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护明，也朝着引月靠近了一些，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模样，最后，犹犹豫豫地学着澜歌，握住了引月的另一只手。

引月抬头对澜歌和护明笑笑，眉眼间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但我知道，那青年在冥族被灭之后，就疯了，当时最后一个见到他的族人，说是看见他坐上了前往煌晔的商船。”

澜歌有些疑惑：“据我所知，煌晔也确实有类似祭司院一样的机构存在……有什么不对吗？”

引月看着澜歌，眼神平静，语调坚定得近乎冷酷，缓缓道：“冥族族规第一条，就是冥族后人不得离开中原。”

澜歌有些惊讶，想到海格里希极力怂恿自己前去煌晔，失声问道：“为什么？”

引月轻叹一声，道：“族中长辈不止一次地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冥族是在中原大陆之中孕育出来的，管好中原大陆的事情就很了不起了，何必远渡重洋，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澜歌瞬间就决定，待会儿要找海格里希问问清楚，他到底要她去煌晔做什么，该不会就如同冥族祖先说的那样，做的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吧？

澜歌让护明帮忙照看着引月，自己独身去了海格里希的房间。

澜歌敲门之后，前来开门的却是尤涅斯。

“公主殿下！”尤涅斯忽然悲声抽噎了一声，扑上前抱着澜歌的小腿，哼哼唧唧道，“多谢你把萨布给降服了啊！”

澜歌猝不及防被扑得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踏空，就要从台阶上摔下去，就觉得手上有了一股力道，直接把她带进了一个温暖见识的怀抱中。

澜歌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巧看见海格里希一脚把尤涅斯踹开，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尤涅斯装模作样地哀嚎着跳开，想要靠近澜歌又不敢似的，在她边上转圈圈，神情委屈得不行：“抱歉啊，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站不住。”

“无事……”澜歌缓缓站直了身体，单手捂着胸口，一手对着尤涅斯微微摆了摆手，转身对海格里希道，“你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海格里希对尤涅斯使了个眼色，尤涅斯面上凝重的神情一闪而过，很快又变回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我们的殿下，我走了啊。”

澜歌笑着再次和尤涅斯挥了挥手，看了眼海格里希，直接走进了房间。

海格里希进了门，才刚刚把门关上，就听澜歌在背后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想让我进煌晔的祭司院？”

海格里希差点失手在门上捅出一个窟窿：“你说什么？”

澜歌抱臂站在海格里希的身后，微微抬起下巴，垂下眼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高傲：“你刚才的动作已经透露了你的答案了——你要我进祭司院。为什么？”

海格里希无奈地摊开双手，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但却只是握着茶杯，看着茶水氤氲的气雾，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道：“祭司院是周王朝的说法，在煌晔，我们一般称呼类似的地方‘祈天殿’。”

顿了顿，海格里希道：“我希望祈天殿中，能有真正的冥族人。”

澜歌立即想到了那个被冥族驱逐出去的青年，追问道：“煌晔建国初期就有祈天殿吗？”

“没有。”海格里希摇头，坐了下来，对还站着的澜歌道，“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你也坐。”

澜歌老老实实地坐在海格里希的对面。

海格里希道：“在煌晔所有的记载之中，祈天殿的历史很短，但是它从建立开始，就对煌晔王权产生了极其巨大的影响。而祈天殿的权势真正达到顶峰，是在十五年前。”

虽然引月的记忆没有给出那个男子确切离开原国去往煌晔的时间，但结合圣女身亡的时间，海格里希所说的，祈天殿权势达到顶峰的时间，倒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澜歌道：“也就是在祈天殿的权势达到顶峰之后，‘冥族’才在煌晔之中声名大振，是吗？”

“是。”海格里希点头，知道澜歌定然是从哪里得知了他不知道的消息，也就将她提到的内容如实相告，“冥族在煌晔的历史之中也有记载，但在十年前，煌晔的普通百姓才知道有这么个家族存在。十年前，祈天殿的大祭司换了人选，正是那自称是冥族族长的老者。”

那个混蛋竟然还敢自称“冥族族长”！

澜歌冷笑一声，道：“若是这样一个人把持着祈天殿，就算我到了煌晔，你又如何能让我进入祈天殿，和他分庭抗礼？”

“他就要死了。”说起这个，海格里希的语气之中满是快慰，“祈天殿大祭司的位置即将要空出来，只要你去，我有把握让你成为大祭司。”

澜歌先前沉稳睿智运筹帷幄的模样立即就消失了，面上带上了明显的迟疑：“呃……我还没有考虑好……”

海格里希沉默地看着她，就在澜歌被看得满头大汗正寻思着要怎么解释自己并不是在推诿的时候，海格里希忽然轻笑了一声，道：“毕竟事关重大，你会多虑，也是应当的。”

澜歌有些愣住了：海格里希会这么通情达理？

果然，澜歌就听海格里希接着道：“反正你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了，我干脆就告诉你，入主祈天殿的条件是什么。”

就知道这种事情，一定会有条件的啊，澜歌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来。

海格里希道：“下一届的大祭司，必须出身冥族，必须是女子，必须承袭冥族天赋，年龄——在十七岁以下。”

澜歌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条件并不是非常具体，但是每一条，都能完美地套用在澜歌身上，简直……

“简直就像是你们现在的大祭司在等着我过去承接他的位置一般。”澜歌疑惑道，“祈天殿之中出什么问题了？”

海格里希嗤笑一声，面上带着无尽的嘲讽：“祈天殿的权势达到顶峰，自然会参与王族内部的事务——这一次，祈天殿直接卷入了王位的争夺之中。”

澜歌默默地长大了嘴巴，再默默地闭上嘴巴，默默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去哪里？”海格里希眼疾手快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一闪身到澜歌面前，伸手就要来拉着澜歌。

反正也避不开，澜歌就这么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任由海格里希制着她，幽幽道：“原来你想让我去煌晔送死啊……”

特么的卷入王位争夺？祈天殿的主人是脑子进水了吗！

本来祈天殿这种神权代表的位置在这样一个乱世就非常尴尬了，竟然还妄图把世俗王权纳为神权的附属？简直不要命了。

澜歌认真地看着海格里希，道：“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海格里希简直哭笑不得：“我不会让你去送死，我也不会让你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你要我站队，是不是？”澜歌皱眉打断他，再不客气地直接问道，“你支持哪个王子？还是说干脆就是你自己想成为煌晔未来的王？”

海格里希看着这样竖起了全身的刺的澜歌，轻叹一声，道：“二王子仁德清明，会是一个好的王者。”

澜歌冷笑一声，抿紧了嘴不说话，视线往下，落在海格里希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海格里希缓缓放开她，但还有点不死心，跟在澜歌的身后道：“冥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你不想弄清楚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吗？”

澜歌的脚步顿了顿，再次开口的声音有些滞涩：“我想，但是有人告诉我，真正关心冥族的人，希望所有的族人今后的日子能过得开心平安，而不是沉湎于过去的仇恨中。”

海格里希第一次，对着澜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离开了海格里希的房间，澜歌终于回了自己的寝室，引星正在屋中侍弄水仙花，见澜歌回来，赶紧笑眯眯地上前，为澜歌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着递给澜歌：“殿下快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