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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卿本佳人(1 / 2)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依照惯例,元宵节是圣上与民同乐的日子,皇城内宫前的几条大街旁早早站满了禁军。几声炮响,车辇鱼贯而出,领头者金盔金甲,手持丈二铁枪,胯下白马神骏非常,正是朝中大将军明宗越!四品以上的文武大臣按官职大小依次而行,随之是皇室宗亲王侯、太子殿下,然后是内宫嫔妃,最后则是当今皇帝御驾巡城,安抚军民。

天朗日清,暖阳当空。这样一个好天气,似乎也让沉寂许久的京城沾上了一份喜庆之意。宝马香车络绎不绝,珠环翠绕笑语喧哗,平民百姓们手挑花灯,夹道相迎,一派普天同乐之象。

明将军一身戎装,神威凛凛,金盔遮住了他大半面目,只露出一对精光四射的眼睛,冷冷扫视着周围的禁卫。

在即将赶往泰山赴暗器王的战约之前,他必须将离京之后的所有事情进行周详考虑,决不允许稍有差池。

这两个多月以来,在泰亲王不露声色的暗中调度下,禁卫中当年随明将军挥军北上、平定四海的官兵皆被调换,更有几名泰亲王亲信将领负责京师几处战略要地,仅此一项,就足可保证泰亲王在即将到来的剧变中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泰亲王根本想不到,这一切早已在明将军的意料之中,若非如此,又怎能诱其谋反,从而一举灭之?

明将军暗自沉思,心头忽生感应,策骑缓行,回头望去,只见太子与内宫总管葛公公正在低头交谈。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乃是一身华服、骑在一匹黄马上的泰亲王。太子与葛公公并未抬头,而泰亲王则对明将军遥遥挥手,面上摆出一副笑容。

明将军微微一凛。三日前他就得到通报,泰亲王深夜入宫面圣,与皇上秘密商议了近两个时辰,不知又有何阴谋。葛公公最得皇上信任,此事绝瞒不住他,但太子府并未派人及时给将军府通报消息,这一点已令他生疑。何况刚才感应到的那两道凝视自己脊背的目光,分明正是太子与葛公公的,可他们为何要故意避开自己的视线?这又意味着什么?

虽然明将军在泰亲王府中安插有内应,但也仅仅能从其人马调动中瞧出他几日内必有异动,无法清楚地了然泰亲王的具体计划,一切只能随机应变。

太子御师管平定计,将军府总管水知寒坐镇、再加上四大家族暗中牵制御泠堂,按理说事情本已是万无一失。但明将军此刻仍觉得不能完全放心,至少太子府的态度暧昧难明。或许这一场看似两利的“合作”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对于京师中最为势弱的太子一系来说,如果能在除掉泰亲王的同时削减将军府的实力,这才是最好的结果!以管平的谋略,此点不可不防。

明将军心中思索,已有定计。他还留下了一枚足可左右全局的棋子,早在两个月前就已安排妥当,这一点甚至连水知寒亦不知情。

此刻,明将军唤来一名心腹士兵,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他,低低命令几句,然后遥遥对御驾方向欠身一礼,一声长啸,打马扬鞭往城外冲去。

“砰”的几声巨响传来,几朵烟花升上半空,并即刻炸开。周围官兵百姓齐呼万岁,声震云霄。

已然出城的明将军并未停马,只是那被金盔掩住的唇边露出冷冷一笑。他知道,随着自己离开京师前往泰山,那股潜藏着的暗流,将在这看似繁华锦绣的城池背后,澎湃汹涌起来。

午后,骆清幽独坐窗前,望着墙头那一簇浓绿若碧的迎春花。欲放的花苞正在风中轻轻颤抖,一如她昨夜抚箫送别林青的心情。

她没有劝阻林青,并不代表不为他担心,昨夜放下玉箫的一刻,骆清幽忽然觉得无比疲倦。早在意料之中的离别,到头来竟依然有始料不及的伤感。当年匆匆一别,六年后才重又相见,这一次又会如何呢?这韶华,究竟可以挥霍几个“六年”?

