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厅等了一会儿的纳兰桐正跟着沈金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形影不离的二人组这次自然是一起来的,一旁坐着的纳兰森面色无波无澜,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二人的谈话,就听那边小厮过来报,说八殿下醒了。
不一会儿,李福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走了过来,先上来给两个人顺滑地行了个礼,然后满是歉意地跟纳兰桐说道,
“四殿下,十三殿下,主子今日旧疾复发,实在下不来床啊。求两位殿下见谅!”
沈金柠眼睛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转瞬而逝,看来昨天确实是做的狠了,想着,不由得恶趣味上来,还没等十三说什么,自己倒先表现出来一副略显惊讶的样子,“夫君病了?哪里不舒服?”
李福不敢马虎,连忙弓着身子回话,“主子的脚疾犯了。”
纳兰森和纳兰桐一听就知道了,这是之前老八跟着万岁爷亲征的时候落下的毛病,一直没能根治,自此以后,每逢这点阴天下雨的就会有些不舒服。
纳兰桐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今天正午那会儿自己往勤政殿去的路上可还是大太阳呢,那时候还在跟四哥感叹,说老十这结婚日子不错,腊月里很少能见得这好天气来着。
不过转念一想,那会儿是大中午头,现在天都快黑了,晴转阴也是有的,便也不再多想,只嘴上还是吩咐着,
“老八这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也不能马虎。”纳兰森在一旁淡淡道。
李福连连称是。
纳兰桐对于沈金柠还是很敬重的,再加上老十生辰宴以后,他对于这个八嫂的感想极好,既然八哥不在,那他就直接和八嫂道歉,也是差不多的吧。
大不了回头等八哥身子好了,自己再来请罪一次。
他很认真地道了歉,也拜托李福帮忙传话,李福那边自然应了,也一直陪着,毕竟他是纳兰枳最亲信的大属下,如此以示尊敬,。
“我原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昨日日子有些特殊,就一时有些想不开,正好她也在外面,同时天涯郁闷人,我就想着两个人出去喝一杯的,”纳兰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到女孩子家家那么金贵来着。”
“我回去就行了以后一寻思,也觉得不妥,这不,就赶紧上门来请罪来了。”
沈金柠点了点头,也是,这皇帝也真是冷血无情,赐婚也就罢了,非要将大婚的日子定在纳兰桐母妃的忌日,这看日子的人也不知道提示着点儿,真是不负责任。
正如之前穿越女曾经感叹过的那样【帝王之爱,不过是一瞬间的回眸!】,后宫里妃子那么多,老人去了,自有新人顶上来,还活着的暂且还会被遗忘呢,更别提那些逝去的,能记住他们的,也就是他们的子女罢了。
十三也是个可怜人儿。
纳兰桐也不矫情,从座椅上走下来,一转身,撩了袍子角就跪了下来,“十三知错,求八哥八嫂原谅。”
沈金柠笑看着他,并不想难为他,也不想让他太过内疚,于是语气轻松地调侃道:“嗯,知错了,下次还敢。”
在一旁坐着的纳兰森那双深不可见底的黑眸中也少见地飘过一丝笑意。
纳兰桐深知自己的秉性,被说准了,很不好意思,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沈金柠朝他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十三一点也不扭捏客套,听了这话就呼腾一下站起来了,拍了拍膝盖又坐到沈金柠的旁边,笑嘻嘻地问她,“八嫂,这都到晚膳时间了,今天你们家有没有做那个什么芋头包子呀?”
纳兰森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这时候很明显的有些无奈,开口轻斥道,“老十三。”
这孩子,怎的就如此没脸没皮,明明是过来请罪的,是看人家原谅的太容易了,就开始蹬鼻子上脸,想要得寸进尺了吗?
虽然那香菇包子确实味道还不错
纳兰桐可一点不怕这个冷面老四,虽然被说了,也仍旧笑嘻嘻的,“我也不过就随口问一句~又没别的意思~”
纳兰森瞪了他一眼,有没有别的意思你小子心里门儿清好吗?
