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响起。
城墙上有新制虎蹲炮的阵列,打向土坡尽头上正在汇聚抛洒箭雨的虏骑。
固定炮台上的神威巨炮,则瞄向更远的地方。
弹丸飞向虏骑和那附近紧张劳作的民夫,溅起的血肉、尘土都在那里张扬。
“长生天的孩子,下辈子也是好儿郎!”
被开花弹片刺中的虏骑里,却有人嘶吼着纵马跃向深坑。
这个时候恰近黄昏,昏暗的夕阳从城墙那边的方向洒过来,只勾勒出他们决绝的身影。
土坡的两侧,是宛如蚂蚁一般的民夫。一个接一个,背着背上的羊皮囊或者推着小独轮车,沿着两人宽的小道往前。尽头的坑道底,已经咽气的,还在哀嚎的,不管是人或者马,接下来就是从高处被抛洒下来的土。
有石子,有土块。在这边墙以北,这个天气里的一切都已开始冰冷。
将入夜,确实适合虏骑开始这种壮烈的总攻。
后方,哪怕已经十分坚定的俺答此刻也不免双眼微热,喃喃说道:“都是好汉子……都是为了部族将来拼命的好汉子……”
慈不掌兵,草原部族已经被逼迫到了这种绝境,不拼命又能如何?
与明军玩计谋、声东击西?
又有哪一处城好攻?倾巢而出,仅仅四处劫掠一番又有什么意义,能改变大势吗?
只能用命去填,让汉人知道,不能跟过分了!
汉人的骑兵,自然是去了更北面吧?
可那又怎样!只要能在这里逼退汉人的皇帝,他们难道还能当真控制远在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终究还是要回到他们更熟悉的南面。草原,本就只可能属于长生天的孩子。
长生天的子民们面对的是怎样的困境,这下不会有人不明白了。
他俺答,这个篡位之臣,无愧于心,无愧于长生天!
入夜了,明军的炮火明显猛烈多了,但更猛烈的炮火,只不过加快那最后数十步的距离被尸山填满的速度。
炮火越猛,血肉越碎,那数十步距离的尸山越扎实。
城墙上,毛伯温双眼猩红。
敌不畏死,如何以死惧之?
毛伯温不知道俺答是如何用长生天及黄教的双重信仰来鼓动这些麾下的,但至少这一刻,北虏显得势不可挡。
“断山!”
一声令下,之前引而不发的数门神威巨炮开始发出怒吼。
他们从侧面的角度,开始对着土坡后方较浅的地方开始轰击。
那里被轰塌了,后续涌上土坡的虏骑就会变少、断了节奏。
“铳兵营准备!”
城墙上,分为数百的铳枪手开始对准几个土坡延伸过来的方向。
望远镜里,毛伯温已经能看见数十个长达数十步的长梯被抬过来。宽可走马,不用说,是在后面山上就地取材赶制的。大明没有放弃河套宣宁的意思,因此也没必要把坚壁清野做得太过。
何况,守城本就有把握。
毛伯温知道,只要虏骑踏上了长梯,最初的一批人也必将是填坑的材料。
被突入到城墙上,大概只是时间问题。
可毛伯温不相信,一旦伤亡大到了一定程度,鞑子仍旧能够不崩溃。
这必定是漫长而艰苦、残酷的一夜,可大明必定能胜!
“火箭车准备!”
这是早在靖难之役时就让朱棣的骑兵在白沟河之战中吃了不少苦头的“一窝蜂”的改进版。
二百步以内的狭窄地形以内,密集的“火箭”足以令骑兵寸步难行。
这样的火箭车,现在既是京营之中车兵营和神机营的重要火力,也是守城军的利器。
要用命来填吗?那就付出足够多的性命。
填满了坑又如何?北虏人再多,也没法堆起真正的一座山。
几座桥梁一般的土坡,迎面只十余骑罢了。
而集宁城内能轮换射击的火箭车,又是多少?
再加上铳枪、弓箭,屠杀吧!
一个方向攻过来的,主要是弓箭和血勇。
另一个方向回敬的,是炮弹与火箭。
当此之时,成规模的武器技术代差展现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