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今日心情烦闷,喝了不少酒,你们见过的就当没见过。”说着,从他手里接过酒醉不醒的人,一股酒气扑鼻,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小姐走错了,公子住在东房。”小仆乖乖应了一声,见俩人越走越远,路线却走的偏了,忍不住出言提醒。
“他酒醉成这样,需得有人照顾。”言下之意,照顾这种事,她来做。
“小姐若不放心,小的去寻个稳重的丫头……”
“我照顾他不行吗?”傅言有些不高兴了。
行是行,可这个人名义上是傅家的公子,实则却是大人收的义子,与傅家没有半点血脉亲系,孤男寡女,同宿在一处这可不合适吧?可这话他一个下人那里敢明说,只得连连点头,缩着脖子走远了。
推开门,一室馨香,四角灯盏,摇曳明光,床榻衾枕似是早已为人准备妥当,布置的温软周到,傅言将人安置妥当,打了盆冷水进来,细细给他擦拭脸上的酒渍“亏你还是个诗书满腹的人,借酒浇愁,愁上愁,你就真的不知道吗?”
昏睡的人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眉头微微揪了起来,傅言小声叫了两句,见他没反应干脆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床边,打算彻夜守着。
酒喝的多了,不睡上几天几夜,是很难清醒的。
一方铜镜映着俩人身影容貌,眉梢眼角风韵不同却有七分相似,傅言不是今日才发现,早在他随爹来到府中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虽然那时候俩人稚气未退,容貌尚未长开。她本以为这世上容貌相似之人多不胜数,却不曾想这其中另有缘由,若非今夜爹坦言相告,她还被蒙在鼓里。
一个时辰之前,当她跟爹说,她不喜欢这个兄长的时候,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本应该对她百依百顺,可爹却说她是被骄纵惯了,看不得别人抢了自己的东西,是啊,自从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来了之后,爹对她的疼爱就少了许多,就像他刚被爹带回来的时候,身上的瘟疫还未痊愈,旁人避之不及,就连她都整日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只有爹费心请来宫里医术最好的太医,彻夜守着,照顾着,连陪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所以,她讨厌这个人,讨厌这个本不是傅家的外人,即便他平日里对自己再关怀备至,她还是讨厌这个人,一心盼望着他哪日被爹赶出傅家,就在白日她还向爹告了一状,说他偷了自己的东西,可爹似乎不信,沉沉的目光让她有些心虚。
他用了一盏茶的时间,给自己讲了一个不算长的故事。
十年前,梨县有一个贫穷书生娶了一个不算美丽的妻子,可这个女子却很理解夫君的志向,所以省吃俭用供她的夫君进京科考,为了名利前程这个男人将已身怀有孕的荆妻扔在家里,但他没有辜负妻子的期望,一举登科榜眼,可官禄加身之后,这个男人忙于朝政,无暇抽身,过了整整十年,他才回去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只可惜,那年梨县瘟疫蔓延,男人的妻子和孩子也在其中,只可惜,他救不回自己的妻子,只把一个劫后余生的孩子,带回了原本该属于他的家里。
原来,那年爹请命去梨县是有原因的。
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也装不下太多遗憾。
血脉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即便是亲生就算做的不尽责也是连着心,不是亲生,即便做的再好,也终究是差了一大截。
所以,今夜,她关心他,照顾他都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往日里,他对自己虚寒问暖也都成了真心诚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