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月暗星疏,夜寒风起。
窗纸上竹影摇曳,屋中烛火微晃。一只白色蛾子簌簌扇动着翅膀,扑落在方柱后的壁龛里,噼啪作响。青花香炉里的线香已经燃尽,朦胧的白烟仍飘散不去,将供桌上的一列牌位笼罩得模糊不清。
“咕咕,咕咕咕咕......”几声低沉的鸱鸣打破了后院的幽寂。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满头银发的老者冷哼一声,给香炉里续上香,转过身继续训斥跪在蒲团上的少年。
“我看你根本是让那俩不着调的爹宠坏了。”燕濯云指着孙子的脑门骂道,“那可是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
燕重锦腰杆笔直地跪着,俊俏的小脸挂着不合年纪的冷漠。他抬起眼,望向列祖列宗的牌位,乌亮的潭眸眨了眨,却是半分认错的意思都无。
“你这是什么态度?!”燕濯云愤愤举起鸡毛掸子,比划了半天,还是没舍得打。
白衣少年嘴角一弯,凉凉笑道:“爷爷,孙儿没错。梁焓一日不死,燕家永世难安。”
“小兔崽子说什么大不敬的疯话?!看我不...”
松花木门砰地被推开了,一道人影风一样地蹿了进来。
燕不离机灵地跳到两人之间,架住燕濯云手里的鸡毛掸子,陪笑道:“爹,粑粑还小,您别和他计较,有什么火冲我来......”
“你还知道自己是他爹?!子不教父之过,你怎么带的娃!”
燕濯云总算找着了发泄对象。这隔辈人不舍得打,对自家地里长的儿子可从不手软,当下冲燕不离招呼上了,屋中登时一阵鬼哭狼嚎。
燕重锦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下。刚数到三,外面的人便坐不住了。
作为鸡毛掸子专业户,燕不离早就练就了皮糙肉厚的本事,叫得凄惨不过是做戏,让对方解解气罢了。他刚不痒不痛地挨了几下,整个人便被轻轻一扯,脱离了老爹的攻击范围。
祠堂门口,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遮住了月光。
池月扫视过满地鸡毛,对燕濯云道:“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回去歇息了,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看了眼他平静的神色,燕濯云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燕不离忧伤地叹了口气。
江湖之中,他这个现任武林盟主向来说一不二。但在燕府,永远没有某个前任魔道宗主说话管用。
池月慢慢踱步到供桌前,低头凝视着儿子,一言不发。
燕重锦背后升起一丝寒意。
相比容易亲近的燕不离,他对这位月爹爹一向敬畏有加。即便对方从未给自己施加过任何压力,即便他在尸山血海中爬摸滚打了多年,只要这个人站在面前,依然能从骨子里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
池月却顺手从牌位前抄起一盘点心,蹲下身问道:“跪了这么久,饿不饿?”
燕重锦:“......”怎么就忘了这位是个吃货呢?
燕不离更加忧伤地叹了口气。
子不教,父之过。可就冲池月这样的爹,教了才特么是千古恨。
解决完人生最重要的事,池月让儿子擦了擦嘴,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