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兰成是什么人,你比较有发言权,我不细说,只说一件你大概不知道的事。
报纸上说胡兰成去年逃到香港,筹措偷渡去东洋的路费,曾向佘爱珍借钱,好像佘爱珍只给了他一点小钱就把人打发了,最后还是熊剑东妻子支助,他才能偷渡去东洋。”
冼耀文瞥一眼张爱玲脸上的猪肝色,轻笑一声,“相比佘爱珍,你显得差劲许多。从小缺爱的卑微穷鬼张爱玲小姐,按我分析,你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我从八位太太、无数情人当中,匀出一点果,就能让你产生泡在蜜罐里的错觉。”
冼耀文在张爱玲的脸上抚了抚,随即拍了拍她的小肩,“你这种才女思考能力强,决断能力差。我呢,工作忙,女人又多,责任心却是蛮强,且讲究效率,就不给你时间慢慢思考了,直接单方面宣布从此刻开始你是我的情人。
我以后叫你爱玲,你叫我先生或爸爸,我视你为女儿照顾,补上你缺失三十年的父爱。”
话音刚落,张爱玲的双眼甩出几种复杂的情绪到冼耀文眼眸里,有愤懑、委屈、不解,也有一丝心动。
冼耀文没再说话,也没眨眼,就让张爱玲看着。
许久。
张爱玲幽幽道:“你这个人好霸道。”
“霸道从来不是缺点。”冼耀文站起身,走到张爱玲的身后,俯身将她抱住,并无视她的下意识抗拒,双手越收越紧,“当霸道和责任感孟不离焦,就意味着幸福。
灶王爷姓什么,民间有多种说法,现在我倾向于灶王爷姓张,他刚上天言好事不久,你的好事就来了。”
张爱玲忍俊不禁,“你脸皮好厚。”
冼耀文双手稍稍放松,让张爱玲不会有紧绷感,“不,我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我二十岁的年龄,二十岁的身体,每天锻炼,比绝大多数同龄人健康。
我六十岁的心智,四十岁的行事作风,沉浮商海,比绝大多数同龄人成熟。
王婆说的五字箴言,我只差在最后一个字,你能遇见我,只能是灶王爷看在本家的面子上赐福于你。”
张爱玲转头道:“你在开玩笑还是认真咯?”
“一半一半。”
“不太好笑。”张爱玲转回头,又从雪茄盒取了一支雪茄点着,“你那天说的两点,哪一点更重要?”
“第一点,你在文学方面的才华。”
“为什么不说第二点?”
“我从来不骗女人。”冼耀文从张爱玲嘴里取了雪茄,放进嘴里吸了一口,然后塞回张爱玲嘴里,“与我的人品无关,与智慧有关,撒了第一个谎,就要撒第二个谎去掩盖第一个谎,一个接一个,无穷无尽,太累。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有八位太太,许多情人,你默认接受了,我抱着你,如果你接受不了……”
“你会怎么做?”
“抱歉,这个问题我没想过,从给你下檄文的那一刻,我已经带着必胜的决心,但,确实也考虑过万一。”
冼耀文指了指桌面的稿纸,“‘只有一只茶壶几只茶杯,哪有一只茶壶一只茶杯的?’这是辜鸿铭说的,我知道,看你文章的读者十之八九也知道,大概都能看出来你对辜鸿铭的论调不满。
‘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xx’,这一句不是辜鸿铭原创,而是从歌德说过的一句话里摘录然后翻译。”
张爱玲点点头,“我知道。”
“你认可这句话?”
张爱玲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我也觉得这句话有点道理,所以,一旦出现万一,我可能会加以实践。”
张爱玲猛地回头,剜了冼耀文一眼。
冼耀文捏住她的下巴,冲她露出邪笑,“恭喜你做出正确的选择,给你二十分钟梳妆打扮,我带你上街吃好吃的。”
说着,他在张爱玲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把人提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轻推,自己往椅子上一坐。
张爱玲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会,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
未几,她走向卧室。
仅是一刻钟,她焕然一新站在冼耀文面前。
脸上挂着羞涩,双手有一丝忸怩,不知道往哪放,只能去撩整齐的鬓发。
冼耀文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没说话,只是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开门、锁门、下楼,坐进车里,拿起一本《明星》杂志递给她。
“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张爱玲瞄一眼杂志封面上的山口淑子,说道:“不熟,只有合照那一次接触,人有点矮。”
“在公司没见过?”
“没有。”
“喔。”
“为什么说起她?”张爱玲将杂志递回。
冼耀文将杂志放回原位,很自然地拥张爱玲入怀,“她是我高价从东京请来的,希望她能为公司开拓东洋市场,拆烂污,她主导的项目进度有点慢,我打算推她一下。”
“怎么推?”张爱玲猜到事情和自己有关。
“你和她进行一次合作,具体的合作内容等上班后到公司再说,现在跟你说这个事就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冼耀文摩挲张爱玲的脸颊,道:“有两件事我要事先申明,第一,我向来公私分明,在公司你是员工,我是老板,我们的情人关系在公司的时候不存在。
第二,我和山口淑子好过一段时间,到目前也没有明确说过结束关系,尽管事实上已经结束。”
“我今天不想听还有谁是你的情人。”张爱玲面色不虞道。
“了解,接下来只有我和你。”
几分钟后,车子驶入荷里活道的大笪地,两人下车,冼耀文牵着张爱玲汇入人群,从一个个摊子前走过,然后站在一个摊子前。
“老板,来一份。”
随着冼耀文的话音落下,张爱玲从他的手心抽出自己被握着的柔荑,手指微张,插入他的手指缝隙,十指紧扣。
摊上卖的是糯米丸子,一种她受祖母影响喜欢上的安徽美食,她从未对外人透露过自己喜欢吃这个,眼前的男人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他对自己很上心。
感受到张爱玲的变化,冼耀文知道自己中午三分钟的推理游戏没白玩,在张爱玲是吃货的基础上,他捋了捋她的成长轨迹,推敲她喜欢的吃食,果然,李鸿章老家的吃食在她的美食食谱上。
也幸亏他平时注意一些貌似无用的细节,知道调景岭难民做小吃的都在这里的大笪地扎堆,不然真不好找做安徽小吃的摊子。
安徽人在香港扎堆的地方也只有调景岭了。
念头转着,眼睛看着摊主将不硬不烂的糯米饭捏成一个小团子,然后将肉糜当馅塞进米团捏拢,放进蛋液里浸一浸,接着下到油锅炸,待外壳变得金黄酥脆,捞起放在铁丝架上放凉。
张爱玲有点猴急,还未付钱,手抽离,从摊主手里拿过油纸袋,迫不及待打开袋口,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咬,顷刻间愉悦爬满整张脸。
冼耀文付好钱,已经吃了一颗的张爱玲捻了一颗到他嘴边,“啊,很好吃咯。”
冼耀文一张嘴,连丸子带手指一起咬入嘴里,并在手指上啜了一口。
张爱玲咯咯一笑,收回手指,接着捻她的丸子。
吃着走,路过一个做脆皮肉的摊子,张爱玲驻足看了一会,失望地摇摇头,“不是天聚号的响皮肉,做响皮肉要选上好的带皮五肉,切成方块,用老汤煮到八成熟后上屉蒸烂,然后把肉的肉皮朝下放入煎锅,煎到肉皮稍稍发焦,冷却后肉皮就会变脆。
入口嚼时肉皮发出清脆的咯吱声,越嚼越香,瞬间即烂,这个一看就不好吃咯。”
“会有机会吃到的。”
冼耀文宽慰一句,拉着张爱玲继续往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