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自幼深得圣宠,行事素来跋扈,这是宫里都知道的事。不过是一个宫人,便是杖毙,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只是今日登基大典,不宜见血,当然,那五十棍打下去,能有多少概率活命,就不得而知了。
内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只是孙仲杨指派过来的人,又不是他的什么亲信,首辅自然不会因为他去得罪公主。他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求饶,面前容色姝丽的女子只是轻飘飘地投来一眼,便绕过他走了进去。
碧潭跟在顾绯身边多年,也不是一次两次处理这种事了,招手唤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把内侍拖走。
这内侍仗着自己资历高,过去没少在宫中作威作福,又是孙仲杨亲自指派,连他都被拖走,这些宫人更是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半句话也不敢说。
松萝为顾绯推开门,道:“公主请。”
顾绯走了进去,松萝碧潭二人止步门外,贴心地将门拴上,又把几个伺候的宫人给赶走了。
顾绯就在这里,她们是顾绯的贴身大宫女,谁也不敢得罪。
太极殿内,丝罗纱帐重掩,影影绰绰映着人的轮廓。
少年坐在床边,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丝绸般的乌发披散。他好像保持着这个姿势静坐了很久,手边托盘里的纱布与药膏一概未动,湖水般澄澈的墨眸中映出顾绯的身影。
他耳力敏感,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顾绯站在他面前,她已经换下早晨繁琐的公主冠服,一支蝴蝶簪半挽起秀发,玉带束起纤细腰肢,盈盈一握。
氤氲香气钻入鼻尖,贺灵辞垂眸,只是低下头,不去看她。
顾绯在他身边坐下,轻笑一声:“不肯理本宫了?”
贺灵辞抿唇不语。
“登基大典在即,本宫不方便见你,如今寻了空便马上过来了,”顾绯自顾自地解释,见他唇色淡,又蹙起秀眉,“你又不换药?”
世子坠崖一事瞒得很紧,朝中未有风声传出,因此只有少数人知道贺灵辞身受重伤,还失去了记忆。贺灵辞不喜被贴身服侍,凡事向来亲力亲为,孙仲杨等人也便随了他去。
贺灵辞不说话,一双眸湿漉漉,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猫,看起来分外可怜。顾绯架不住这样的眼神,一声轻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坐好,本宫帮你。”
他的发质细软,手感很好,轻盈如雪缎,摸起来毛茸茸的,像在撸猫。他比顾绯高,虽然静默不语,但在顾绯伸出手的时候,还是自觉低下了头,说不出的乖巧。
“公主之后,”少年忽然道,“还会过来吗?”
他的嗓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似乎只要她说出一个“不”字,他便会立刻收回那只试探性的爪子,又缩成一团,把自己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