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心并没有生气，她依然在笑，也只有在面对丈夫和女儿的时候她才会笑：“你说的其实也没错，我不是她，她只是我意识最重要的一部分而已，我拥有她的全部记忆，能体会到她对你的感情，甚至……”

故意停顿了一下，楚怜心才抬手轻捂心口：“我能感受到她的焦急和反抗，她想救你，想让我放了你。”

凛豁然一惊急声道：“你的意思是妈妈还在？”

“在也不在，聚合意识体是你无法想象的，她已经没有独立存在的自我意识，那仅存的感情，只是出于母亲的本能而已。”说到这楚怜心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嘲弄，“可惜啊，她就是个笨蛋，竟然妄想通过融合控制我取得主导地位，这怎么可能呢？她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远比她高级的超级生命，我的意识庞大无比永恒不灭，而且只会越来越庞大，仅凭她那渺小如尘埃的意识，怎么可能控制我呢？”

“所以最后她被你吞噬了，融合成为了你的一部分？”凛很聪明，加上昨夜楚怜心对她说的那些，立刻就明白了许多。

“不过，从你们人类的角度而言，她也的确非常聪明。有一点她说的没错，我的意识很庞大，却没有特别强的主导意识，几乎都是被强大到不可抗拒的本能控制，不断前往一个又一个世界，吞噬迁徙永无止境。”

楚怜心忽然叹了口气：“这种浑噩的生活现在想想简直就是地狱，真不知道无数岁月我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所以我其实很感谢她，如果没有上帝计划，如果没有她主动和我融合，我就不可能拥有现在的自我意识。”

“现在我的感觉真是棒极了，这种拥有自我的感觉真是棒极了，我再也不要回到过去那种浑噩的生活中去，我要创造属于我的新世界，我要充分享受生命的美好，我要做我自己！”楚怜心张开双臂显得很激动，连声音都在轻轻颤抖。

然而，凛感觉到的只有彻骨的冷意，一只没有意识的魔鬼，和一只有意识的魔鬼哪个更可怕？显然是有意识的魔鬼更可怕，因为有意识就会有更多欲望，就会有目的的行动，变得更强大更难对付。

眼前这个怪物就是有意识的魔鬼，而且是母亲亲手释放出的魔鬼，更可怕的是，母亲的意识成为了它意识的一部分，杀死它就等于杀死真正的楚怜心，以及所有被它吞噬的人和机器人。

这绝对是历史上最狠最绝最大规模的绑架，意识层面的终极绑架。

“你想要的一切，都是在毁灭的基础上建立的，你要毁灭我们，毁灭我们的世界，毁灭我们的一切！”凛沉声道。

楚怜心转过身，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当然，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做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吗？想创造新世界，就必须毁掉旧的世界，想创造新的你们，就必须毁掉旧的你们。”

“看来你的确从我们这学到了不少东西，连冠冕堂皇都学会了。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凛切齿冷笑。

“冠冕堂皇？不，不是这样的。我所谓的毁灭只是重塑而已，我的确杀死了你们的肉体，却没有杀死你们的意识，全人类乃至所有生命的意识都将与我同在，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永恒，难道这样不好吗？你们人类不是一直都渴望永生吗？”楚怜心反问，似乎急于想说服凛，亦或是急于想得到认同。

“呵呵，与你同在？永生？那只是你的永生而已，人类乃至所有生命的意识被你吞噬后，他们有自主权吗？有自我意识吗？还能够思考想象追求吗？还能够以自己的意志生活吗？”凛的反问更加激烈，句句如刀凌厉无比。

这次，楚怜心沉默了，足足过了好一会，知道一片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上缓缓融化才开口：“至少我能让你得到意识上的自由，你可以从我的意识中独立出来，成为独立的意识体！”

“你这就是承认了，被你吞噬的所有生命，意识根本就没有自主权，甚至连自我意识都会消失，这是最根本的奴役，这样的意识形态，还谈什么活着？那真是死了都比活着强！”凛冷笑。

楚怜心沉默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眼也不眨盯着凛，周围的风也似突然间变得更冷了。

“怎么不说话了？谎言被戳穿的感觉怎么样？什么创造新世界，什么赐予永恒的生命，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虽然你拥有了自我意识，但你的本质并没有变，你还是那只蝗虫一样不停到处吞噬的怪物，怪物！”

凛的声音变得很大，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已经无所谓激不激怒对方，既然已经落在对方手中，她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好结果。

楚怜心冰冷的脸上浮现出愤怒之色，她如人类那样用力握紧了双拳，却并没有真正发泄出来，而是深吸口气转过身，重新望向逐渐晶化的城市，语气重新恢复冷漠：“你还不能理解我的话，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识到那个完美的新世界，等你见过就不会这样说了，另外要告诉你的事，你的父母已经在那个世界团聚了，很快我就会送星和你一起去！”

猝然间，凛全身绷紧，刚才的气势消失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