熟读诗书、身怀绝技的骆清幽,或许比那些目不识丁、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来得幸运,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有了更多的责任。有时她甚至想,做一个平凡女子,相夫教子的一生,未必不比现在的日子更快乐。至少,当她敏感地从林青时而闪烁的目光中看出一份欲说还休的感情时,自己可以抛弃一切骄傲和矜持,释放心底深处的那份温柔,小鸟依人般依偎进他的怀里,努力去掌握那一份幸福!

“我不必给他留话。因为我想说的,她都知道”想到林青昨夜临别前对小弦说的最后一句话,一抹苦涩的笑意浮上骆清幽的嘴角。

是的,他想说的话她都知道,可是,她的心事,他又知道多少呢?

“傲雪难陪,履剑千江水。欺霜无伴,抚鞍万屏山。”曾经走遍千山万水寻找他,矜傲的词句还刻在脑海中,那份心绪却似已有了微妙的变化:此战,如果林青败给明将军,她会放下一切,好好守住他,让自己做他身边不离不弃的小女人。但,若是林青胜了这一场决战呢?她却是否愿做他那傲视天下身影后的点缀?做他头顶闪耀光环上的一颗明珠?

或许,这才是自己意欲阻止林青挑战明将军的真正目的吧!

轻轻的脚步声在“无想小筑”前停下,打断了骆清幽的浮想。何其狂的声音幽幽传来:“明将军前脚离京,泰亲王便借元宵节之名大宴,请皇上、太子与一众文武今晚去泰亲王府上赴宴。皇上、太子与水知寒皆借故婉拒,我与你自然也不会去,但大多官员都不敢得罪泰亲王。听说泰亲王还特意从天南海北请来数个戏班,依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那些戏子恐怕都是在江湖上搜罗的高手,或许今晚泰亲王就要行动!”

骆清幽沉吟道:“简公子赴宴么?”

何其狂道:“水乡主传讯说,潜入京师的四大家族弟子皆已暗中布置好,却并未发现御泠堂有何异动,而简歌这几日借口给亡母做法事超度,闭门不见外人,还请来了一帮和尚念经说法,依我看多半是为了掩饰无念九僧的身份,我这就去清秋院邀上郭乱云,然后一起去简府探望,倒要看看简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骆清幽一怔,何其狂又笑道:“以往逢年过节,乱云公子也还罢了,我与简公子都喜爱热闹,均要出席许多宴会,今年岂可例外?嘿嘿,新春佳节,三大公子不妨聚会一下”

骆清幽一想也有道理,何况她知道何其狂的性子,劝也劝不住的,只是低声一叹:“你小心一些,最好置身于这场是非之外。”

何其狂一哂:“你放心,愚大师不是答应清儿姑娘放过简歌么?我自不会与他撕破脸皮。”说罢又补充道“对了,水乡主今早去联络同门,临行前请你这几日照顾清儿姑娘,看来暂时也不会回白露院了。”言罢飘然离去。

骆清幽想到水秀之死,心中如坠铅石。她与水秀并称京师双姝,虽交往不多,偶尔琴箫合奏,曲通心音,暗暗引为知己。若非怕引起京中势力的争斗,定要找简歌讨回公道!愚大师虽答应水柔清五年之内不杀简歌,但若在四大家族与御泠堂的混战中,自然决不会对简歌容情。不过御泠堂目的不明,如果简歌全力支持太子,四大家族亦不敢贸然开战,以免引起局势混乱。事到如今,自己也只有好好对待水柔清,以慰水秀在天之灵。

正沉思间,小弦抱着扶摇敲门而入,怯怯地道:“骆姑姑,你几天都没有出门了,今天是元宵节,我们要不要出去看花灯?”原来小弦听到城中烟火齐鸣,再也按捺不住,硬着头皮来找骆清幽。

骆清幽笑道:“我们在后花园里自己做花灯好不好?”