明明就是一个想腆着脸蹭饭的,居然还装作一副随口问问的样子,不就是想让人主人家松口留饭吗?
沈金柠果然笑应道,“十三弟想吃就有,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左右也是晚膳时间了,十三弟和四哥留饭吧。”
纳兰森本想说不用了,本来来赔罪的居然还被留饭已经够厚颜无耻了,十三这小子居然还点上菜了,平时这小子都很有分寸的啊,怎么一见到这老八媳妇变成了个破皮无赖。
纳兰桐却是很会看人下菜碟,他对于自己亲近的,有好感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分寸感,但是并不惹人讨厌,他很会把握这个度,能让人觉得亲切觉得关系近,这也不失为一种天赋。
纳兰森知道纳兰桐因为上次老十的生辰宴对这个老八媳妇就亲近起来了,她又看着不是个矫情不好相与的,再加上老十三也在人际交往方面很有一套,想了想,孩子高兴,也就随他去了。
沈金柠让他点菜,他还真就点上了。中间她以去厨房看看为借口,给水缸里加了些空间水。
这一餐吃的兄弟二人心满意足,老十三更是吃的直打饱嗝,眼睛却还是看着桌子上没吃完的小笼包,感叹道,“这馅料也知道,做法也不难,我也让人去做了看,怎么就没有八嫂你这里的好吃呢?”
沈金柠暗想,毕竟有空间水的加成,虽然工序不甚复杂,但普通的水怎么能比得上灵气十足的空间水呢,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不可比拟的。
然而这话她是不可能说的,只是笑道,“爱吃就多吃,多来。”说完指着桌子上的几屉子点心包子之类的,和一边丫鬟吩咐道,“把这些,连着那些厨房多做的那些,一起装了来给两位殿下拿过来。”
十三坐没坐样儿,笑嘻嘻道,“哎,又吃又拿,这可怎么好意思!”
纳兰森已经摆烂了,他对自家弟弟的厚脸皮已经无话可说了,干脆低头喝茶,装听不见。
沈金柠摆了摆手,“厨房那些是专门多做的,原本就想着给四哥十三弟带走的,你们要是不收着,倒是要浪费了。”
十三坐直了身子,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千儿,“那就多谢八嫂了~”
饭后坐着又聊了一会儿,纳兰桐想了一下,觉得都已经这样了,还又吃又拿的,知道八哥生病了,不去看看,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又将李福叫了来,问了几句话,三人就由他领着去看望纳兰枳。
纳兰枳简直要崩溃了。
这两个人以请罪的名义待在自己家里不走,混吃混喝又要拿的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过来打扰他清净啊!!
没错!刚刚李福已经把两个人那不要脸的行为都一五一十地禀告他了!
纳兰枳原本在床上躺着,只觉得这儿也不舒服,那儿也酸疼,拿着枕头垫着腰,就等着沈金柠那个没有分寸的小混蛋回来以后哼唧两声让她负责呢,结果清净被打破了。
他手臂酸的要命,用力抬着软趴趴的腰,才将那个垫腰的小枕头从身下取出来,为了不让他们看出来什么端倪,还得凄凄惨惨戚戚地挪到床头,毕竟他找的理由只是【脚疾复发】而不是别的什么,总不能整个人看起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吧。
沈金柠三人进来了。
看到脸色惨白,一脸疲倦,眼睛瞎两个深深的黑眼圈的纳兰枳,老十三都震惊了!再次为自己的行为深深悔过!
天哪,因为自己把他府内的人带出去了,他担心的居然如此虚弱,这可如何是好!
