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吉乐起得很早,因为今天他要和琴心一起去朝见女王。他的心情有些激动,毕竟女王对他来说,曾经是身在云端、高不可及的人物。然而,他竟然有一天可以直接去朝见女王,这是他以前做梦也没有想过的。
他独自一个人走进花园,沿着人工湖上的曲水廊一直往前走。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两天了,他还没有好好看一下身边的环境。趁着等待琴心梳洗的空闲时光,他打算好好看一看这座公爵府。曲水廊连着两条九曲桥,一条九曲桥通向右边翠竹环抱下的练武场,一条则通向湖中心的水榭。他不知不觉走上了通向水榭的那条九曲桥。弯弯转转一段距离,水榭已经在望。吉乐抬眼一看,忽然发现水榭里坐着一个人--不是坐在石凳上,而是坐在水边的石基上,双脚泡在水里。那不是别人,正是从未说过一句话的女僧人鹿寒雪。她依旧是麻布白衣的打扮,长发披肩,清秀绝伦的脸上无喜无悲,对她来说,人世间的一切感情,就好像水过滑石、飞花落叶一般,于时间的转轮上不留一丝痕迹。吉乐蹲下身,试图找出她将双脚伸入冰冷湖水里的理由,然而却在她脸上看到了温暖的笑意。他惊异极了,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将脚放在水里?”
吉乐本以为她不可能回答,因为他知道鹿寒雪一直在修炼闭口禅。但是出人意料,她说话了:“我不将牠放在水里,又能放到哪儿?”
吉乐被她忽然开口说话给惊呆了,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能开口--说话了?”
鹿寒雪唇角微牵,一抹飘忽的笑容出现在她的眼角:“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能说话了。”
“那为什么不说呢?”
“不想说。或许你可以试一试一天不说话,那种感觉很动人。”
吉乐摇了摇头,他实在无法相信不说话也有动人之处。鹿寒雪忽然转过头来,问道:“你不下来试一试吗?”
“将脚放在水里?”
鹿寒雪点了点头。吉乐苦笑道:“我就免了,水这么冷。”
鹿寒雪双脚在水里踢动了几下,道:“其实水很暖和的。”
吉乐一愕,他不明白鹿寒雪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本来他可以仔细思考一下,或许能够明白,可惜对面忽然传来法尔莉的叫喊声,吉乐只得无奈地作别鹿寒雪,向大厅方向走去。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载着琴心、吉乐和法尔莉,在九门提督派来的侍卫的护卫之下,直奔皇宫而去。
同一时间,在勃英特的宰相府,一座精致的小花园里,一个面目阴鸷的男子边修剪一盆花边问身后站着的年轻人:“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就在两天之内。”年轻人垂着头道。
“你似乎对我的决定不满?”
“儿子不敢。不过父亲大人何必对佩蒙家赶尽杀绝呢?”
“混帐东西!”阴鸷男子将剪刀一扔,怒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卡洛家族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不是靠心慈手软和怜悯得来的。你爷爷贵为当今宰相,也不是一夕之功可以成就的。佩蒙家既然挡在我们面前,就必须铲除。”
年轻嗫嚅道:“我不明白什么大义,但是佩蒙家几乎只剩下孤儿寡妇,为什么父亲大人还不放过他们呢?”
阴鸷男子脸上怒意骤增,不过他没有斥责年轻人,转而淡淡地道:“女王两年前就想把古斯那个短命鬼召回勃英特,任国务省参事,你也知道,古斯什么本事都没有,唯独擅长处理各项政务。他为人不知道转弯,对我卡洛家来说是一大障碍。只这一点,就该让他命赴黄泉。”
“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为什么不放过佩蒙家仅剩的几个人呢?”
阴鸷冷冷地一笑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是大丈夫行事必需的手段。”
“可我听说不是这样,当年父亲大人曾和古斯一起追求如今的公爵夫人--”
阴鸷森寒的目光落在年轻人的脸上,阴阴地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刚才那句话就会让你死一百次。混帐东西,还不退下。”年轻人赶忙慌慌张张地退下去。阴鸷男子转身望向天空,嘴里喃喃地道:“琴心,很快你就会享受到当年背弃我的代价。”
琴心和吉乐在朝殿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内侍才过来通传,让他们即刻进殿。蓝月帝国的朝殿异常广大,就算站上数百人仍然空空落落。吉乐扶着琴心进入大殿,趋至王座前五十步,立即跪伏下去,口呼“女王万岁”王座上传来清亮如凤唳的声音:“平身!”吉乐这才敢抬起头来,不过他的心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眼神简直不能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