小弦眨眨眼睛:“我看骆姑姑这几天似乎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吧。”

骆清幽微怔:“我哪儿有心情不好,你可不要乱说话。”她这几日足不出户,看似不愿惹起事端,真正的原因却只为避开林青,却连小弦都瞧出她心绪不佳,不由暗自叹息一声。看到小弦满脸期待,又想起水秀遗孤,心头一软,微微笑道:“也好,我们叫上清儿一起去。”

小弦心中一跳,虽然有些怕见到水柔清,又想借机与她说些话儿,当下忐忑不安地随骆清幽一道,去找水柔清。

水柔清这些日子沉默寡言,有时温柔乡主水柔梳于百忙中抽空陪她,水柔清也仅是向其讨教武功,没有多余的言语。只因这心性倔强的小女孩已决意亲手替父母报仇,自知以往学艺杂而不精,此刻便开始发奋苦练。京城里虽是热闹无比,对她却似乎没有丝毫影响。

此刻,她勉强随骆清幽出门,依然满脸严肃,更是看也不看小弦一眼。

三人在街上走走停停,大致逛了一圈后已是傍晚时分,盛大的巡行仪式已然结束,人潮渐散。街头卖艺者、各式小商贩大多早早收摊,不虞生事,居民亦是行色匆匆,急于归家。反倒是来往巡查的禁军人数远远多于百姓,令喜庆的节日中生出一份沉凝的气氛。

骆清幽以轻纱掩面,随口指点景物,小弦与水柔清左右相随。小弦见城中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热闹,已是兴趣大减,偶尔偷眼望去,只见水柔清垂头敛目,眉头轻锁,对周围景色视如不见,也不知是在怀念父母,还是琢磨着武功上的什么难题,偶然只与骆清幽对答,对自己却根本不予理睬,心下更觉沮丧。

恰好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在收摊,小弦想到自己怀中还有几钱银子,兴奋地道:“骆姑姑,我请你们吃糖葫芦。”转头对那小贩招呼道“给我来三串大的。”一串交给骆清幽,一串递给水柔清。

水柔清却不接,摇头冷冷道:“我不吃。”

小弦好不容易听水柔清开口,咬了一口糖葫芦,装腔作势地啧啧而赞:“清儿,这糖葫芦真好吃,你可不要后悔”

小弦话音未落,水柔清哼了一声:“清儿是你叫得的么?”

小弦一窒,半句话夹着冷凛的空气全都吞回肚中,糖葫芦几乎卡在喉咙里,只觉满腹委屈不知向谁诉说。更可气的是,水柔清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不屑之意更令他难以接受。

其实水柔清四岁时水秀就离开鸣佩峰入京,她甚至已记不清母亲的相貌,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一直藏于心中,本以为这次可以到京师与之相会,早在想象中无数次勾勒过母女重逢的情形,谁知又再闻噩耗而目前自己又并无能力找简歌报仇,只好把一腔愤怨都发泄在小弦身上。

骆清幽见势不妙,正要岔开话题,旁边闪过一人,拱手一笑:“骆才女好啊。嘿嘿,‘清幽之雅’冠绝京师,在别人眼中,大家都当骆才女是不食五谷杂粮的仙子,想不到竟还有吃糖葫芦的兴致。”

只见来者一身蓝袍便服,不是别人,正是刑部总管、关雎门主洪修罗。这番看似恭维的话,暗中却有一丝讽剌之意。恐怕因自己在清秋院大会中未能排名京师六绝而心生不忿。

骆清幽心头暗凛,昔日京师神留门分为关雎、黍离、蒹葭三派,千年来明争暗斗,表面安然共处,暗中却彼此掣肘。若无要事,洪修罗必不会找上自己。

她表面不动声色,微微一笑:“人皆有两面,又岂独清幽?似堂堂刑部总管刚刚陪御驾巡城,立刻又更衣私访,与清幽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洪修罗一时语塞,仰天打了个哈哈,目光移到小弦身上:“许少侠过年好啊。啊,这位小姑娘是何人,洪修罗这厢有礼了。”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分别给两人递来一封红包。