连带着老四也有些瞳孔地震。
不知道的以为这人一宿没睡自己出去找人了呢,心中顿时也有些许愧疚,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家孩子惹出来的祸,还能怎么办,以后再放放水呗
纳兰枳还不知道自己这么一“病”就又为自己在朝堂上清理了不少障碍,只觉得被二人看的脸红发热,总觉得他们知道了什么,尤其是二人一直朝着他被子盖起来的光溜溜的下身看。
可是这又怨谁啊!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自己动手穿裤子!再加上那处都被弄肿了,还有点流血,上面覆着厚厚的一层药膏,不然谁愿意就这样光着屁股啊!
他越想越气,憋得脸色通红,正要瞪一眼那不知廉耻的罪魁祸首,没想到还真就和她看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看着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纳兰枳身体一颤,瞬间丧失了所有勇气,不敢再看了两只手死死抓着被子,又羞又气又恼又无奈。
纳兰桐愣了一下,因为是晚上,再加上还是寝室,所以灯光不算太过明亮,他看不真切,但是刚刚好像看到自家八哥瞪了一眼八嫂。
那一眼怎么说呢
媚眼如丝,水波流转,眸光潋滟,堪称绝品。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过去,果然发现八哥回过头,跟四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意识到自己这是看错了。
就是说嘛,怎么可能?八哥可是男人,男人!
但是仔细看来,他也有点后知后觉的发现八哥好像最近越来越娇媚了,长得也越来越水灵。
他虽然之前就长得好看,这是没话说的,但他是那种公子如玉,气度谪仙的那种好看,和什么娇艳啊,娇媚啊,这可是八竿子的打不着的。
现在怎么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倒是比九哥看着更漂亮了些?嘴唇好像也有点肿?说话声音也有点哑?
其实老四纳兰森也是觉着有点匪夷所思的,他一大直男看不出来那许多弯弯绕绕,只觉得这人气质怎么好像越来越阴柔了,别是什么一个想不开怎么就去研究什么太监保养法了吧。
说话语气也奇奇怪怪的。
跟他们说话明明语气还正常,只是声音沙哑,跟自己皇子妃说话怎么就压低声音?有点娇?还带了一丝嗔怪?
只是纳兰森还不知道能准确描述出来这么个怪异声音的词,气泡音,不然早就一句话到位了——
娇里娇气,矫揉造作的娇嗔版本的气泡音是也!
不过二人倒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可能是灯光的原因,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再加上昨日喝酒太多,找人又上火,嗓子哑了也是有的。
几人聊了两句,便觉得不便打扰了,拿了打包的东西离开了八皇子府。
老十三捏了捏手里满载而归的打包带,兴奋道,“八嫂真好,下次还来。”
“嗬”纳兰森想到了沈金柠那句【对不住,下次还敢】,以手握拳,抵在唇部,极为罕见的发出一声低笑。
休养了几日,正好因着腊月里天气实在寒冷,以这么个旧疾复发的借口在家里懒怠了几日。可现在临近年关,纳兰枳就算再想偷个懒,也不合适了,只能凄凄惨惨戚戚地去上朝。
沈金柠看着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实在是很难相信这人在几个月前还是个热爱工作的卷王工作狂,现在一副娇气的模样,一点子冷都受不住,一个早上小嘴嘟得都能挂油壶的程度,哪里看的出来这是个曾经为了博取他皇帝老爹的青睐,寒冬腊月二话不说就能穿着单衣表演骑射的那个人!
