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侯啊!”张经不由得点了他一句,“忘记陛下教诲了吗?战争,只是手段!又不是来打个胜仗耀武扬威的,看长远一点。仗打完时,人心也变了,这才更加重要!”
“他们都开始有新粮从东边运过来了!去劫一劫粮道总该做吧?”
“劫粮做什么?”张经继续摇头,“运得越多越好!宋侯莫非以为,运来的粮食,城中百姓吃得上?即便要买,价格又是多少?运得越多,届时入城后赈济也就更轻松。运得越多,说明其余诸道正在横征暴敛!”
“只供守军,那军心就更加稳固,更难打了!这么多天,还不见有将卒临阵起义!”
“难道还要靠有守军起义得胜?本就不指望这个。”
宋良臣无奈地看着他:那天你说喊完士林派再喊士卒又当如何时,神情可不是这样。
在宋良臣看来,已经快入冬了。如果平安道、黄海道不保,明军粮草军资就只能依赖海运了。如今形势,已经越来越不妙了。
张经却坚持着要实行这样的战略,也不怕朝鲜各地在入冬后搞出什么反攻乱子。
“等着!”张经的目光盯着远处的汉城北门,“王师非为征服而来,而是解救而来。人心向背,本就需要更长时间。数月以来只轰城墙,城内民夫修了这么久的工事、做了这么久的苦工,天寒地冻时还吃不饱、穿不暖,难道想不通王师本可一鼓作气却耐心劝降的仁义之心?”
“……大军在尹元衡手上,没用的。”
“谁说无用?”张经坚定不移,“形势显得对他越来越有利,城外的局势安稳得越久,他就越会松懈!等新粮运到了,让那些人喊话城内,平价卖粮!”
宋良臣又呆了:这又是什么操作?
第484章这一仗是精神攻击
文明存在得够久、史料够详实丰富的好处就是:真有那种大才多读史书融会贯通,那么太阳底下就不算有新鲜事。
大明说是海陆并进,但兵围汉城,一共才多少人马?守军又有多少?
尹元衡坐拥地利和兵力优势却始终不敢出城一战拒敌,早就暴露了一切:他压根经不起任何一败。
守城嘛,只要城没破,就算赢,还稳得住。
而在他的判断里,在明军没有主动总攻的情况下,出城退敌则必败。
面对这样的对手,张经毫无压力。
大明固然强,朝鲜实则也称不上很弱。
尹元衡连这种局面都不敢破,只说明城内如今全靠强压。
距离形势的彻底转变,只欠一根导火索。
之前大杀士林派,没有实现这一点。
归根结底,那些身居官位的士林派,和将卒、城中普通百姓能尿到一个壶里吗?
大家根本就是不同的阶层。
“比大明诸军改制之前还不如,绝大多数都是征发入伍。”张经又对宋良臣说道,“王师呢?悉数募兵。天气冷了,操练时喊响亮些。告诉大伙,远征本就有额外饷银,胜了还有犒赏。如今捱得越久,额外饷银越多,还能只靠气势和谋略就全须全尾大获全胜。所以,要喊响亮点,让城内守军知道王师士气不减!”
有一些兵卒被派去帮助修筑、守卫仁川城和海运粮道了,但汉城外仍旧还有两万余大军在此。
这两万余“大军”里,真正属于大明募兵精锐的,实则只有蓟辽边区的六千和北洋海师的两千陆战兵。剩余一万多,实则属于海陆长城公司和海运局,仅在这里做做声势、承担后勤等任务。
再加上平安道、黄海道的其他大明力量,总共也不及朝鲜如今剩余兵力的三分之一。大明出动到朝鲜的常备精锐军力,总数不过一万五。
可这么多人都是在大明军伍新操典之中走过来的。
如今一为保持士气、二为御寒,操练便是演一演军阵进退,走走步。
问题是气势完全不同。
“一——二——三——四——立定!”
“左右哨,成鸳鸯梅花阵散开!”
“战前三鼓!”
“咚咚咚咚咚——”,“为大明而战!”
“咚咚咚咚咚——”,“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咚咚咚咚咚——”,“保卫人民,英勇胜战!”
心里想着之前将官眉开眼笑传的话,大明普通募兵们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围而不攻是为了让他们能多得些出征的额外饷银。那确实,多一个月,那就是多五钱银子呢。
虽然不像之前在平安道和黄海道那样能赚其他军功,但至少也不凶险嘛。
如果只用这样就把汉城拿下来,还不是攻破敌国都城的不世大功?大明多少年没这等大功出现过了。
所以汉城守军将卒面无人色地看着城外明军又换了新花样。
城下操练,喊声震天。
这可不是之前三个方向每边只有两三百“投敌奸细”用朝鲜话喊一些让城内人心不稳的言语。这是过万大军,有时候是成百上千的人喊口号,有时候是三个方向的全体大军此起彼伏仿佛比嗓门、互相应答一般地齐声呼喊。
这个声音,城墙上的战鼓声就压不下去了。
他们大部分人也听不懂喊的是什么,只听得出气势雄浑。
就是今天了吗?大的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