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盼盼一踏出卧室便看见哥哥童秉仁从他的房里出来,不禁讶异万分的停下脚步。
“哥,你干嘛那么早起来?”
“今天要出差。”
童秉仁是个忠厚老实的男人,为人脚踏实地、诚恳务实,六年前盼盼的妈妈再婚时,坚持不愿意带只拖油瓶去装潢新家的厨房,他便义无反顾的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盼盼才免于流落街头成为一代扒手。
真可惜,不然她早就学得一技之长,天天做无本生意,削翻了。
“啊,对喔,我都忘了!”盼盼拍拍额头“那大嫂一定比你更早起来,啧,我还以为今天我最早起床的说!”她懊恼的走向厨房。
童秉仁尾随在她身后。“盼盼,零用钱够用吗?”
“够啊,”盼盼疑惑的回眸一眼。“干嘛这么问?”
“你现在上大学了,总要买新衣服、鞋子什么的”
“高中毕业典礼之后,大嫂就硬抓我去扫街,连续血拚了三天,衣服、鞋子、配件,杂七杂八一大堆,还有肌肤保养品,一整套两万多,饶了我吧,人生短短几十年,别要我浪费时间在那种事上面好不好?”
“那你也要跟同学出去逛街、看电影”
“我有到幼稚园打工啊!”“你自己赚的钱应该存起来。”
盼盼不禁叹了口气,在厨房门口转回身来。“哥,你跟大嫂真的都很不上道耶!”
童秉仁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我的同父异母哥哥,对不对?”
“对啊。”
“你大我十二岁,对不对?”
“对啊。”
“大嫂跟我毫无血缘关系,对不对?”
“那当然,她是”制作
“这就是啦,”盼盼不满地嘟高嘴“人家的同父异母哥哥都会欺负妹妹,年龄相差十二岁的兄妹会有代沟,大嫂也会排斥小泵,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让我‘享受’一下那种滋味,好让我去跟人家说我好可怜呢?”她喃喃抱怨。
童秉仁失笑“你这小表!”他疼爱的揉揉盼盼的头发。“我每个月再加你五干元,不够再告诉我,嗯?”
盼盼对他吐吐舌头。“我已经是大学生,不是小表了!”
童秉仁还想说什么,但厨房里先传来夏馨雨的叫声。
“谁来帮我把稀饭端出去!”制作
兄妹俩相对一眼,同时笑开来,一起挤进厨房里去。
论亲情,其实血缘并不是最重要的,亲生的爸爸当她是私用出气筒,亲生的妈妈嫌她太多余,只有一半血缘的哥哥却给她双倍的疼爱,毫无血缘关系的大嫂更宠她,说到底,只问肯不肯付出那份真诚的爱心罢了!
“对了,盼盼,我注意到你都没有首饰呢,圣诞节我送你一条钻石项炼做礼物好不好?”
“大嫂,我希望你说的是假钻。”
“当然是真钻,虽然只有三十分,但样式十分典雅,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够了,我要离家出走!”她知道,大哥、大嫂是想补偿她曾受爸爸虐待的痛苦经历,但也别宠她宠得这样没天没理嘛!
宠坏了谁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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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盼芸,你没课了吧?我想请你去吃饭”
“对不起,我没兴趣。”
盼盼用最平静、最清淡的语气第n次回绝,其实心底早就骂翻天了。
除了在家里以及幼稚园之外,她出门在外向来是很低调的,总是独来独往不爱惹人注意,不是因为她孤僻,是习惯了,而且她也不打算在大学毕业之前交男朋友,三十岁以后再来考虑这种事还不迟,她是这么计画的。
然而别人可不这么想,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不就为了一心二用一用混文凭,一用玩个痛快。
特别是男生,大学整整四年,不泡两个马子来炫耀一下多没面子,反正也不一定要认真,想玩玩的,找那种爱玩的女孩子就对了,玩到床上都没问题;就算是想正正经经来一段也行,盼盼这种乖乖牌最合适,制作即使她一再拒绝,总是有几个不死心的家伙硬缠上来,以为只要够耐心打破她的矜持就可以把到马子了。
“那去看电影”
“很抱歉,我没兴趣和任何人一起去吃饭、看电影、逛街或上ktv,麻烦你去找别人,不要再来找我了,谢谢。”
而眼前这家伙可以说是死皮赖脸的代表性人物,资科系二年级的高材生林季劭,挺斯文的男孩子,却出乎意料之外的难缠,她也只不过是在新生报到那天向他问了一下学生活动中心在哪里,从此后就甩不掉他了。
别说她现在根本没兴趣交男朋友,就算有兴趣,不来电的家伙谁理他!
“童盼芸,你为何总是对我如此冷漠?”
“冷漠?对你?”