纳兰枳原本就不乐意上早朝,越早越冷,不过之前习惯了也就罢了,况且大家都这样过来的,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谁让今日沈金柠要一大早跟着出门去接过来做客的十皇子妃沈明枂来着,两个人一道早起了。
他一看到身边有人,就开始不由自主地作起来了,一会儿嫌弃衣服太厚太沉不舒服了,一会儿又觉得早饭太少,一会儿又嫌弃饭厅的炭盆子不够足的,反正一个大早上就在哼哼唧唧,往自己王妃身边凑,一直到被沈金柠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这才闭了嘴,可怜兮兮地坐好,安静吃饭,一副被欺负的小可怜儿模样。
不过说实话,他这些抱怨都是可以理解的。
早饭太少时因为这是要给他上朝前垫垫肚子用的,并不是平日里那正经早饭,之前他都是不吃就走了的,看起来确实是比不上朝的时候显得少了许多,而且不仅量少,种类也没有那么丰富,情有可原。
饭厅不够暖和的话,他能有这种感觉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沈金柠虽然不能在这个世界中使用太多超乎于这个世界的符咒仙法或者系统出品的东西,但是那都是针对于角色来讲的。换句话说,只要她不去当着纳兰枳的面凭空变出来一个电暖气,晚上利用系统加高卧室温度,甚至趁他睡着放个电暖气之类的东西在房间里,都没问题。只要别发现,这都是小事。
这就导致了卧室温度十分舒服,而且因为洒了一些稀释空间水的原因,还不会太干燥,一觉睡醒绝对舒服,所以到了饭厅才会有那种落差感。
至于衣服太厚太沉不舒服那就纯纯作精!
沈金柠看他老实了,继续吃饭,翠竹和碧瑶压着笑意服侍着二人简单吃了一些后,纳兰枳这才磨磨蹭蹭地出门。
讲道理,早朝的时间很早,像他们这些距离皇宫不算太近的皇子府,因为冬天亮的晚,天不亮就要出发。
但是皇帝纳兰耀被太皇太后说了几次,让他推迟早朝时间,皇子们不少还都在长身子,缺觉的时候,说的次数多了,也就真将祖制改了,于是朝后推迟了一些。
再加上纳兰枳生了病,而且这病的皇上都知道了,相当于一个极为有用的请假条,就算磨磨蹭蹭去上朝,迟到了,估计也不会被骂,还会关切两句。毕竟前两天皇上还派了贴身大太监过来问候呢。所以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天刚蒙蒙亮,沈金柠揣着手炉,跟一旁整装待发的纳兰枳并排站在门口。
眼看着他的马车已经套好了,却还站在那里不走,就直挺挺地站在一旁,时不时低头朝着沈金柠温柔吩咐两句,急的一旁的李福大冷天的满头汗,却也不敢说,生怕一个什么说不好,惹恼了这位爷,直接扭头回府继续装病了!
沈金柠都要被他烦死了,一方面觉得他这是爱演的毛病又犯了,懒得理他,另一方面又觉得他这话好像多的确实有点不太正常,干脆扭过头不去看他,偶尔心不在焉地点头,只看向沈明枂马车的方向。
终于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一个马车轮廓显现了出来,沈金柠没有一个时刻比现在更期待着自己妹妹的到来,希望那马能跑的更快一点,更希望这位戏精能看在有人来了的份儿上,闭一会儿嘴吧!
哦,不对忘了。他是表演形人格,俗称,变异的人来疯。
沈金柠刚想到这里,果然,两只洁白如玉的手朝着她脸伸来,她也不好躲开,只能任由温暖的大手将她脸包裹住,扶着她的脸,男人低头,深深看向她,“想什么呢,看我。”
“嘶。”沈金柠被他扶着脸,发出一声想到不耐的感叹,但是考虑到人多,不好发作,也只假装是冷的抽了一口气,被她扶着脸,不情不愿地看了过来,眼睛里却是杀人的目光。
纳兰枳手一紧,很快,原本温柔浅淡的笑容被加深,变成了一个明媚娇艳的笑,看着她一副想要发火又只能暂时忍下的样子,心中莫名有种极为舒坦的感觉,好像自己终于翻身了一回,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又回想到自己被欺压被羞辱被弄的哭唧唧惨兮兮的每一页,“恶向胆边生”,趁着她一个不注意,上去快速朝着她嘴唇上亲了一口!
