宫,见她一眼都是难的。

李辰洺压制着心中的烦虑,胸口重重地起伏几次,眉头皱得更紧。

许是李煦和李宁安瞧出了二哥身上的戾气,一路上都没怎么出声顽皮。

……

从沈府离开,大约走了一刻。

在一深巷中的末尾,沈白锦在一扇木门前停下,对着木门指道:“这就是了。”

四位皇子还是疑惑的神情,但沈白锦的手已经落在了门环上,用力的叩了几下。

铁环叩在木门上发出闷响。

不过刚敲下去,一声粗狂的男人声就很快从院子里传来,“谁?”

院子里的人也是疑惑,这大晚上的会是谁能来找他。

沈白锦没有回应,只是又叩了几下门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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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们甚是疑惑地看向沈白锦,也都等着院里人出来。

嘎吱一声。

木门缓缓拉开,一位身高数尺的高大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刘兄。”

“白锦啊。”

看到出门人的熟悉面孔,再加上沈白锦与男子熟络的模样,皇子们这才吐了一口气。

“竟是刘统领。”李数惊呼。

刘珩被引去视线,看见站在门外的四位皇子,一时慌乱局促尽数显露,连忙将手中的门栓仍在一边,对着四位皇子叩拜下去。

“诸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刘珩抱拳单膝跪地,未敢抬头。

他在想,这宫中近日看管甚严,皇子们是怎么出来的,尤其也未听说皇帝下过什么命令,难道……

刘珩正往其他方面想着,就听见太子殿下一声轻唤。

“刘统领不必局促,我们正是来拜访你的。”

刘珩起身。

“小的怎有这种命,能让四位皇子亲自来拜访,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尚可让宫人传个口信就行。”

刘珩仍旧谦卑,弓着背对四人低着头,未敢直视。

“外面不易久留,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沈白锦拉上刘珩的衣袖往木门里拽,让门口留出空位,四位皇子好方便进来。

几人依次进入院子,刘珩站在一旁不敢乱动,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沈白锦,满眼的疑惑。

皇子们进入院子内,倒是先打量起来陈设。

李宁安和李数因为上次春围刘珩未选他二人,还有些记仇呢,但是看见这小院子内的简单陈设,似乎又没那么生气了。

李辰洺只是简单地看上几眼,便寻着沈白锦。

回头瞧见沈白锦正和满脸惊恐的刘珩进行着眼神交错,俩人想说又不敢出声,秘语的样子倒是有些逗趣。

不自觉地,李辰洺嘴角翘上了弧度,连他自己也后知后觉,而后扭回头,装作冷静。

李辰洺对背对着刘珩唤道:“刘统领。”

“属下在。”刘珩立马几个跨步走上前。

远处站着的沈白锦偷偷地瞧着两人,不时能对上李辰洺的眼神,沈白锦掩饰着,装作心不在焉地样子撇开头,佯装没瞧见。

李辰洺跟刘珩低语。

“刘统领勿慌张,今日我们四人是偷偷出宫的,不可大肆声张。”

刘珩头如捣蒜,点头说:“是是是,今日一过属下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四位皇子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刘珩沈白锦一大一小二人并排规矩地站在一边,有种听候发落的样子。

“白锦姐姐、刘统领你二人站着做何?同坐啊。”李数看着两人说道。

刘珩摆手,“不可不可,四位皇子坐着便好。”

看着刘珩那粗如柳根的大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的两下子,李宁安没忍住笑道:“怎么今日刘统领这般憨气,与平日骁勇的猛士可不太一样喔。”

被李宁安这么一打趣,几人便都看向刘珩笑了起来,一下子氛围轻松了不少。

沈白锦笑着侧头看向身边的刘兄,她是一向知道刘珩是个憨憨的老实人,只不过没想到今日私下的刘兄被皇子们瞧见了会紧张局促成这般模样。

实在是忍不住跟着嘲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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