不,那不叫冷漠,那叫冷淡,而且她也不是只对他一个人冷淡,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从国三那年开始,她早已习惯用冷淡隔开他人,以保护自己了。
其实上小学时她是很活泼的,带动班上的活动气氛的总是她,但升上国中后就不一样了。制作
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在她缺乏一般少女该有的正常发育,既没有胸部,也没有三围曲线,她甚至没来过月经,虽然她极力隐藏自己的异常,但到国三上游泳课时,一切就再也隐藏不住了,女同学们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是男生,男同学们更是正大光明的当面嘲讽,讪笑她是阴阳人,那种伤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由于童秉仁是个大男人,不懂得该注意这方面的问题,盼盼自己也说不出口,致使她在国三、高一两年里饱受心理上的创伤,因而养成了她独来独往,在人群中也总是下意识避免他人注目的习性。
直至她高一暑假时,哥哥童秉仁结了婚,细心的大嫂夏馨雨很快就注意到盼盼的不正常,这才带她去医院检查。
然而,医生的诊断并不乐观。
“要让她的第二性征发育并不难,但我必须先警告你们,她的问题在于中枢神经方面的异常,因此即使她的第二性征发育完全,想正常怀孕生子的机率依然十分渺小”
“多渺小?”
“几乎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所以,她跟不得不切除子宫的夏馨雨一样,注定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即使两年后,她顺利发育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青春少女,但月经始终爱来不来,多半都是三、四个月才来一次,有时候一年才来两次,证验了医生的诊断。
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夏馨雨的两句话
“既然我们自己不能生,就把我们的爱心奉献给其他孩子们吧!”
“可是如果他们不喜欢我的话怎么办?”
“不会的,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只要你是真心爱他们,他们一定能感受得到而回报你的!”
事实证明夏馨雨的话是正确的,她对幼稚园里的孩子们毫无保留地付出所有爱心,孩子们也回报给她最深浓的爱,不过一个暑假而已,她就成为幼稚园里最受欢迎的小老师。
她很满足了。制作
“你对我不算冷漠吗?”林季劭的声音始终温文,语气却有些懊恼。
“不是冷漠,是没兴趣。”
“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能给我?”
“你听不懂吗?因为我没兴趣!”盼盼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林季劭凝视她片刻,匆地转身离开,盼盼不觉松了口气:心想终于甩脱他了。
万万没想到林季劭不但没有放弃,而且将会带给她意想不到的困扰,这是她此时此刻所预料不到的,不然她一定不敢这么快就放下心来。
懊死心却不肯死心的人向来是最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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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期很快就过去了,寒假开始了,但幼稚园是没有寒假的,盼盼照例又到幼稚园来打工,没想到头一天便让她撞上一件颇有趣的事。
“终于,都走了!”送走最后一位家长和小朋友后,老师们几乎全瘫了。
“不对,菁菁和蓉蓉还在游戏室里呢!”制作
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是家长到幼稚园来接小朋友回家的时间,但菁菁小姊妹俩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因为她们宁愿待在幼稚园里。
“啊,对喔,司机也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进去带她们出来!”盼盼正要转身,匆又停住,与其他老师们一样疑惑的望向刚走入幼稚园里来的女人,很陌生,从没见过。
“请问这位小姐是?”夏馨雨上前问。
那个女人倨傲的抬高下巴四十五度角,轻蔑的眼神缓缓扫过老师们。“我是宋太太,菁菁和蓉蓉的妈妈。”
闻言,全体老师顿时一片哗然,满脸惊愕。
原来这就是那位家暴妈妈周佩珊,菁菁她爸爸说得没错,他老婆确实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美丽耀眼、明艳夺目,是那种走在路上会惹得路人甲乙丙丁abcd一起去撞车的大美人,偏偏这样美丽的外表下包裹的却是一颗自私无情的心,真教人惋惜。
“呃,宋太太,你是来接菁菁和蓉蓉的吗?我马上去带她们来”
周佩珊嗤之以鼻的哼了哼“不必,我可没空管那两个小表!”视线又扫回去。“我要找一位夏老师,她在这里吗?”
老师们两两相对一眼,不约而同将目光投注到夏馨雨身上去。
夏馨雨有点意外,但仍平静地往前站一步,并绽出温和的微笑。“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佩珊眯起了眼,以她所能最傲慢的姿态,盯住夏馨雨慢吞吞的从上看到下,再从下往上看。“原来你就是小表们不时挂在口中的夏老师,倒是看不出你会是个诱拐小孩的高手,真是人不可貌相。说,你诱拐我的女儿到底有何居心?”
夏馨雨笑容敛去。“对不起,宋太太,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周佩珊不屑的眼神斜斜的飞过来。“如果不是你有意诱拐那两个小表,那两个小表为何成天夏老师长、夏老师短的,尤其是菁菁,我不过说她几句,她竟敢回嘴,说夏老师比我这个亲妈妈好上一百万倍!”
原来是菁菁。制作
夏馨雨深吸一口气,又上前一步。“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你说什么?”周佩珊愤怒的提高了声音。
“我说菁菁讲的是事实,”夏馨雨依然保持着冷静而从容的态度。“你是菁菁的亲妈妈又如何,试问你可曾真心真意的爱过她一秒钟?可曾真心真意的关心过她一秒钟?没有,你从没有真心诚意的对她付出半点爱心,这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藉酒装疯打她、骂她,我要说,你根本没有资格做菁菁的妈妈!”