大早上的,安静,主子们不敢说话,做奴才的也不敢说,所以就更加安静了,于是这一声【吧唧!】听起来还是十分响亮的。
不过很快,湮灭在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中。
沈金柠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满满的愠怒看在纳兰枳眼中心中一痛。但莫名又有种极度欢愉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和肉体上的满足不一样,是一种来自心灵的快感,虽然不是她乐意的,却被他费尽心思得到了,这种感觉让他沉迷。
尤其是一扭头,发现已经停靠在一旁的马车并不是十皇子府的马车,帘子一掀,里面老九纳兰榆,老十纳兰栎和沈明枂都目瞪口呆的地看着自己。
纳兰榆的府邸距离皇宫最远,听说今日八哥恢复了要去上朝,就提前去接了老十,打算同乘过来八皇子府跟八哥一起进宫,正好是皇子妃沈明枂也要一起过来,就一马车都拉过来了。
他们真的是想和八哥一起去上朝!
他们真的没有打着以八哥为借口迟到的主意,真的!
结果到了以后,就看到了八哥居然就那样站在门口,毫不顾忌小小穿越过来不到一年,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头了。
和中秋宴不同,这次众多的大臣和妻眷都在场,场面颇为热闹,人人脸上都是喜色,就算是没有那么欢喜,皇帝家办的寿宴,装也得装出来一副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的喜庆样子。
这就显着一进来就拉长了个脸的马文曦更加突兀了,大过年的摆着个死人脸给谁看,行礼问安虽然听话,也是一副要死不活,提不起气力来的样子,让人都不愿意往他们那桌来说话。
中间除了跟马文曦一起喝过几次酒,关系不错的老十三过来了一趟以外,就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搭理马文莲马文曦姐妹二人,马文莲也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倒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只是这样子有点不太符合今日的气氛,显得不合时宜。
沈金柠周围倒是围了一大帮子人,她作为御前红人儿的八皇子家的正妃,自然是尊贵无比,哪里是侧妃能比的,再加上她本来娘家外祖家都是一等一的显赫,这些大臣们那个不是人精儿,都想着趁着过节过来刷个好感,混个脸熟。
应酬期间,她眼角不经意飘过马文曦处,却恰好看到了她和几个皇子之间的互动,先是和老十三隔空敬了一次酒,又朝着十四纳兰棠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是跟一旁的老四纳兰森对上了视线,二人眼神交缠了一会儿,那样子,就算说没有什么事也没人信,最后朝着几个皇子甜甜一笑,又转回了头。
一回头,正好对上纳兰枳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小脸一红,低头给自己姐夫敬了一杯酒,仰起脖子喝了下去,他也跟着对饮了一杯,二人相视一笑,周围一圈粉红泡泡。
沈金柠一阵暗自咂舌,这原女主不愧是原女主,一圈下来,几个皇子都被她轻而易举地撩了个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此相熟的,难道这就是剧情的不可控之力吗?
晚宴结束回府,沈金柠想到原剧情中,这一晚上守岁,老八纳兰枳是在南阁楼马文曦那里过的,也就没有留门,直接洗洗睡了,丝毫不关心那边会发生什么事,对于什么小姨子跟姐夫勾搭更是不甚在意。
有了今天宫宴上的那一幕,她意识到剧情的影响力极为强大,想要彻底改变纳兰枳的结局也不能急于一时,左右他那根也不能用,爱去哪去哪,关她毛事。
沈金柠这一夜睡得安稳,南阁楼那一夜却是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轻松快活。
纳兰枳下了马车,刚要去书房将来年的拜帖整理一下,就想回房,没想到刚看了两个就听到李福来报,说是南阁楼那边儿有请。
他犹豫了一下,内心居然是有一丝不愿的,过年守岁这种日子,他自然是想要和重要的人在一起度过的,而今年,不知为何,这个人变成了沈金柠。
只是南阁楼那边过来请他,这实在是少见,若非十分重要,估计也不会这种时候过来请人,让他有些动摇,再加上他也的确是有些好奇,会有什么事情如此紧急,能让几年来都对他冷眼相待的马文莲能主动过来请他过夜,想了想,打算去一趟看看情况。
另外,马文曦这个人也是十分可疑,他原本对于她的小女孩性子还挺喜欢的,尤其是老十被赐婚后,她那句“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要听别人摆布,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决定!”的这句发自灵魂的问话问到了他的心里,倒是让他高看了她几分,颇有种将她当做知音的感觉。
自己出身低贱,从小到大活的谨小慎微,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那个不可能的位置。凭什么出身就能决定人的一切?凭什么就因为母亲身份不够显赫,大家都默认他和皇位无缘?
