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圆了眼睛,沙邦粹顿时停下了脚步:“咋?当面锣、对面鼓说好的事儿,江老太公还能混赖了咱们不成?”
朝着沙邦粹一摆手,莫天留依旧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这就不关人家江老太公的事儿!你想想看,打从咱们小时候明白人事到如今,你都不说见过——你听说过哪家绺子朝村寨里面送粮食的没有?”
愣怔了片刻,沙邦粹缓缓摇了摇头:“这倒是……真没听说过!各处绺子都只是从村寨里边抢粮食,入了绺子的人想要攒点体己送回家,那还都得偷摸着才行,都怕叫旁的绺子里有人瞧见了,再把祸事招到自个儿家……”
伸手在沙邦粹挑着的担山架上一拍,莫天留朝着走在队伍中间的栗子群一努嘴:“大当家的把原来茶碗寨绺子里的人都给放出去了,十来天的工夫,估摸着铁屏山里大大小小的绺子,全都能知道茶碗寨换了当家!今天再这么大张旗鼓地朝着大武村里送粮食,那就更坐实了茶碗寨跟大武村穿的是一条裤子不是?”
“那又能咋样?”
“……你这辈子就只能是个棒槌!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大武村和茶碗寨就算是绑到了一张板凳上!有茶碗寨在一天,旁的绺子就不敢轻易招惹大武村!可只要是茶碗寨不护着大武村……你觉着能出啥事?!”
“那咱们不都在茶碗寨里待着吗?哪儿还能不顾大武村?”
“那咱们的水浇地呢?”
眨巴着眼睛,沙邦粹紧锁着眉头嘟囔着算计起来:“在茶碗寨待着就没水浇地……回村里种地就没茶碗寨护着村子……这顾头就顾不了腚……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轻轻叹了口气,莫天留脚下加紧,与沙邦粹走了个并肩:“我算是琢磨出来了……这要是栗大当家的能一直照着他每天晚上说的那些规矩路数办事,怕是咱们当真难把大武村里的水浇地拿到手里了!就那些个规矩路数,哪条都是奔着人心里头的公道去的,哪条也都是先人后己的门道!听栗大当家话音里的意思,他还只是这报号八路军里一个听规矩办事的小官,还有比他大不少的官,也都是照着这些规矩行事!闹不好……这八路军能成大事!”
疑惑地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莫天留,沙邦粹不禁低声问道:“每天晚上栗队长教规矩,你不都靠我身上打瞌睡吗?有好几回你可都睡得栽地上了……”
“你傻我也傻?!你看着我每天晚上都闭着眼,可我那耳朵都是支棱着的,栗大当家说的每个字我都听清楚了!就他前天晚上说的,等将来打跑了鬼子、天下太平了,大家伙都能得着一块地去种……这打跑了鬼子,可真不是三年就能办到的事儿!哪怕他栗大当家说的话当真算数,咱们的水浇地……那也得好多年后才能到手里了……”
“那咋办?”
“能咋办?老实跟着栗大当家混着干吧!先前打的那等栗大当家散伙倒秧子的主意,怕是真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