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霜性别分化那天的混乱场面在之后的每一天重复上演。
校领导试图管了可是效果甚微，尹霜只要一不小心漏出那么丁点儿信息素就会被各种围追堵截，他的信息素攻击性不强，相较于其他alpha常见的烈酒之类的味道，清凉的竹叶气味显得过分温和而有吸引力了，能闻到的人贪婪地闻，还要添油加醋地向闻不到的人炫耀。
甚至有个oga发情期故意不打抑制剂往尹霜跟前凑，结果被他面无表情提起来拎去了医务室，孙一琦听说乐得直拍大腿，指着尹霜大笑“你他娘真是个人才。”
有时候尹霜会央求他放学早点来接他走，孙一琦搂着他跟过来的人会少些，毕竟尹霜只是脸臭但不会动手，孙一琦可是着名的拳头不长眼。尹霜只能把鼻子埋进他肩膀里闷闷地抱怨“感觉嗅觉功能要丧失了…好想把我腺体割了。”
只是有那么一天。
孙一琦去他班里接他的时候已经有点晚，班里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在收拾东西走了，尹霜和一个女生站在黑板和讲桌的中间，对着黑板讨论题目。
“先设一个无穷维矩阵为x。”尹霜把一本册子伸手按在黑板上，另一只手向后伸展撑在讲桌上。
那女生扎着一把高马尾，抬着头看黑板，离他很近，看上去像站在他怀里一样。
孙一琦就站定，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求x的平方矩阵元。”
“然后用玻尔模型中的位置坐标替换为无穷维矩阵。”
“但是我们刚才推过了不是吗？经典力学所有力学量都应该替换为厄米矩阵。”那女生说。
尹霜点头，“是，但是是假设牛顿第二定律替换成矩阵形式后仍成立的基础上。”
那女生还要往下争辩，但是尹霜心灵感应似地一回头，看见孙一琦来了，扔下一句“抱歉我们明天再说”，就将书包甩到肩上，向孙一琦走过去。
那女生回头，也正对上孙一琦的目光，她很轻蔑地扯了扯嘴角，马尾辫一甩高傲地扭过头去。这表情孙一琦很熟，一种很常见的“优等生”对待“差生”的姿态。
他不甚在意，不过关于那个女生孙一琦倒是听说过。他懒懒地转着书包绳上的搭扣。
“她谁啊？”他抬了抬下巴对尹霜明知故问。
“哦，俞佳雯。”尹霜说，“她隔壁班的，来问我一个定义。我们班教的比他们快。”
俞佳雯。
她大约是除了孙一琦以外最常见的和尹霜一起并列提起的名字。关于她，一个理科考得过除尹霜以外的全校男生的oga女性，就像尹霜对oga的致命吸引力一样，也吸引所有的alpha。
所有人都说他俩“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样那样的般配，只是正主不是很熟，只有偶尔碰到难题的时候才能表现出限定的情投意合。“哦对了，我下周可能要去a市参加个数学竞赛，先集训四天，然后周五考，”尹霜抬手捏了捏眉心，“学校叫我和俞佳雯去，说会有一个保送名额。”
孙一琦挑了挑眉，“你不是说对保送不感兴趣吗？”
尹霜：“我是不想去，但学校觉得我们俩都试试会赢面大一点。”
尹霜属于文理兼修型全科人才，正常高考也不成问题，但是俞佳雯明显偏理科，带上文科算总分不占优势，所以她一直跑各种理科竞赛冲保送名额。
孙一琦撇撇嘴，还是没忍住。“你感觉俞佳雯怎么样？”
“我怎么感觉你对她很感兴趣啊，”尹霜笑着调侃。
孙一琦一哽，“我没有。我是在问你。”
“呃…她信息素味道还挺特别的，”尹霜想了想说，“有点像那种苦艾酒，起码不是甜得让人恶心。”
“你要不然和我一起去，就当去a市玩一趟得了，”尹霜说，“反正你在这学校也不干正经事。”
孙一琦：“拉倒，我才不去当电灯泡。”
尹霜愣了一下，“啊？你说谁？我和俞佳雯？”
孙一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语气里酸味儿滋滋往外冒。
尹霜看了他一眼，笑着勾他的脖子，“你干嘛啊，吃醋了？”
孙一琦不吭声儿，算是默认了，尹霜说，“他妈的你别听风就是雨好不好，那传我俩在谈恋爱的人不是更多么？”
“我肯定比你晚谈，等我乖儿子嫁出去了我再找，行吧？”
孙一琦对这个承诺还算满意，他一巴掌呼在尹霜脑壳上，“行了，你他妈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过了好半天才补了一句，“我再下周有篮球赛，估计要多练练，不跟你去了。”
b市和a市离得很近，车程也就两个小时，学校特意给他们两个尖子生配了辆专车接送，住在a市的考点学校边上的酒店里。别的市的学校赶来参赛的学生也很多，大家几乎都是全天泡在图书馆，查资料和刷题。
一到饭点全是泡面的香味和嚼干粮“咔嚓咔嚓”的声音，俞佳雯学起来更是废寝忘食，常常是一整天动也不动，连吃饭的时间都腾不出来。一般饭点的时候孙一琦会给尹霜打电话，故意拍好吃的诱惑他。
“你他妈有病，大热天的吃辣子鸡，”尹霜骂骂咧咧站起来，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耳机里传来孙一琦妈妈的声音，“霜霜啊，等你回来了来咱家吃饭，一琦还叫我烤了你最喜欢的小饼干”
尹霜把卷子放到俞佳雯那边，“这几道是初等数论的压轴，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你要想看可以看看。”俞佳雯点点头。
一小时之后尹霜回来，孙一琦还在喋喋不休地和他讲哪家的手办又出了联名款，俞佳雯还在奋笔疾书。尹霜叹了口气，把火腿肠和苹果递给她，“多少吃点吧，这样不行。”