逆天而行,为自己的命运一搏,他还真要拼一拼!
马文曦的那句话引起了他的强烈共鸣,虽然当时对她不假辞色,呵斥了一番,可从那天起,他就没有将她当做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偶尔见到了还会多聊两句,听听她的一些新奇又大逆不道的想法,倒是有趣的紧,也给他了不少灵感。
自己的野心有人懂,他将马文曦看做自己的半个知音,可是今日赴宴,发现她可能不仅仅是自己的知音,除了跟十三,十四弟关系好之外,跟自己的政敌老四纳兰森也眉来眼去的,这让他心生警惕。
心里除了不太舒服以外,更多的是习惯性的猜忌,趁着马文莲请自己过去的时候,旁敲侧击弟探探虚实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整理了一下东西,视线落到一旁的一方名贵青砚上,这是纳兰静郡主给自己女儿的陪嫁之一,价格昂贵不说,实在稀缺,属于万金难求,就这样被实心眼子的正妃在嫁过来的小小,一个现代人,居然可耻的对自己的姐夫动心了。
纳兰枳自马文曦走后,他跟马文莲更没有什么可说得了,自从跟沈金柠有了那种怪异的关系以后,他对于自己曾经这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白月光好像在某一个瞬间,就突然失去了心动的感觉,甚至连一丝性趣都无,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陪伴了几年相当于家人的存在罢了。
可是他把人家当家人,人家可并不这么想他,连笑都敷衍的要命,让他看着心生烦躁。话不投机半句多,干巴巴地坐了一会儿,看出来她并不想自己留夜,自己也毫无兴趣,就这么站起身走了。
纳兰枳从她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一想到之前自己那不要钱地样儿,非要往上赶着看人家的冷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之前疯魔了才会自降身份做出来那样的事情!
他再怎么不济,也是个皇子啊。
她马文莲不过是个边塞将军的女儿,嫁给他当侧妃都是顶顶的高嫁,皇上为了表彰马将军的忠心才如此如此抬举他们一家,结果她不感恩不说,成日还一副嫌弃自己的模样,也就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了,还觉得她这幅模样让人心疼,甚至还因为【强娶】了她,而生出来了愧疚和亏欠之意。
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可笑。
纳兰枳嘲笑着曾经的自己,但是一想到沈金柠对自己的态度,又觉得堵心,但是一想到她嫁给自己,自己才是高攀,这样拿乔也并不是那么不可原谅,左右一比较,竟然觉的她那爱答不理的态度合理了起来。
正想着,却听得一阵抽泣声,环顾了一下四周,居然发现马文曦正站在廊子下抹眼泪,便想着要过去看看,等走近,正好将她眼睛里的迷恋和爱慕看了个一清二楚,一愣,便欣然接受了这个新发现。
一抹绝美的笑容绽放在唇尖,魅惑性十足。纳兰枳开口,声音低醇有磁性,听得少女心间都在发颤,“文曦”
二人站在廊下叙了一会儿衷肠。马文曦含羞带怯地表达了自己对于入宫的担心和害怕,还连带着也倾诉了一下自己对于家人的想念,一颗心都沉浸在八皇子那温柔似水的目光中,完全忘了面前这美男子现在的身份是她姐夫。
纳兰枳表面上温柔倾听,内心却将马文曦的话掰开了揉碎了一顿分析,他不知道马文曦的壳子里实际上是穿越女章小小,只道她是思念马将军,内心对于她的家庭关系又是一顿评估,结合着现在的形式,以及边关战事,之前几个被封了亲王的皇叔们的方位,心里大致有了数,看向她的目光也愈加温和。
马文曦并不知道对方心里的算计,只沉浸于他对自己的温柔体贴之中,再加上他迷惑性极强的外表,让她深深地沉沦了进去。
马文曦被纳兰枳温声安慰了一阵,终于露出了笑容,又让她放宽心,不需过度担心选秀的事情,她心情美好地回去睡了。
时辰不早了,纳兰枳看了一眼蒙蒙亮的天,回屋换了一套精致豪华的朝服,这就要赶进宫去拜年了,就是经过主院儿的时候,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样子,饭厅也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备着些吃食,不由得心中暗骂一声【小没良心的】,气愤地甩甩袖子,坐上马车就进宫了。
