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建康城也不敢有人占他便宜的,他挑起唇,“不好。”
巫蘅一惊,又听到他道:“你的马也受了伤,我让人将它拉走治伤去了,你一人行动不便,怕是走不了。”
转眼又诚恳地建议,“你出来,我带你走。”
你出来,我带你走。
巫蘅没有出来。
她害怕。
那时的巫蘅,终究只是一个十三岁的终日待在乡下的小姑,没有见过世面,才刚刚经历了一场背叛,一场死劫。她无比惊惶。
谢泓就在外面奏琴,挨着她,只隔了一道不算厚实的干草筑成的墙,甚至,一只手便可以推倒。她没有推,他也没有,两人隔着草墙,他奏琴,她听琴。一个如清泉微风般不然暇尘,一个身如芥子漂泊凋零。
他一奏琴,便足足弹了两日。
巫蘅还是没有出来。
第二日时,她听到他压抑的几道咳嗽,心微微一慌,从草墙后探出手来,谢泓把手递给她,巫蘅仓促地一抓,摸到温热的几滴血,心慌意乱。她用力地写:你受凉了。
“那又如何?”他问,语调淡然。
巫蘅又写:你该去找大夫诊治。
她在墙里,她在墙外,他吹的风比她多得多了。巫蘅自己都觉得喉咙沙哑,他听声音来也不是那么中气十足的,想来也是染了风寒。
谢泓不肯走,他执拗起来时,连谢君都治不了他,巫蘅匆匆地又写:你回来时,我出来。
她被他打败了,她愿意再信一次,既是无奈,又是解脱。她也不可能真待在里面一辈子。
他的笑容散漫不羁,但却像得了糖的孩子一样欢喜。他让她等他,很快回来。
后来,后来的记忆对巫蘅来说太过于残忍,她始终不愿意回忆,就连那段残忍记忆之前,有关于谢泓的,她也始终不愿意回忆。
她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他也不曾告诉她姓甚名谁,巫蘅以为,茫茫红尘的一个过客,她的确,不必记得。
如果不是谢同说了那句话——诚然这里面有谴责的意味,还有想看她后悔痛苦的意味,巫蘅最终还是知道了。
不知道是孽缘,还是上天注定。
她苦涩一笑,回神时,却咋舌地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到了谢泓的账外。白色的帘帐外,有两个人打着红色的灯笼,烛火有一丝飘摇。
她低着头往帐篷走去。
身后百步远,一袭紫衣的桓瑾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走入谢泓的白帐,目光有淡淡的忧郁。
一人盈盈笑着从身后走来,“桓七郎对她深情不忘?”
他皱了皱眉,自然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没有回头,一身绫罗朱绮的巫娆自身后走来,眼波璨璨如烟霞,媚色横生,桓瑾之淡淡道:“这不是韶容夫人该来之处。”
巫娆漫不经意,“江山是陛下的,他何处不可去?我既是陛下的女人,来这里,又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