小弦看着那红包,一时不知该接还是不接。水柔清自然不会泄露身份,漠然道:“素昧平生,小女子受之有愧。”她虽是第一次见洪修罗,但听到“洪总管”三字,自然已知他身份,想到母亲之死与高德言有极大关联,这一切多半是出于泰亲王的授意,对洪修罗自然是不假辞色。

洪修罗面上有些挂不住:“好一个伶俐的小姑娘,大叔可不敢难为你。里面不过是几两银子,许少侠务请收下。”

小弦见水柔清不收,心想自己可不能“输”给她。灵机一动:“为什么不给骆姑姑,那我也不要。”过年都是小孩子讨红包,他此刻却拿骆清幽来做挡箭牌,令骆清幽哭笑不得。不过她看到洪修罗早早准备好两封红包,显然有备而来,此次相遇绝非巧合。

果然洪修罗呵呵一笑:“骆才女自然也有份。”他言罢,从怀里摸出一张大红请柬,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骆清幽:“今夜乃元宵佳节,八千岁诚邀骆掌门去王府赴宴。

骆清幽侧身不接:“小妹今晚另有要事,无法分身,还请洪兄转告八千岁。”

洪修罗却并不收回请柬,淡然道:“任何宴会若无骆才女到场,无疑会失色不少。八千岁本要亲自相请,奈何诸事缠身,只好命在下前来。我素知骆才女不喜热闹,只不过八千岁特意吩咐过,一定要请到骆才女。务必请看在我的面子上,骆才女莫让我为难”

骆清幽毫不客气地打断洪修罗:“小妹与洪兄似乎并无太深的交情,这份面子可担待不起。”洪修罗缓缓道:“却不知骆才女给不给八千岁面子?”

骆清幽漠然道:“烦请洪兄转告八千岁,小妹改日必定登门谢罪。”

洪修罗嘿嘿一笑:“既然如此,王命在身,洪某只好得罪了。”他慢慢将请柬放入怀中,退开半步,双手拢起缩入袖中,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骆清幽俏脸生寒,盯住洪修罗拢在袍中的手,冷笑一声:“却不知洪兄想如何得罪?”洪修罗不动声色:“骆才女若是现在改变主意,洪某自然不敢稍有冒犯。”随着他的说话声,周围房舍巷道边已悄悄闪出几条黑影,分别堵在骆清幽的退路上。

骆清幽认出右首黑影正是刑部五捕中的左飞霆,心中暗惊:今日刑部实力尽出,竟然不惜一战。洪修罗决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定是奉了泰亲王的命令。

要知骆清幽虽无官职,却可谓是京师中极有影响力的人物二泰亲王挟她在手,可令各方势力投鼠忌器。山此看来,恐怕他谋反在即,所以才不惜兵戎相见。

刑部五捕分别是:郭沧海、左飞霆、余收言、齐百川与高德言。除了余收言击杀贪官鲁秋道后远遁江湖,高德言死于小弦之手外,余下三人都已到场。郭沧海于左,左飞霆于右,齐百川则守住后退之路,加上洪修罗在前,务令骆清幽不能脱身。

骆清幽吸一门气,把小弦与水柔清挡在身后,淡然道:“原来洪兄纵然除下官服,也不忘摆出刑部总管的架子。”洪修罗听到骆清幽的讽刺之语,脸上微红,长声叹道:“洪某亦是迫不得已,骆才女当知我的难处。”他的脸上虽有些许歉意,神情却仍是阴森无比。

骆清幽急思应变之计:她深知一人泰亲_e府,便绝难脱身,而洪修罗有备而来,硬拼也无把握。单凭洪修罗一人并不足惧,加上刑部三捕自己就落于下风,或能勉强自保,却无法照应到小弦与水柔清。但洪修罗纵然身为刑部总管,毕竟不能只手遮天,公然拿人,只要引起京师其余势力的注意,便可借机脱身。

水柔清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却听骆清幽低声道:“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出手,伺机带着小弦走”