正值新春佳节,大殿上自然一片喜气洋洋,请安拜年之后,纳兰耀也没有留饭,让皇子们都各自去找他们母妃拜年去了。
纳兰枳趁着这个时候找了十四将话说了。
纳兰棠一愣,想了想,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再看向自家八哥的表情就带了一丝促狭和调侃,“八哥,这事儿弟弟给哥哥帮忙自然是义不容辞,不过”
他语气狡黠地问道,脸上还挤眉弄眼的一股子坏笑,将他原本英俊的脸折腾的不成样子,“以后我应该称呼马文曦为文曦姑娘呢,还是,小、嫂、子呢?”
纳兰枳短暂的一愣,他虽然的确有心将马文曦拉到己方阵营,为自己所用,但是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旦开了这个口,面临的会是什么。亦或者他其实早就已经考虑清楚了,只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让他一瞬之间有了些许恍惚。
小嫂子
那么一瞬间,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来了沈金柠的一张脸。
那张美丽,却冷淡无情的脸,还有那双从来都波澜不惊的眸子,仿佛天大的事情发生在她面前都和她无关那样,无悲无喜,平淡清澈。
马文莲入府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娶正妃,如果这回马文曦入府做侧妃,就要身为正妃的沈金柠来操办了看着她为自己操办自己的喜宴,纳兰枳心中顿时有点不是滋味,胸口紧绷,有种说不出来的难以呼吸的感觉,总觉得自己真这么做了,仿佛会有重要的东西被错过。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的感觉让他心悸,但是仔细想想,左右不过就是纳个侧妃进府里罢了,怎么样都不会越过她去,沈金柠从始至终都会是自己的正妻,是这八皇子府的主人,而且她也并不在意马文莲的存在,这么一想,倒也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那种没来由的心慌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纳兰棠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他的回应,疑惑地看了过去,唤了声,“八哥?”
纳兰枳勉强压下来纷乱复杂的情绪,将一切用微笑压了下去,声音温柔,“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老十四纳兰棠的笑容更加促狭了,他本身就和马文曦的关系好,希望她能有一个好归宿,如果这人是他崇拜仰仗的八哥,这件事情就再好不错了,他们日后一定会幸福的。
这么想着,笑嘻嘻地打了个千儿,应了这差事就走了。正好现在就要去他母妃宫里拜年请安,就趁机将这事儿提了。
纳兰枳目送着他走远了,口中呼出一口浊气,看着空气中弥漫的白雾渐渐散去,心中的阴霾却更甚,伸出手,有些无力的想去抓住,却一抓一手空。
他将手掌摊开,感受着掌心空落落的冰冷,一时失神,低声喃喃道,“回不了头了”
纳兰枳又发了一回呆,全身有些冻僵了的发硬,这才回过神来,冷的不太清晰的理智告诉他还没有去给自己母妃拜年,这才有些机械地迈着步子,朝着良妃居住的寝殿走去。
刚一进殿门就感受到一阵香气夹杂着热气扑面而来,那种和从小到大那些不好经历挂钩的味道让纳兰枳下意识皱了皱眉,看到朝自己行礼的一排丫鬟,又重新将笑容挂在脸上,还仍旧是一副谦和温柔的模样,免了他们的礼。
一进内室,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着跟母妃喝茶聊天,这才想起来,每逢佳节,作为儿媳的皇子妃也是要进宫过来跟皇子母妃请安的。
良妃一见他来了,高兴地朝着他招手,“枳儿来了,快过来,给母妃看看!”自从他在皇上面前逐渐得眼,良妃被封了妃,得到了儿子带来的实质性的好处,曾经的那些神经质,那些自怨自艾,歇斯底里都消失了,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对他百般温柔慈爱。
记忆里的那个大哭大喊让他去死的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仿佛都是他的幻觉。
