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酒盏,秦亦为难极了,却听尉迟昑又说:“你不肯自己喝,可是要我喂你喝下去?”
秦亦吓了一跳,忙接过酒盏,又软言劝道:“公主还是以茶代酒为好!”
“坏人,你这时候怎么如此体贴,以前却都做什么去了?”尉迟昑媚眼如丝,未饮先醉一般。
“额……”秦亦语塞,难道这尉迟昑到现在还难忘旧情不成?只得硬着头皮道,“臣身份卑微,配不起金枝玉叶,恐轻贱了公主,自然是不敢造次的。”
“都是借口,你们男人最会给自己找借口的。”尉迟昑斜着眼睛瞅着秦亦,“我当初就是怎么都不服气,你为何就喜欢桑布,愣是睁眼都不瞧我一眼,我哪里不比那个黄毛丫头强。”
“便是因为殿下太过优秀,秦亦方才不敢妄想,世间姻缘,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举案齐眉,耀眼如公主这般的女子,哪里是秦亦这等身份之人能配得起的。”秦亦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因为不管怎么说,自己男扮女装无意骗了人家小姑娘的芳心,总还是有些愧疚的。
“行了,你也不用跟我面前口不对心,当我还是以前那个傻丫头呢?”尉迟昕忽然换了副面孔一般,板起脸来冷冷地说。
秦亦被她搞得摸不着头脑,只好一言不发等待下文。
尉迟昑见她不说话,便又接着说:“其实我要说的很简单,我要与你做一笔交易。”
“不知公主所说的交易是何?”秦亦愈发摸不着头脑。
“我手里有一个关于你身世的秘密,我的要求就是你休了桑布,我便告诉你听,并且保证不说与别人。”尉迟昑一副胸有成竹,静待秦亦上勾的模样。
不料秦亦却哈哈一笑,道:“什么身世之谜,公主算是押错了算盘,因为秦某并不在意,更不会做什么交易。”
“你、你连你自己父母是谁都不想知道?”尉迟昑不甘心地问,在这个孝道最大的地方,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并且还不想知道是谁的人,对于她来说是十分难以理解的。
“劳公主费心,对于秦亦而言,在这里的生命中就没出现过父母,之所以能活到今日也并不是他们之功,所以我并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做过什么,更不想让他们介入或者影响我现在的生活。”秦亦其实说的并没有错,这个身体的父母,其实跟她真是半分关系都没有,至少在感情上是没有,他们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为秦亦的灵魂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但秦亦并不想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
“你,你就不怕你的真实身份泄露,那你就难保现在的地位以及名誉了。”尉迟昑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呵呵,难道在公主眼里,秦亦就是个趋炎附势,留恋名誉地位之人?”秦亦忽然笑了起来,原本还对尉迟昑怀有的一丝抱歉,如今也已经烟消云散,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幼年就喜欢并且一直想得到的玩具罢了,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才会纠结于心,无论如何都想要到手,其实若真是让她得到,她也新鲜不了几天便会弃之如敝屣。
她越笑越觉得好笑,竟径自笑的弯下腰去。
尉迟昑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一拍桌子怒道:“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了!”
“公主不必多说了,其实您并不了解秦亦,不明白臣为何要留在朝中,更不明白臣向往的是什么。”秦亦止住笑声,正色道,“对于公主来说,秦亦也许是您年少时候的一个梦,一个无论如何都想去圆的梦,一再的受挫使您越来越不服气,越来越想要圆这个梦想,其实您在意的早已经不是秦亦,而是那个梦是否能圆满。很多人都问臣,为什么会是桑布,因为在外人看来,以臣如今无论地位、圣宠还是别的什么,都应该配一个更好的正妻,但是在臣眼中,却觉得阿布就是最好的,她是最懂得臣心意的。更因为臣知道,她跟着臣不是为了腾达、不是为了富贵,而是为了臣这个人,无论是高床暖枕还是茅屋冷炕,她都会不离不弃。”
“哼,我便不信她真的有你说得那般好,你不过是还没贫寒而已,富贵的时候好话人人都会说。”尉迟昑不服气地冷哼道。
“旁人都只看表面,其实阿布为臣做出的牺牲,是大家都并没有看到的,所以我爱她,敬她,放不下她。”秦亦抬眼看向尉迟昑,“公主,臣斗胆说一句,真正的爱不是自己要得到什么,而是想着能为对方做什么。”
“还轮不到你来教育我!”尉迟昑沉着脸,手中的酒盏被她转来转去,酒水点滴飞溅出来,“我就不信如果你成了里通敌国的叛徒,成为阶下之囚,受千人所指,万人唾弃的时候,她还会对你不离不弃,如若不信,咱们是不是来赌一赌。”
“赌什么的臣倒是不在乎,只不过好奇,公主如何将臣弄成里通敌国的阶下之囚呢?”秦亦心中冷笑,就你那些小伎俩,难道因为逃得过我手下的密探不成,你这次回来不过是因为尉迟晞怜悯,不希望将你掺和到战事中,如今回来不到几日,竟然开始大言不惭地威胁别人。
“公主难道真的以为,仅凭臣的身世,以及那个齐国密探的什么底细,便真的可以将臣打得万劫不复吗?”秦亦此时也懒得再跟她兜圈子,干脆直截了当地说,“这些东西,先皇与陛下都早已知道,并且知道的只会比公主多,所以如果公主一意孤行,臣也不会阻拦,不过如果结果与公主所想大相径庭,臣倒是要劝公主好生保重身子才好。”
“秦亦,我告诉你,不出多久,你就会为你今日的言辞托大而后悔的!”尉迟昑咬牙切齿地说。
此时正好桑布换了衣服回来,秦亦便起身道:“公主千金之体,如今更是双倍珍贵,还要多多休息才好,臣与内子已经叨扰半日,深感罪过,就此告辞,万望公主珍重身体,调整心情方好。”
桑布不明所以,只跟着行了个礼,就被秦亦拉着告退出来,她看着二人面色都奇怪之极,在宫中不方便开口,一直憋到上了马车,才奇怪地问:“你俩都聊什么了?怎么我回来就发现你俩脸色都这么难看?”