俞佳雯只是把卷子又推回来，“我这道验算了三遍了，好像还是不太对劲。”
孙一琦：“都这么晚了，你们几点回酒店啊？”
尹霜：“现在，马上，马上就回去。”孙一琦勉强接受，“行，那你早点休息。”
尹霜按了按太阳穴挂了电话，接过俞佳雯的卷子，“我来吧。你这样子身体吃不消。”
俞佳雯还是很焦虑，“没两天了，我感觉他们基础都很强，像多球问题我们学校都没有讲，他们甚至还有模型，这么多书也没看完”
尹霜看了她一眼，“别紧张，我明天给你讲明白。你还在吃抑制剂吧，休息少了到时候容易激素紊乱，别因小失大。”
俞佳雯勉强答应，“好吧那明天见。”
第二天俞佳雯早上五点出现在图书馆的时候看见尹霜在打印室装订什么东西。她推门进去，尹霜把一沓纸递给她。俞佳雯吃了一惊，密密麻麻是尹霜的手写稿，明显是他整理一晚上的结果。
“那些，”他指了指外面长桌上堆成山的参考书，几千页的内容浓缩成了七八张纸，“重点全在这里，你今天白天把它看了就不用再看书了，我没写清楚的问我。”
他说着往外走去，“还剩下的我今天会理出来。”
俞佳雯不由有些咂舌，alpha果然是alpha，尹霜那张白净的脸上除了眼尾有些泛红，熬通宵都几乎不显疲态。
第二晚亦是如此，除了他和孙一琦煲电话粥会花费几个小时出去吃点东西陪他聊天，然后在图书馆坐一整晚。俞佳雯不得不承认有了尹霜的帮助她效率高了很多，她不需要像其他学校的学生一样熬到两三点，有任何不懂的尹霜也从能以最快速和清晰的思路给她解释。
到了周四晚上，孙一琦开始逼着尹霜陪他看直播球赛。
“拜托！等了两年了才开打这么一次！你不激动吗你陪我激动一下，你快回房间开视频嘛我要和你一起看。”
尹霜无可奈何收拾了东西，和俞佳雯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得先走了。”
他回房间陪孙一琦看完了球赛，洗漱完准备睡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尹霜开了门，他刚洗了头，发丝柔软地贴着前额，湿淋淋地滴在白t恤上衣上，晕开的地方透出白净的皮肤。门口站着的是俞佳雯，尹霜愣了愣，皱起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俞佳雯越过他往里看了一眼，尹霜的个人生活用品极少，房间里是纯白的床单和窗帘，和全新入住几乎没什么区别。尹霜一手撑着门框，并不侧身，只是目光沉沉地低头看着俞佳雯，——很显然，这是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
俞佳雯叹了口气，双手抱胸。她倒是衣冠齐整，每时每刻头发都高高挽着，不落下一根碎发，深刻践行着她的完美主义。
“尹霜同学，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谈一下关于孙一琦的事情。你不觉得你总是太听他的话了吗？比如说现在这个时间，”她愤怒抬起腕表，“别的学校的学生都还在图书馆，你却坚持要回来就为了陪他看些无关紧要的比赛，你们的思想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他也不能够设身处地地体谅你。”
尹霜等她说完这段话脸色已经冷得几乎结冰，饶是俞佳雯也有些发怵，但她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以后你会找一个优秀的oga作为妻子，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我们明明很合拍，其实我很希望你能参与我的未来，但是你看起来抵触深入的交谈。你和他明明会走完全不一样的人生道路，为什么不摒弃这种无用的社交呢？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我想你能懂吧？”
尹霜沉默了一会儿，确认她已经说完了，半晌平静地开口，“第一，我认识孙一琦15年，我信任他是因为在我这里，他是怎样，他有怎样的思想，他走怎样的道路，怎样就是正确的；第二，不是他不体谅我，是他只要一听我开口就知道我很累，他只是想逼我休息；第三，恕我没有明白你以什么身份来指点我的人生道路，你在乎的都是我眼里都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最后。”他指了指俞佳雯手上的腕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以我们的性别，你过来我的房间打扰我合适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相当不留情面，尹霜看着对面女孩苍白下来的脸色，也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太难听了，生涩地安慰了一句，“我一直很欣赏你的直率和聪明。你会有比我更好的未来，没有必要有我的参与。”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次保研你会成功的，好好休息，明天加油，晚安。”然后旋即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