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战场上拼的就是一口气。
金正手头不过三千出头的步卒,外加约五百骑兵,即便扼守要道,列栅戍守,但仍不免有腹背夹击之虞。
昨夜一场厮杀,肯定有漏网之鱼。
他们孤身出逃,没法骑马,但要不了几天,就是走也走回盛乐了。
如果半途再遇到巡逻的游骑,或在附近放牧的部落,还可以央求他们传信回去。
三天,最多三天盛乐那边就会得到消息。
然后便是紧急议事、调遣兵马、发放物资、委任统帅,这个过程快的话一天,慢的话两天,然后再花两天时间行军而至。
也就是说,最多六天后,他们就将面临来自背后的打击。
如果有部落首领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率兵南下,可能更快。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谁胆大,谁更能坚持了。
中陵川上游也有己方的援军在往这边推进,金正不指望王氏发兵救援,但马邑方向的援军就是爬也爬到善无了。他们一来,留守善无的兵马便可沿着河谷西进,增援而至。
太阳渐渐升起,金正站在一处高坡上,仔细俯瞰整个战场。
敌军约有四千多,马匹六千余。
索头浑身泥猴也似,士气看起来也不怎么高昂。军官下令整队时,半天才整完。
最可怕的是,他们现在要下马步战,攻打营垒。
金正在山坡上等到了太阳西斜,索头都没有发起进攻。正诧异间,却见南方又来了一支部队,人数三千上下,大概是跟着贺兰蔼头一起北撤的部族兵。
原来在等援军!金正冷笑一声,来了正好,一起打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索头终于发起了第一轮进攻。
他们凑了一些骑兵用的小圆盾,又临时鼓舞了士气,因此看起来像模像样。
从金正的角度来看,漫山遍野的索头正一步一滑地前进着,走着走着,连队形都散乱了。或许,他们的阵型本来就摆得不好,骑战的战术和步战天差地别,有点难为他们了。
陈金根站在木墙上,本来还有点紧张的,这会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要索头不上马,不乱跑、乱窜,不四处袭扰,下马和他们面对面硬碰,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嘭!”吊桥放了下来。
一千六百余名府兵鱼贯而出,准备列阵,他们竟然不打算安守营垒,要与敌人野战。
“来啦!”阵前突然响起一声大喊。
晋军戍守的木墙之外是壕沟,壕沟外则是一道土墙,土墙再外面,还有乱七八糟的鹿角,此时已有约百名重金招募的壮士站在那里。
见到索头结阵而来,他们毫不畏惧地相向而行,身上穿着难得的铁铠,大声喊叫着给自己鼓气——因为长途奔袭,所携铁铠并不多。
索头在渐渐逼近。
他们的军官也在努力约束阵型,不令其变得更加散乱。
“我观索头比流民还不如!”百名壮士拿着各色器械,仿佛春游一般,阵型特意散了开来,走着走着便有人大笑道。
“爷爷需要酒器,谁献上脑袋?”
“索头,待攻破盛乐,便要尝尝你家娘亲的滋味。”
“我还缺几个奴隶,谁跪地投降,饶你不死。”
“这铁铠真碍事,爷爷不穿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豪气冲天地大喊着。
索头愣愣地看着他们,听不懂他们在叫喊些什么,只知道大概不是什么好话。
但最令他们感到震撼的,则是区区百十人就敢直冲而至,视他们如无物。
有那懂行的,知道这是邵勋非常喜欢的一种作战方式:许以厚利,招募技艺娴熟、敢打敢拼的壮士,编为“战锋”,或曰“散队”。
他们人数很少,但都如亡命徒一般,活跃于己方步军大阵之前,临战时突击对方,扰乱其阵型,给己方大阵创造机会。
眼前的就是这帮亡命徒了,以生命为赌注,博取那一步登天的机会——最关键的是,梁王信誉很好,他真给。
鼓声陡然激烈了起来,双方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百名战锋分成了三部分,各冲一处。
刀盾手居前,长枪手、重剑士紧随其后,上百人齐声呐喊,气势如虹。
对面射来了大蓬箭矢,不断有战锋痛呼倒地,剩下的人加快脚步,紧紧跟在盾手后面,冲到了索头阵前,短兵相接。
“把脑袋给我!”一人手持重剑,硬扛着刺过来的两柄长枪,用力劈斩在对面之人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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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飞溅而出,但脖子却没能掉下来。
他似乎愈发恼怒了,又找上一人,怒吼道:“给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