“哼,那个娇小姐,用我的身世来威胁我,说让我把你休了,不然就把我的身世揭露出去,让我身败名裂,变成阶下之囚。”秦亦想起来就觉得讨厌,她生平就是吃软不吃硬,最讨厌别人的威胁。
“唉,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却又嫁了个与自己国家敌对国的国君,现在被接回来,用不了多久便会知道自己的哥哥去攻打自己的夫君,到时候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桑布见秦亦这般,反倒站在尉迟昑的角度,开始对她抱有同情了。
“也没什么可怜不可怜的,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再说你以为她是真心喜欢我?她不过是觉得当初没到手,所以耿耿于怀罢了,却不知我是最讨厌别人威胁的性子,她越是这样我却越是讨厌她。”秦亦扭头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想起她来就觉得闹心。”
反正尉迟晞基本算是决定,无论如何在齐国局势稳定前,不会让尉迟昑再去齐都,所以她相当于被软禁在名阳皇宫内罢了,所以秦亦并不担心。
之后的日子一直十分平静,平静的都让秦亦有些纳闷,因为她觉得尉迟昑不是那么容易就罢手的人,虽然觉得她翻不出什么大名堂来,但是沉寂无声却也不是她的作风。
约莫半个月后,外头突然来人禀报,说外头似乎出了些事情,秦亦竟然觉得心里先是一松,不管是什么事端,都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难受的便是一直憋着,让人知道即将有什么到来,却又不知到底是个什么。
“出了什么事情,不直接写在密折里,还至于跑来一趟?”秦亦问那来报信的探子。
探子迟疑了片刻才说:“这两日,城中似乎有一些流言蜚语。”
秦亦心道,难道尉迟昑竟只有这几分本事不成,竟然是如此小儿科的东西,又问:“有什么流言,你便直说,又不是你传的,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她还以为是因为流言事关自己,才让探子难以启齿,便又催问道。
“流言说、说圣上不是先皇所出,乃是齐国前任君王之子……”看着秦亦越来越难看的面色,探子的话也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自动消音。
“真是胡说八道,你们有没有追查流言的来源?”秦亦气得一拍桌子起身怒道。
“儿郎们已经全城在追查了,几个散播得严重的人也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相信不久就会查出根源。”探子躬身道。
“你下去告诉他们,莫要声张,只暗暗查访,要外松内紧,越是禁言只会越发让人觉得这是真的,私下的散播是咱们无法控制的,所以一定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下去吧。”
秦亦在房中越想此事越是蹊跷,这事儿真的是尉迟昑所为,还是另有其人?难道就是为了逼自己休掉桑布,还是说背后另有更加巨大的阴谋……想到这里她又忙去翻刚才探子递上来的折子,里头都原原本本记录着几个谣言的版本,上头说得似乎有鼻子有眼,说尉迟晞其实是秦婉与齐国前任国主的儿子,但是齐国前任国主不肯承诺许给她儿子王位,所以秦婉便投奔璟朝先皇,并且设计骗取信任,最后在宫中生下孩子,却不料自己难产而亡,幸好先皇言出必行,还是将皇位传给尉迟晞。
几个版本的中心意思都大同小异,秦亦合上折子细细思付半晌,拉铃叫来个密探,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见他出去这才脸上露出点儿笑意,心道,既然你要玩儿,我便也陪着你玩儿。
不出半日,京城内的流言蜚语已经达到了空前高涨的地步,几乎街上的人三五扎堆的便是在议论此事,更不要说什么饭馆酒楼,花园后院,更是私语不断,但是故事的版本却也原来越离奇,越来越不可信,但所有传话的人,都言之凿凿地说,自己的版本才是最准确的,因为是某某的某某,在某某衙门当值的某某从某某那里听说的,必然是最准确的。
而却也有人咂摸出滋味不对:“哥几个,你说如果这是真事儿,这城里传成这样,那官府还不早就抓人了,可现下这传的是越来越不靠谱,衙门却是按兵不动,我看这里头是有问题啊!”
而让秦亦发觉自己无比幸运的是,边关急报下午正巧抵达京城,挎着红包的黑衣快马一进城门,马上就吸引了更多人的视线和关注,而不到半个时辰后,京城大街小巷贴出来的出兵告示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因齐国小股兵士扰边,造成边境附近四座村庄被洗劫一空,死一百三十七人,伤三百余人,掳走一百余人,所以急报进京后,圣上下令全线出兵。
正当大家围在告示前,听识字的秀才宣读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出来一个声音,大声嚷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就说这咋这么多传言,现在看来,就是这齐国的狗腿子们散布的,想让咱们京中大乱,好顾不得去打他们啊!”
事情,终于向着秦亦所希望和引导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