四大家族入京之事极其隐秘,刑部总管洪修罗虽然未必见过温柔乡的缠思索法,但他见多识广,为求慎重,骆清幽才特别嘱咐水柔清,不要随便暴露身份。

水柔清白了小弦一眼,默然点头。小弦恨得咬牙切齿,自己也分不清这恨意是针对洪修罗的,还是恨自己在这紧要关头,竟要靠水柔清庇护。良久,就听骆清幽叹道:“洪总管说得是,元宵佳节动手岂不大煞风景?小妹这就随你走一趟吧。”她又对小弦与水柔清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回白露院,不用等我。”方才,骆清幽留心观察周围,见此地僻静,行人无多,对方并不会顾忌,所以才决定用言语稳住洪修罗,好让小弦与水柔清先行。洪修罗自然猜出骆清幽的用意,呵呵一笑:“许少侠与这位姑娘也请一并去王府作客吧。”

水柔清遭逢大变,早非昔日蛮不讲理的性子,心知硬拼不是善策,淡然道:“我们年纪还小,登不起亲王府这大雅之堂”说罢拉起小弦就走。洪修罗道:“既然如此,就让郭捕头送许少侠一程吧。”

骆清幽知道郭沧海名列刑部五捕之首,水柔清虽是温柔乡的嫡传弟子,缠思索法已颇有火候,毕竟年龄太小,气力不足,难以抵挡郭沧海那一对了斗攀钢环。虽然郭沧海未必敢加害小弦与水柔清,却足可令他们不能及时回白露院报信。骆清幽又岂会令敌人得逞,跨前一步拦住郭沧海,左手轻揽秀发,右手已按在腰间玉箫上,眉头微微一挑:“许少侠认得道路,不劳郭捕头相送。”郭沧海久闻骆清幽的兵器是箫中短剑。兼蔑门剑法名为“登韵”暗合音律,配上飘逸灵动的“流音步法”十分难缠,而兼蔑门内力唤作“愁凝眉”功力越高,眉前煞气越重。看骆清幽外貌如常,那两道弯弯的蛾眉却已些紧,显然己暗运内力,当下不敢硬闯,回头看一眼洪修罗,待他号令。洪修罗似是毫不介意地一挥手,郭沧海当即止步。

就听洪修罗打声呼哨,巷角边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他侧身举手相清:“请骆才女上车。”言语间他趁机给一旁的左飞霆使个眼色,示意马车一走,便立刻去追小弦与水柔清。

骆清幽却并不登车:“既要赴宴,容我先行梳妆。”她自顾自取出一面小镜,竟当街梳理秀发,涂脂抹粉。

洪修罗怪道:“想不到堂堂骆才女,也要效此俗礼?”骆清幽嫣然一笑:“八千岁相请,岂可容颜不整?”其实她早已看破洪修罗的用意,此举只不过是拖延时间,好让两个小孩子从容离去罢了。

洪修罗无奈苦笑,虽然他临行前得到泰亲王的密令,不论花任何代价也要请到骆清幽入府。但洪修罗久涉官场,深知保身之道,明自能不起冲突自然最好,所以尽管刑部总管加上二三大名捕的实力远胜孤身一人的兼蔑掌门,亦只好由她拖延。

此刻,虽在大庭广众之下,骆清幽却无丝毫羞涩。她对眼前的刑部众人视而不见,口中还断断续续哼起小曲。那旁若无人的神态不但没有丝毫轻佻之感,反而更为其增添了儿分绝代风情,令在场诸人瞧得目瞪口呆。起初洪修罗还稍有些不耐,渐渐眼中亦流露出欣赏之色。

过了一炸香工夫,骆清幽估计小弦与水柔清已走远,这才收镜人怀

看到驰名天下的才女梳妆打扮的一幕,洪修罗脸色不变,声音却亦现出一分少见的温柔:“骆才女,请。”骆清幽作势登车,却又皱眉停步“洪兄自己清回吧,小妹突然又不想去了。”洪修罗一惊,沉声道:“骆才女何故出尔反尔?quot

