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八点钟春晚准时开始,那时候来家的年夜饭才刚刚吃完,来年碗里剩最后一口鱼肉,但怕影响了大家转移去客厅的动作,便一口含进嘴里吞下,站起身急忙把碗筷拿进厨房。
深红实木长桌的桌角勾住她毛衣的坠须,她脚底又被拖鞋绊了一下,为了稳住身形,来年单手握着碗筷,另一只手撑着桌面。
因为掌心不够大,她手指打滑,碗就这么从手里掉下去,摔落于白瓷砖上,传来一阵清脆的破碎声。
葛文珺从厨房跑出来,第一时间借了支胳膊撑住摇摇欲坠的女儿。
姥爷侧着身子隔着隔断客厅与餐厅的博古架望来一眼,淡声问怎么了。
来年脸色涨红,第一次为自己笨手笨脚感到不好意思。
来父应了声“没事”,然后蹲下身捡起瓷碗碎片,边安抚女儿的情绪:“没关系,碎碎平安嘛,碎碎平安。”
谁也不知道那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碗到底象征着什么,只是来年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她倒也没敢看手机,乖巧地坐在母亲旁边看春晚。
那边春节联欢晚会有除了主会场外,还有几个分会场,其中有一个便是在西城。
镜头转移到那个鼓乐表演时,全家人都平静,唯有来年心潮暗暗汹涌。
徐思叙回到西城了吗?她此刻是否也在与她观看同样的节目?那她今晚也会像祝福所有家人一样祝福她也在往后一年都平安顺遂吗?
人人都说要爱人便得先平静、不奢望,可又如何教人不贪恋深情?
这种复杂情感是渗入生活的方方面面的,譬如你看到小头玫瑰会想给她买,看到酒会想是否能助她安眠,闻到烟味会思索她有没有好好爱自己的身体,望到雪花会想要紧紧拥抱她。
这种能力太奇妙,因为爱本来就讲不清楚。
姥姥姥爷年迈,已然相互搀扶着回卧室安寝,来父给了葛老师一个眼神,又搓了搓口袋里的打火机。
于是三人决定去放烟花。
来时路上在街边小贩手上买的,最后几把手持烟花了,还有几筒小礼花,此时都安放在后备箱里。
上次见到这样灿烂的烟花其实不算久远,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座城市,所以一切都蛮生疏。
来年胆小,不敢上手点引火线,只敢抱着妈妈胳膊躲在距离烟花筒几米远的地方扬笑。
烟花窜上天空之时,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摁了一张,想也没想就发给徐思叙。
那边回得很快——【想看你。】
来年不争气,宁愿把今夜当成跨别的潮湿梦境,遂硬生生拆散腻歪的父母,把手机塞到妈妈手里,话语带着点难为情:“让爸爸把最后一个放了好不好,妈妈你给我拍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