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唐慎之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好半天才确信自己还能够发出声音来,却是略微有些干涩沙哑地说道。
“我洪临峰所结交认识的人之中,除你之外,无一不是光明磊落、谦谦君子,再无任何一人,如同你这般的鬼鬼祟祟。”
洪大公子从那一堆干草之中起身,略略整理了一整理那身沾着一些干涸暗红血迹的牢服,侧过头看,看向唐慎之,问道:“说吧,你又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洪临峰的声音里,有疲惫、有无奈、也有敷衍和厌弃,似乎什么情绪都有,但是却唯独没有恐惧、或者落寞。
即便是事到如今,这个孩子还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态度,和从前别无二致。
唐慎之心底深处,当真是有些嫉妒他了;然而更多的,却是敬佩。
此前,他总是时常幻想过,若是洪临峰有朝一日也受到家门凋敝、门楣败落这样的烦心事缠身,他究竟会作何反应?!他这样从小锦衣玉食、从不吃过苦头的“二世祖”,又将会如何哭给他看。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洪临峰却并没有哭。
“……你,可以回家去住上七日。”
唐慎之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洪临峰那孩子的眼睛都不敢去看。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心虚什么,原本就都不是他的错。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唐慎之究竟感觉到无比的心虚。
“哦?!”洪临峰还真是吃了一惊,继而笑道,“出什么事情啦?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忽然从壅族跑回来了?……还是皇上他老人家突然想开了,要大赦天下啊。”
“……你……”唐慎之看着他那么一副处变不惊的单纯脸,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沉吟半天只好说道,“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赶快回家?”洪临峰念叨了一遍这句话,忽而觉得事有蹊跷,便立马正经起来,严肃地问道,“究竟怎么了?我家中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母亲……你母亲她。”唐慎之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母亲?!我娘亲她怎么啦?!”洪临峰突然冲到面前来,伸出手去紧紧地抓着牢门外站在那里的唐慎之胸前的衣服,力气大到几乎要把他拖进牢房里来一般,“你把话说清楚——我娘亲她,她究竟是怎么啦?!”
“……你娘亲她,昨日过世了。”
唐慎之咬着牙,终究还是将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洪临峰放开了死死抓着的衣服,说不清楚此刻究竟算得上是个什么表情。他倒退了几步,用手撑着牢房的阴暗冰冷的石头墙壁,问道:
“是壅族……?”
唐慎之摇摇头,回答道:“不是。”
“那是陛下……?”
唐慎之继续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是意外。”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