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便捷低廉而又脏乱老旧的地下铁路网络,然后站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到达打工的餐馆,一口气从下午三点干到凌晨两点。
也不觉得累,就是有时候,在回程的地铁上会睡着。
我疲于奔命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了温饱。
艾伦很照顾人,他是二手房东,但我住进了一月都没催我交房租,我有时从餐馆给他们打包一些炒饭,周末若是有空,煮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饺子,渐渐四周文艺青年们的开始往我们这边聚拢,十一月份感恩前前夕,艾伦喜气洋洋地宣布要举办中国艺术派对。
艾伦问我会什么。
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会唱歌?”
我摇头。
“跳舞呢?”
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乐器?”
我说:“我会一点钢琴。”
艾伦无奈地拍他自己的额头。
我想了半天,说:“我会下棋?”
艾伦眼前一亮:“中国棋?”
我点点头。
黑白对弈的棋子太难,艾伦表示学不会,最后的结果是我将象棋上的汉字翻译出来,用英文描画在棋子上,教他们下中国象棋。
没想到几个艺术系的兄弟们对这个老式的中国打仗游戏一时非常感兴趣,每天上完课,全都凑到屋子里来下棋,有时旁边几个凑在一起弹吉他,常常是我回到家,屋内挤满了人,一片欢声笑语。
每个人见到我,都高高兴兴地打招呼,真是快意人生。
我从舒适安静的高层公寓搬了下来,没想到生活给了我更广阔的世界。
周日的夜晚我当班,快打烊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那是十二月中旬,圣诞节即将来临,气温非常的低,路面积雪很厚。
店面上的客人只剩下了一桌,我跟厨房的主管打了声招呼,然后出去把一天的垃圾倒掉。基本上来说,每一日凌晨将近下班时我都已经耗尽了一天的体力,我困倦万分地拽着一袋巨大的垃圾,往厨房的后门走去,到门口,冰天雪地的街道,外面的雪下得很大,我又返回来穿了件雨衣。
雪花在天空飘落,我腾出手来拉紧了帽子捂住耳朵,今天穿了一双羊皮靴子,踩进雪中,鞋面的雪水渗了进去,脚实在太冻,我一鼓作气,提着垃圾袋小跑起来。
转过街角,对面就是派克大道,深宵的街道高耸的大楼霓虹灯依然闪烁,路边的商店厨房里摆放着大颗的圣诞树,巨大的火树银花之间一个一个的小灯泡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街灯一直通向公园侧边49街的华尔道夫酒店,路边偶尔有行人经过,都穿着厚厚的大衣,步履匆忙。
我对这样曼哈顿林立的摩天大楼夜景早已习以为常,只顾着专心致志地拖着步子,吃力地奔向街对面整齐摆放着一排的垃圾箱,垃圾箱几乎跟我的胸口一般高,我熟练地爬上了一旁的石头台阶,然后身体尽量向前倾,拎着那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奋力地一点一点地往上挪,每次都要耗费我费九牛二虎之力,等到终于塞进了垃圾箱里,我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忽然黑暗之中有人说话:“小豫儿?”
沉郁平缓的嗓音,带了点儿沙哑,我浑身一颤,瞬间好像被雷击中一般。
我终于看到阴影中有个人。
一辆轿车正好停在街角,站在一团暗影的雪地上的男人,长身玉立的熟悉身姿,街灯照出他的瘦削剪影,工整的打扮,衬衣笔挺,系荧蓝领带,黑亮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英俊照人的脸庞,深灰色的大衣敞着扣子,肩上落有薄薄一层雪花,斯成轻轻地蹙着眉头,目光灼热而发烫。
我蓦地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