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露和洗发液都是新开的,装得满满当当,就好像云婷早有准备,要把沈霏微和阮别愁接过来。
不像上城,这里的水电根本没有统一规划,电线得靠自己拉,就连水管,也得想方设法自己接过来,所以这地方的水压小得不得了,停水断电是常有的事。
这一个澡忽冷忽热,却是沈霏微来到下城后,洗得最舒适的澡。
那热气一熏,把她严严实实藏在心底的委屈都熏出来了,仰头洗头发时,她眼泪直流。
也就在沈霏微从浴室出来的十分钟后,云婷带着医生过来了。
说是医生,其实乍一看,来人根本和医生挨不着边。
她看样子还是不情不愿过来的,身上沾有一些酒气,着装也花哨,从发丝到脚都不能令人信服。
沈霏微擦着头发站在边上,看那扎马尾的医生正要往阮别愁手上扎针。她一颗心不由得揪紧,就怕那针扎偏了。
阮别愁挨着床头坐,换上睡衣后,模样看起来干净许多。她一双眼尤其清澈,黑是黑,却不沾污浊。
只是她不看医生,也不看云婷,就光看沈霏微,好像是沈霏微要给她扎针。
沈霏微侧身避开阮别愁的目光,她每每被阮别愁那样直勾勾盯着,心里总会烦。
可她少看一眼又周身不自在,索性将余光暗暗打了过去,悄无声息地憋起一口气。
医生弯下腰,针口已经抵着阮别愁的手背了。
云婷忽然笑了,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看那亮着寒芒的针头,说:别担心,这我老朋友了,执照证书齐全,是从上城学成归来的,不会把你妹妹扎坏。
又是你妹妹。
沈霏微挽起过长的袖口不说话,一时间无从反驳,毕竟阮别愁年纪那么小,又只喜欢黏着她,怎么不算妹妹。
针稳稳妥妥地扎进阮别愁的手背,小孩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只一心要把沈霏微盯出花。
沈霏微睨着阮别愁,到底还是憋不住话,嘀嘀咕咕一般,压着嗓说:十一,你现在该看谁呢。
阮别愁很上道,立刻将目光移开,看向云婷和那穿得花里花哨的医生,细声细气地说:谢谢。
云婷修得精致的眉微微抬高,没想到这俩小孩这么快就把她随口取的名字给认了,两个都挺会来事的。
医生已经收好东西,只手拎起箱子,转身时宽大的裙摆微微一旋。她的手伸到云婷面前,五指勾了勾,说:这次的钱就不用付了,给我根烟。
云婷好笑地看她,摇头说:我一天就两根,按量发放的,今天的抽完了,给不了你。
医生眼都瞪直了,压低声音说:十六还能这样管着你?
抽烟有害健康,你干这行的,不应该比我懂么。云婷毫不客气,手很熟稔地勾住对方挎包的背带,既然药费都不收,那给个见面礼吧,这是我的两个孩子,你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