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池寒在松树下一回头,见到一身女装的梁笙先是一愣,待看到后面那群树妖时,吓得差点把怀里的孩子扔了。
不过他事先得了燕重锦的提醒,反应也快,立马将视线拉了回来,没露出什么马脚。
“睿儿!”梁笙跌跌撞撞地扑向了梁睿,不断唤道,“睿儿,是爹!爹爹来了”
车夫便是白日里前去驿馆盗人的刺客,他递过来一只嗅瓶,对梁笙道:“世子被下了迷药,所以一直昏睡。”
梁笙一时心急,竟把这茬忘了,忙接过来将孩子唤醒。
梁睿睁开眼,一见眼前的人是梁笙。立马喊着爹扑到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梁笙同样泪落如雨,抱着儿子哽咽不已。
这二人是不是亲生父子,已经显而易见了。池寒看得分明,却只能叹息一声,道歉道:“对不起。”
梁笙不明所以地望向他,身旁的车夫已扑通一声,当场倒在地上。
背后赫然插着一支箭。
燕重锦收起弓,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树杈子,威风凛凛又模样滑稽地呼喝道:“废王梁笙,还不束手就擒!”
梁笙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急忙向后退去。若不是池寒扶了一把,差点就掉下悬崖。
梁睿一见这帮群魔共舞般的“植物人”,当即吓得惨嚎起来。
梁焓忙用袖子抹了抹脸,向梁睿张开手:“睿儿,朕在这儿,快过来。”
梁睿眼泪犹坠在脸蛋上,望着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往梁笙的怀里缩了缩。
妈的,这领养的就是不如亲生的,回头老子自己也生个娃。
梁焓有些失望地收回手臂,冲自家兄长打了个招呼:“二哥这些年避而不见,原来是去变性加治腿了?”
梁笙没不理睬他的冷嘲热讽,只转过头,默默看向池寒。池寒根本不敢与那双复杂的目光对视,抿着唇垂下了头。
“不必看了,那位是我堂弟。”燕重锦道,“梁笙,你逼宫造反、谋害太后在前,罪无可恕。盗走皇子、挑拨外邦在后,其心可诛。事到如今,你还要一意孤行,不肯伏法么?”
梁笙惨笑一声:“梁笙一届废庶,又是残废之人,所有罪孽无意否认。可睿儿是我的儿子,你们凭什么夺走!”
梁焓道:“他如今是朕的皇长子,是祭告过宗庙,订上族谱的,就算你是他生父也没用。”
“没本事生孩子只会抢别人的?”梁笙心中气急,反唇相讥道,“皇上不是成亲了么,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梁焓一噎,正在肚子里找词儿,燕重锦先急了:“你大胆!陛下龙体康健得很!”就是有点缺乏锻炼,腰力偏虚。
梁笙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猜、猜的”
“别添乱,这不是重点。”梁焓拨开燕重锦,对梁笙道,“梁睿记在朕名下,总比跟着你一个在逃的逆贼强吧?再说他是朕亲侄,朕也没亏待他”
“没亏待?”梁笙眼红如血,“那他在乐湛生活好好的,为何到你这儿就失聪了!”
“他有病。”
“你才有病!”
梁焓深吸口气,拽住要上前打人的燕重锦,耐着性子给梁笙解释了一遍,对方却露出狐疑的表情:“皇上有这么好心?会换血救我儿子?”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愿坐视亲侄死在眼前,也不想把上一辈的恩怨加诸在一个无辜稚子身上。冤有头债有主,你做的孽,朕自会同你当面清算!”
“你母后把我推向青魃的时候,可有想过稚子无辜?她为苟活性命杀我母妃时,又可曾有半分好生之德?”梁笙银牙暗咬,“既是冤有头债有主,惠贵妃当年害得我们母子一亡一残,我向你母子二人讨债,可算过分!”
“你说什么?!”梁焓不禁瞪大了眼。
“怎么?父皇驾崩前连这事都没告诉你?”梁笙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也对,说出来有失颜面,以他的性情,是得带入棺材里。”
听得原委,梁焓这才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母后一提庆王就掉泪;怪不得焱妃是六宫里的禁忌;怪不得父皇临终前长叹梁笙不可留,眼中却没有半分厌恨,只剩哀凄落寞。
从前只当梁笙和梁昱一样眼红皇位,所以不择手段地逼宫谋反。现在看来,对方只是在讨债,讨焱妃的命,讨自己的腿,讨原本属于他却又被母后毁掉的一切。
上一辈的仇恨,已经浇注了无数人的血泪。事到如今,这笔账还要如何清算?
看出梁焓面露犹豫,燕重锦上前道:“陛下,就算先帝太后对梁笙所有亏欠,也不是您的错。他谋反失败一路潜逃,这些年依旧贼心不死,躲在乐湛不知在谋划什么。何况这次盗走皇子,更是和宫中内侍里应外合,恐怕朝中亦有同党,决不可放过。”
“朕明白。”梁焓眼神镇定下来,对梁笙道,“既然事出有因,朕可以不杀你。但你是父皇钦定的废庶反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免不了幽禁之刑。看在睿儿的份上,朕保你一世平安,半生富贵。吃穿用度,不会比一个闲散王爷差。”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梁笙心中震撼,没想到对方真会放过自己,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代价呢?只是失去自由么?”
“交出同党。”
一个残废十余年的人,消失三年就不坐轮椅了,难道是自愈了不成?燕重锦在乐湛险些错失梁睿,可见有人通风报信。梁笙进出东都从未走漏半点风声,甚至把手伸到了穹阊殿,还利用东瀛使团打掩护,帮他的人绝对在朝堂之中
梁焓不是圣贤,更非仁君。他对血亲兄弟勉强能网开一面,但对怀有二心的下属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果然,这人眼里还是容不得沙子。
梁笙知道,如果自己把澹台烨卖了,虽然失了自由,但荣华富贵跑不了,睿儿也不会再远离自己。可澹台家会是什么下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