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里,朱厚熜只陆续见过那小丫头片子几面。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孙茗早就存着以防万一的心思。总之朱厚熜这两三年见到她时,已经出落得如花似玉、每次都打扮得很不错。
想起孙茗总是装着那么多心事却只是未雨绸缪、不曾开口,朱厚熜就知道大概是当年她被张太后一缠、开了一次口后被朱厚熜教育了一顿,从此就一直放在心上。
由于孙交本身就有的基因、由于她母亲能让孙交这家伙年纪那么大了还能动心的姿色,孙岚的长相自然是足以入朱厚熜法眼的。
但朱厚熜哪里曾深入去了解她的品性?
这是皇后啊,尤其是他这后半生的皇后啊。在将来的皇位继承问题面前,谁知道孙岚自己会如何?
孙茗的遗愿,朱厚熜不想违背。选立她,诸位皇子也能更明白父亲的心意,太子多少能安心一些。
朱厚熜苦笑了一下,让太子留心朝鲜那边的情况,那边如今果然斗得不可开交。金安老和金祺都已经死了,现在是大小尹在争斗不休,听说李怿已经被迫搞了一次“内禅”来激化矛盾。
现在,自己最大的几个儿子也已经到了长大成人的阶段。按照大明皇帝们过去的寿命情况,就算朱厚熜现在身体还很不错,但朝臣们又有多少会像孙茗自己默默准备的那样,以防万一呢?
人生总有意外嘛,去年以前,皇后的身体不是也很好?
东宫开府建衙已经数年,有人挤到了和太子属官关系密切的圈子里,有些人挤不进去。
而这次,就是一个机会。
在大位问题上,尘埃落定之前,从来都是纷争不断。
“京里京外,这段时间都多留心些。”朱厚熜吩咐着陆炳,心里琢磨着怎么引导文武百官的心思别放太多在这方面。
“臣领命!”陆炳递上一个折子,“以前就有的一些奏报,臣已经整理了一下,呈陛下预览。童家的行状,陛下再给臣半个月。”
朱厚熜点了点头,让他先去忙。
童家兄弟俩,童家更多的亲戚乃至于当地亲族的情况,朱厚熜还得摸摸底。
孙京的说法是一方面,陆炳这边暗访到的情况是另一方面。
这只是一方面,朝堂上其他重臣的想法,朱厚熜也得了解。
刚好,这么些年过去了,文武百官之间又结成了大大小小怎样的圈子,这一次也摸摸底。
“宣崔元。”
……
不论朱厚熜对大明的改变有多少,只要皇帝仍在,大位的问题始终是最敏感的问题。
何况现在的大明盛世再临,天子威临四海,君权无上?
虚岁十六的张居正陪着太子跪在几筵殿里,他身上也穿着丧服。
察觉到皇帝对张居正的另眼相看,这么多年来,皇后对张居正也极好,是把他当做儿子将来的巩固之臣来释放善意的。
因此,张居正对皇后不无感情,眼下心中也有些哀痛。
但早慧的他,更加清楚将来有着多少可能的波折。
对于皇后有遗愿一事,张居正并不知晓。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琢磨着后面该怎么做了。
首先,太子自当服丧二十七月,以示孝道。
而这段时间,则该沉下心来钻研学问。三年之后,该当奏请陛下,化名应试。若能在公正的情况下中了举、中了进士,那是能让皇帝欣喜、朝臣信服的重要一环。
这就是第二件应该去做的事。
至于第三件,更该在随后奏请陛下,择一府之地,试理民政。
在皇帝身边得到言传身教这么多年,张居正很敏锐地发现皇帝要求皇子们有学问、有处置问题的经验。
从十三岁开始,后来皇帝上的课以案例居多。
但按照皇帝推崇的实践学的道理,纸上得来还是浅了,终究要亲历一些实务。
张居正觉得,这样的建议应该是能得到皇帝欣赏的。
当此之时,皇帝春秋鼎盛,先继续守孝学习,皇帝若仍旧看重太子,必定欢喜。他为太子师,若子弟学业有成,为人师者应该也是愿意看到的。太子积累声望,也是应有之理,不算触及皇帝威权。
而有了声望之后,一府之地不涉军权,更远离中枢。只要从始至终都有化名,仅仅少数重臣知道,那太子如此历练,皇帝应当也是乐于看到的。
同样,到了那个时候,太子去了地方历练,安全方面皇帝用心与否,也能判断出皇帝的心意。
年轻的张居正自己胡思乱想着,但他知道这些想法要先和太子商量一下,而后再由太子请教一下张总辅和杨国老,看看行不行。
这个时间,张璧与杨慎也在文华殿那边私下交谈着。
“老夫今年是无意留任的。”张璧自知才干一般,无非沾了皇帝是老乡的关系有了如今的一路官途和总辅荣耀,“皇后崩逝,太子失了生母庇护,用修,你我为国本计,今年须有妥善之议,保太子将来无虞。”
杨慎皱着眉,缓缓回答:“陛下春秋鼎盛,圣明无双。太子开府建衙多年,陛下之意不言自明,有何忧虑?”
“正因陛下春秋鼎盛,来日方长,才须有个妥善法子。”张璧语重心长地说道,“后位不可久悬,不论立了何人,后宫母凭子贵,将来的纷争都免不了。若无妥善之议,陛下因后宫纷争忧烦不已,于国事也是隐忧。老夫有意荐举你接任总辅,一展所长。用修先任户部,再任财税部,又领财税部六年,大明国富兵强之盛世,用修岂甘愿国事因后宫和储君隐忧左右掣肘?”
到了这个级别,当年父亲推辞了总理国务大臣,杨慎不论是自诩才干,还是为了让杨家也出一个宰相,那都是当仁不让的。
“便都是嫡子,也有长幼之分。”杨慎倒是不以为然,“陛下圣明,必有妥善处置。”
张璧古怪地看着他。
湖广直道修成,陛下要再续修京广、增修宣宁、河套直道和其他驰道,杨用修那都是每每在皇帝面前有劝谏缓一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