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从未办砸过一件。
然而同朝为官三年,皆任六部尚书,两人也不过泛泛之交,他甚至和梁焓一样不喜对方奸猾奉迎的性格。
如今自己身陷囹圄,旁人恨不能绕着走,这人如何会来探监?
“燕大人受苦了,贵体可还撑得住?”澹台烨客气地寒暄了一句。
燕重锦勉强撑起身子:“还好,一时也死不了,澹台大人怎的有空到这晦气的地方来了?”
“燕大人这话就见外了,既是同僚,没有情分也有缘分。大人如今遇上点小坎,澹台烨怎能不扶一把?”某人一脸真诚。
“说得对,是重锦狭隘了。”燕重锦淡淡道,“不过我现在是戴罪之身,按刑部牢规,非亲者、无诏者,皆不得探视。想来裴尚书如今也讲情分了,竟让你用这种理由说动了。”
澹台烨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燕大人果然聪明,让我卖个顺水人情都不成。”他掏出袖中的文书晃了晃,“皇上说你的礼部尚书一职已撤,但因养病之故还未交接,手续也没办妥,所以打发我们吏部上门服务。”
若非上面打过招呼,以裴紫衣那六亲不认的做派怎么可能放他进来?
梁焓的本意是打发他过来扫一眼,看看某个罪臣有没有被打死,补办手续倒是其次。
燕重锦也知道某人要强别扭,不好意思派身边的人探望,所以就把澹台烨拎来跑腿了,当下了然一笑:“那有劳澹台大人了。”
执笔蘸墨,签字画押,有几分像认罪录供,心头却有种卸下重担的舒畅感。
燕重锦签完最后一字,美滋滋道:“好了。”
澹台烨看他被打得伤痕累累,褴褛的衣衫透着斑斑血迹,言辞间还挺乐呵的,忍不住道:“燕大人精神倒还不错。”
燕重锦仍是笑:“无官一身轻啊。”
隔着面具都能瞧出对方一脸爽快,澹台烨有些犹豫,不知道回宫后该如何复命。
难道要告知皇帝某人被罢官整治得很开心?挨顿板子就像按摩一样通体舒泰?梁焓不糊自己一脸砚台才怪。
他收起笔墨文书,有些多余地安慰道:“燕大人不必失失落,皇上只是为了安抚东瀛人,等使团走了照样提拔你。”
燕重锦立马摆出一副病怏怏的架势,虚弱地道:“劳烦大人转告皇上,重锦伤势沉疴。虽有报国之心却无尽忠之力,只怕三年两载都不能替皇上效命了。”
“”澹台烨大概明白此人为何戴着面具了,因为没有脸啊!
“本官自会转达。”他咳了一声道,“如今已经入秋,天牢苦寒,这儿有些衣裳和被褥,请燕大人保重身体。”
“多谢澹台大人关照。”
对方抿唇一笑,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燕大人心里清楚该谢的是谁,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燕重锦看了眼身边的棉被,又抓起一套崭新的衣裳,心头流过一股痒痒的暖意。
这种感觉,就叫幸福吧?
然而他没能幸福多久,天色擦黑之后,气温一降,身上便发起热来。
这是受外伤后常出现的症状,燕重锦起初也未在意,但高热足足持续了一整夜,脑子都烧得有些迷糊。到了隔日,背后开始出现明显的绞痛,浑身肌肉酸疼,没过几个时辰他便陷入了昏迷,且牙关紧咬、食水难进。
燕重锦再落魄也是朝廷大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没人担待得起。狱头不敢耽搁,立即找来狱医诊治。然而狱医切脉许久也找不到病因,只判断症状和破伤风有些相像。
一听这三个字,裴紫衣火速入宫禀报了皇上。
梁焓一笔将奏折上的阅字批歪了,蓦然抬首,盯着他吐出三个字:“你确定?”难道是那晚坠崖感染的?怎么现在才发病?
裴紫衣垂首道:“臣不敢肯定,狱里的大夫能力有限,也有可能是误诊”
梁焓连夜从太医院点了三名御医,亲自带去了刑部大牢。
燕重锦的面具已经揭了下来,双目紧阖的脸上殊无血色,薄唇苍白如纸,看上去非人似鬼。身上的温度烫得骇人,即便裹在棉被里也瑟瑟发抖。
梁焓心里咯噔一下。
终究是他连累了对方。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燕重锦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还把一个伤患打了五十大板扔到这种阴冷的地方。不见天日,缺药少食,就是牛一样的身板也得被激出病来。
看到燕重锦那张脱胎换骨的脸,夏荣心中惊骇,全凭过硬的职业素质保持镇定,同时掺住了某人打晃的身影,关切地问道:“万岁爷,您没事吧?”
梁焓不知自己的脸色比躺着的人还惨白,缓缓摇头:“朕无妨,叫御医快点诊治。”
太医院的水平终究比狱医高些。三人几经讨论,终于确定燕重锦并非患了破伤风,只不过症状很是相像,但究竟是何病因,他们也诊不出来。
梁焓这个现代人却心如明镜。
发烧就是体内有炎症,说明免疫系统被细菌病毒入侵了。也许感染的不是破伤风,而是什么不知名的病菌,毕竟监牢卫生条件差,容易滋生疫毒。
他当机立断道:“先把人抬走,不能在这儿呆了。”
裴紫衣想问要不要补个出狱手续,瞄了眼梁焓的脸色,机智地选择了闭嘴。
夏荣问道:“可是要将燕大人送回燕府?”
梁焓方要颔首,又摇了摇头:“送回宫。”宫里召医取药都方便,再说燕重锦现在这个模样送到燕府,那两个爱子成魔的老怪物不弑君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