“你你”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幼稚园老师竟敢当面指责她,周佩珊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面对张牙舞爪的周佩珊,夏馨雨毫不畏惧。“就凭宋先生把菁菁和蓉蓉送到我们幼稚园来,她们姊妹俩就是我们的责任!”
周佩珊美眸骤睁。“我明白了,你是看上了我的丈夫,想用疼爱他的女儿来讨好我丈夫,被我说中了吧?哼哼!真是变态,世上那么多男人你不去找,偏偏找上有妇之夫,你以为这种游戏很浪漫吗?”
夏馨雨叹息着摇摇头。“难怪宋先生要和你离婚。”
周佩珊僵了一下,尖叫“谁告诉你的?”继而恶狠狠地转头四处张望“是那两个小表,可恶,我非活活打死她们不可!”她拉高喉咙怒吼。“出来,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见状,难得生气的夏馨雨也发火了。“你敢碰她们姊妹俩试试看,我一定会到社工局告你!”
竟敢威胁她!
这下子真的捅翻蚂蜂窝了,周佩珊老羞成怒的暴跳如雷。“你你你你这个贱女人,我会让你后悔的!”旋即,她大声质问园长办公室在哪里,但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她只好自己到处找。
绕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园长办公室,她直接闯进去,劈头便对满头雾水的图长“下命令。”
“我要你马上开除夏老师!”
园长看看随后而至的众老师们,再看回周佩珊。“请问你是?”
“菁菁的妈妈。”
“原来是宋太太。”园长恍然大悟,再瞄一下夏馨雨,表情变得很奇怪。“不过很抱歉,宋太太,恐怕我没有办法开除夏老师。”
“为什么?”
“我可没听说过员工可以开除雇主的。”
周佩珊呆了呆。“雇::雇主?”
“是的,宋太太,这所幼稚园是属于夏老师的,我只是她聘请来管理幼稚园的园长而已,请问你要我如何开除夏老师?”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玩的了,只有周佩珊那张又黑又青的脸很值得欣赏一下,找不到可以下去的台阶,她只好放话说不让菁菁和蓉蓉到这所幼稚园来了,然后自己滚出幼稚园,连自己的女儿都‘忘了’,直接坐上轿车命令司机马上开车离去。
“妈妈讨厌我们,我们也讨厌妈妈!”
夏馨雨闻声回眸,见菁菁和蓉蓉手牵手站在她身后,她蹲下去,不知如何安慰她们,只好一手一个抱住她们。
“但老师最喜欢你们了!”
“菁菁也最喜欢老师了!”菁菁靠在她肩上呢喃。“老师,爸爸说要和妈妈离婚呢!”
“我知道,你告诉过老师了。”
“那,如果爸爸和妈妈离婚之后,老师可以做我妈妈吗?”
夏馨雨愣了一下,惊讶的推开她们,见菁菁一脸正经的表情,不由哑然失笑。
“那是不可能的。”制作
“为什么?”
“因为老师也结婚了。”
“老师也可以离婚啊!”夏馨雨啼笑皆非的直翻白眼,一旁,盼盼爆笑如雷,差点摔倒。
她们都以为菁菁只是心血来潮随便说说而已,才六岁的小表对这种事又能理解多少,搞不好一转头就忘了,或者离开幼稚园就不记得了,最多隔个一天两天之后也会忘掉。
没想到菁菁不但认真的不能再认真,而且一直没忘掉,隔天没忘,一星期后没忘,一个月后没忘,一年后也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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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学期开学了,盼盼依然没有机会碰上菁菁她爸爸,也没有再打手机给他,因为她选修了所有可以选修的课,功课很紧。
再加上那个不懂何谓死心的林季劭,原以为他放弃了,不料下学期他更是紧迫盯人,打死不肯放过她,每当他比她早没课,他就会跑到她的教室来站岗,说是不让他请吃饭、看电影,那送她回家,途中聊聊天也好。
缺大脑的家伙,谁要跟他聊啊!
可是她拒绝她的,他照“送”不误,反正路又不是她家的,他为什么不能走?他刚好跟她定同一条路,她又能拿他怎样?
是是是,她是不能拿他怎样,她逃总可以吧?
结果他的穷追不舍连半只蚂蚁也踩不到,只害得她一上完课就得开始苦练脚力,活像在忠孝东路摆地摊的一样到处乱窜。
她是摆地摊的,林季劭是“警察”摆地摊的一见到警察,不逃之夭夭才怪!
“真是不敢相信,到底是怎样?”课堂即将结束,见他又出现在教室门外,她一边暗觑逃亡路线,一边咕咕哝哝,抱怨抱怨。“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只会使我更讨厌他吗?”
显然他是不知道。制作
好吧,他守前门,那她就从后门落跑,又开始马拉松大逃亡,一路逃出教室、逃出明德大楼、逃出学校大门,回头看,他竟然紧追在后,她只好继续跑,不敢停下来等公车,下班时间计程车已载客者居多,也轮不到她来一秒钟招车,两秒钟上车,三秒钟开车,除了靠自己的两条腿,没有其他逃亡工具了。
跑跑跑、跑跑跑喘喘喘、喘喘喘会死掉,她真的会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