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叹了口气:“他又不是你,凭良心讲,你觉得他还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吗?”
“……”穆云有点无语地撇了撇嘴,“那谁知道呢……”
“你就是气不过,”沈悠点点他的脑门,“你明知道,这次能复位成功走的都是以仁治国的路子,能得到那么多支持也都是因为你表示会坚持文帝的德政,就算你以后手握大权了想要反悔,也不能在这个初初登基的节骨眼儿上和自己的主张对着干啊。”
穆云鼓了鼓气,不得不承认师兄说得有道理。
这些利害关系他是明白的,也知道对杨府众多无罪之人囚禁终身才是最适合眼下安抚民心的路子,毕竟看不惯杨逾的多是士林中人,而这些讲究宽容博大的君子,对赶尽杀绝这种做法还是不太喜欢的。
可他就是气不过。
“其实对于你怎么处置他们,我自然是无所谓的。”沈悠继续语重心长,“我从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苏倾不,如果真的是他,恐怕要跪求你轻轻放过杨德了,我现在不求你这个,只想你别再折磨他……反正他也翻不出什么浪,不若便囚在京城里,多加看管也便是了,毕竟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杨逾做的,他却没干过什么。”
“唉,”穆云叹了口气,弯下腰把头蹭到师兄怀里,“你说的也有道理。”
沈悠一挑眉:“有道理,你怎么就不听话,嗯?”
穆云不答,伸开双臂搂住他的腰,耍赖一样拒不吭声。
最后事情还是如沈悠所愿那样发展了,他们两个都不是太感情用事的人,既然在人家的壳子里,自然就要以最认真的态度选择出该走的路。
莫玉笙想要的是一个国运绵长的帝国,在能力范围之内,他们就要一点隐患都不留。
杨逾最后被判斩刑,族内男女老幼逢大赦免死,皆被囚于京师,一生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在这个连坐盛行、动不动被诛灭满门的时代,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可以想象到的最好结局了。
而且……终身不得踏出府门什么的,这条命令相当具有弹性,只要确定那些人不会造成威胁,谁管他们在哪里干什么。
若是之后能给帝国做出贡献,或幸运再遇上大赦天下,也不是没有重新起复的机会——当然,那就不是这一代的事儿了。
自此之后,新帝仁慈的名声传遍天下,百姓在纷纷感叹其宽宏大量的同时,对新朝的生活也萌生了相应的期待和信心。
杨逾在踏上法场的那一刻,心情甚至是极其放松的,这时候的他,已经把死亡看做了最好的解脱。
大业横断、妻离子散,那次之后,儿子毕竟还是和他离了心,言语之中虽无抱怨,但却也再不像原先般崇敬孺慕,至于妻子姬妾,更是从未到牢中去探望过。
这其中固然有整个杨府都处在严密监视制约下的原因,可归根到底,无非是凉薄之人身边处处凉薄。
他有时处于昏昏沉沉仿佛没有止境的痛苦之中的时候,会莫名想起苏倾,还有当年的太傅。
杨逾这一生,从来都对所谓的忠孝节义嗤之以鼻,但从青年时期开始,他就不断地栽在那些对其奉若圭皋的人身上。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哪怕是他这种灭绝人性的家伙,也会觉得和这些人相处起来更加舒适。
他越来越多地回忆起苏倾从小到大的样子,想到那个孩子总是用如何忠诚而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论遭到怎样的对待都始终不会冷却眼中的温暖。
那种温暖哪怕是现在在这种湿冷阴暗的监狱中回想起来,都会隐隐感到有热流暗涌。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