骆清幽眉间愁色更深,悠然道:“天底下最易变的,就是女人的心。洪总竹审过那么多女犯,莫非还不知这个道理么?quot

洪修罗脸仁忽现青气:“原来骆才女是调侃洪某了。”骆清幽轻轻一笑:“大家都知道今晚鸿门宴的真正含义。既然洪总管非要迫小妹趟这浑水,小妹也只好稍稍调侃一下洪总管了。”

话音未落,洪修罗猛喝一声,袖中右掌画道弧线,往骆清幽肩头拍来。他唯恐夜长梦多,意在速战速决,心知骆清幽的武功未必在自己之下,此举已与偷袭无异。

京师三派都借诗经取名,武功皆出于典故,这一掌名为“君子好述”看似风寒露重,谦谦君子解衣披于女子肩头,招至中途化掌为爪,一旦被他擒住肩膀,立时便是分筋错骨:

骆清幽早有防备,清叱一声,足下穿花,衣裙迎风,飘然退开数步,并不硬接洪修罗这一招。正欲借力脱身,忽觉身后风起,无暇思索,右手疾探腰侧,玉箫已擎于手中,反手掠出

“叮”的一声轻响,骆清幽的玉箫格住郭沧海的钢环,顺势上撩,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已离骆清幽眉间二寸。玉箫及时迎上,长剑不偏不倚地刺入箫管。原来左飞霆趁机发剑,他亦怕伤及骆清幽,本只想以剑尖封住她穴道,只用了五成功力,不料长剑被玉萧锁住,不但顶留的诸多后招无以为继,连长剑都无法脱出,微一错愕间,骆清幽右手拧腕,长剑剑尖已被箫管拗断。此招名为“在水中央”乃是兼蔑门“登韵剑法”中最为精妙的一式。若想以巧胜拙,最讲究出招的眼力、判断、角度与时机。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只要玉箫稍迟半分,这碎不及防的一剑必将点在骆清幽眉心上。

捕头擒拿犯人并不讲求江湖规矩,彼此配合无问,互补破绽。听到洪修罗一声怒喝,刑部注捕已一拥而上,骆清幽才化解郭沧海与左飞霆之招,齐百川的右掌已将至她后心。齐百川出身华北金刚门,外门硬功少遇敌手,这一掌足可击散骆清幽的护体神功。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骆清幽苗条的身影一扭一滑,如蝴蝶穿花般在掌风及体的瞬间脱出。齐百川本以为手到擒来,准知眼前一花,一道剑光已疾如闪电般直刺胸前

蒹葭门的“流音步法”最搜长打乱对方的节奏,四人中齐百川武功鼓差,出手不免慢了一线,骆清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先以绝妙身法脱出对方包围,手腕一抖,玉箫带扑半截剑尖掷向洪修罗面门,同时已抽出箫中短剑,反攻齐百川。

齐百川一招出手,力道用老,骆清幽这一剑蓄势已久,他竟不及闪避。百忙中齐百川大喝一声,左右双掌一合,意欲夹住短剑,忽觉掌边寒意沁肤;知道骆清幽箫中短剑绝非凡品,自己虽有一身横练的外门功夫,一对肉掌却如何抵得住?

然而此刻已难以变招,齐一百川心中一横,聚起全身内力,低头朝骆清幽猛撞。他虽生得瘦削,这一撞却势不可当,激起风雷之声,看来是欲与骆清幽拼个两败俱伤

恰好郭沧海右手钢环已至,挡在骆清幽短剑之上,而齐百川已撞至骆清幽身前。他方才为保性命,铁头功已运足十二成,一旦撞实,就算是石碑亦会被撞为两截,何况是骆清幽那娇柔的身子。无奈齐百川纵有怜香惜玉之意,亦收势不及,郭沧海与左飞霆皆忍不住惊呼出声。

两人一触即分,骆清幽的身体被撞飞,而齐百川余势未尽,再跨出几步,撞在旁边一堵高墙上。只听“轰隆隆”一声大响,土石飞扬,墙壁!几竟被他的铁头功撞出一个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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