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芸和景家其他几位太太,去打牌消遣。
景荣光找准时机。
他和懒怠应付他的景煾予,一起走在宅邸外那侧路灯光下。
缦合里的雪水,融入溪流。
在回廊中循环流淌。
远处的小喷泉,发出沙沙的声响。
景煾予走的这侧,是路灯暗影。
而景荣光,沐浴在路灯里。
正如他的心思昭然若揭,筹码也在明面上。
他已经雪藏了勖玫,宛如穷途末路的赌徒。
而他这个野心勃勃的子侄,容色沉晦,不在光下,不让他窥探半分。
景荣光:“人的自私贪婪是社会性,并非生物本性,是来自文明的驯化。我很清楚我是出去挡风口的,若是不留住这堆古玩,没有我身先士卒,只会让你和四哥更加担心。况且我的客户名单里,那帮人大有来头,被查了对谁都不好。”
景煾予笑着听完了他的条件。
他淡道:“你能跟我谈的筹码太少了,五叔,下次见面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今年过年呢,你还可以继续许许愿。兴许明年,是我给你压岁钱了,也说不准。”
景荣光自身权力已然很大。
听见他这句话,心尖也颤栗了片刻。
他揣摩了对方的意思太久,久到景煾予已经不耐烦了。
“你总是用客户谈条件,会让和你做交易的人,觉得你狐假虎威。我提点你一句吧五叔。弗朗斯的政治学中说,依靠贵族的帮助获得最高权位,要比依靠平民的帮助成为君主的人更难保住位置。因为他会发现置身于一帮自以为和他不相上下的人之中。因此,他不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他们,更不能按己所愿地管理他们。和你交往的那群人,哪一个怕你?”
景煾予轻描淡写地扫了景荣光一眼。
“想靠那批文玩,牵制住上头的人,太过肤浅。五叔你知道,为什么被举报的是违建,不是走私吗?”
景荣光的瞳孔微微紧缩:“你的意思是——住建?”
蓦地,他止住了话题。
“我会管好我的人,不让他们为难侄媳妇。”
景煾予垂眸笑了:“只是管好怎么行?封杀雪藏和我家宁宁扯上关系的话,不是更加徒增恨意。这样吧,你投资的那个娱乐公司,片酬上千万的艺人,都要无偿穿着我妻子工作室设计的礼服裙,歌颂她的赞助。针脚再拙劣,都是我家宁宁的恩赐,你说呢?”
除夕有月。
滚圆的月亮从头顶洒下光芒,像是盛了一杯庆功佳酿。
景荣光几乎热泪盈眶。
他知道,景煾予提点至此。
并提出交换条件,已经是下定决心打算帮他的忙。
他连忙投诚:“煾予,我知道仲老爷子非常喜欢她。你放心,景家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会厚待她。”
景煾予晚上喝了一点酒。
现在呼吸间,还有淡淡的醇澈酒香:“你先说,怎么一个厚待法?”
“我名下的一线女星,今年每次出席晚宴和国内外电影节,都只穿侄媳妇设计的礼服裙。你放心,我的眼光很毒辣,带的演员,都是能招募赞助商的名角儿。”
景荣光继续许诺道。
“之前你们订婚,我知道你父亲景宴鸿颇有微词,这点你也放心,总之景家有我,会为姜小姐大开方便之门。”
景煾予神色柔和:“她平时有些宅,三月在巴黎时装周有个晚宴,我要带她一起去。你把有档期的一二线艺人叫来,穿她设计的衣服,陪她去米兰和比利时安特卫普之类的地方玩玩,费用我出。”
他的声线格外暗哑温柔:“宁宁对浮华没什么兴趣,可我想捧她,我想她被全世界同行歌颂,给她最好的一切。”
“她值得的。”
景荣光没想到。
连勖玫的雪藏令,都被景煾予,命法务召回了。
景煾予这么在意姜蝶珍,不想她被任何人诟病。
景荣光有些怔忪。
这个五脏庙里都是酒色财气、荤腥腻浊的男人。
恍惚中回忆起今天在放映室里,看到的那抹纤薄的身影。
景荣光难得动容:“煾予,景家想护一个人,就不可能护不住。”
“冼芸名下的拍卖公司,一年要拍卖超过十万件藏品,你放心,这些都是已经申报文物局审批的。这次新年礼物,我准备了一颗十五克拉的艳彩蓝钻石项链,用这份厚礼,作为我投诚的信物,可以吗?”
景煾予不着情绪:“你走吧,五叔,这件事我会上心的。”
这一生雪泥鸿爪,萤草风露。
所谓爱情,不过是她平安如意,他甘之若饴。
穿过流水曲觞。
回来的路上。
他满脑子都是去吻,正在家里看书等他的人。
他的宁宁,特别黏他,也特别甜。
明明是一个小小的人,却像是糖蜜塑造的金粉仙。
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去吻她。
他从前厅一路走过来。
西装裤袋里,装着给她的项链盒。
这根项链,彰显着景家接纳她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