可是他深刻的知道那不是幻觉,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忍辱负重,精心谋划来的,每一步都包含着血与泪,能爬到这个位置上,手上的命也不算少,只是当人获得了一定的身份地位,曾经那些肮脏黑暗,都会被刻意遮掩过去。
就像二人之间从来不会提她曾经的歇斯底里,他的狼狈不堪。就这样相安无事,就仿佛一场雪过后的紫禁城,一切鲜血的痕迹都会被遮掩过去。
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总有雪化的一天,而那些被刻意掩埋的东西,也总会在不经意之间露出什么痕迹,足以让人痛苦到麻木。
纳兰枳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此时看到了站起身来朝自己行礼的沈金柠,只觉得头脑仿佛要爆炸一样,胸口那股子闷气直冲脑子,熏得眼睛都发热,不由自主的鼻子就有点酸。
但和她对上视线以后,那股子心悸又上来了,总觉得那双清透的能将他肮脏的灵魂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眼睛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心虚地不敢和她对上眼,只能将视线挪开,草草点了点头,就去和良妃请安。
良妃一副慈母做派,拉着他的手就是一阵子嘘寒问暖,纳兰枳脸上带笑,心里毫无波澜,那话听得他耳朵里只觉得虚伪的恶心,又不好抽回手,就这样忍耐着。
他视线微微偷看了一眼一旁的沈金柠,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早已看透了自己和母妃之间的虚与委蛇,一阵子反胃感直泛上来,只觉得自己更加不堪,刚刚压抑下去的情绪就又犯了上来。
良妃说了半天话,没有听到回应,抬头去看,发现自己儿子鼻子红红的,赶紧开口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着了凉之类的云云。
她现在是真的对儿子关心,毕竟儿子好,他就能好,现在在后宫中虽不算位份太高,但是大家都会看在儿子的份儿上对她礼遇有加,连内务府都会高看她一眼,她自然是真心希望她儿子越爬越高,最好有朝一日能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自己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后了,到时才是真正风光无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纳兰枳将手握成拳,抵在唇间轻咳一声,趁机挣脱了良妃握着自己的手,温声道,“有些许受凉,不碍事,让母妃担心了。”说罢,看着良妃又要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朝后微微退后半步,言语间皆是关心,“母妃身子弱,儿臣怕将病气过到您身上。”
良妃手僵了一下,混迹后宫这许久,不是看不出来纳兰枳对自己还是心怀芥蒂,但她也惜命,慈母装一装就好了,真生病了难受的还是她自己,只得有些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强笑道,“这有甚么,母妃不怕。”说完,转头朝着沈金柠吩咐了一声,“给殿下倒杯热茶来,暖暖身子。”
沈金柠挑了挑眉,古有孝心外包,现有慈心外包?
她没多说什么,伸手拿了茶壶就倒了一杯茶,给纳兰枳递了过去,声音温和,“夫君请用。”
纳兰枳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但是转念一想,这有不是主动给他的,看到了她的被逼无奈,瞬间觉得这一切都没意思极了,更是没有什么话说了,只是低头呷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
良妃见他说话间不时咳嗽,坚信他这的确是病了,心疼和担心自然是有的,毕竟是自己儿子,还是能够给自己带来无数好处的儿子,但她也担心自己,于是借口让他回去好生养着,就不留二人说话了。
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