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竹让上官嫣把孩子放到了座位上,“慢慢来,不要急好吗?”
上官嫣呆呆看著自己脸蛋红润、眉眼精致可爱的女儿又从椅子上挪了下来,再一次捡起瓶子,抱著。她终於崩溃,哭出声来。
“她根本认不得我……我是个怪物……我是她世界里的怪物!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认识我……我好想死好想死……我要照顾这样的人一辈子啊!谢竹竹,一辈子啊!到我死了都听不到她喊我一声妈妈,到我死了她还是这副样子……我生她出来干什麽……干什麽……”
哭喊之声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喊叫,她跪坐在地上,不敢去抱自己女儿只能拉著她精致裙边的一角,浑身抽搐。
女孩子由始至终不为所动,脸上时不时划过诡异的愉悦笑容。
休息室的门口站著几位听到声音之後跑过来想帮忙的咨询师和咨询员。上官嫣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但她完全不想停下来。痛苦、耻辱、悲伤、绝望……那些在她生命前二十几年从未感受过的巨大负面情感此刻完全将她淹没,而她意识到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
顾君默默站起,谢竹竹还蹲在地上温柔地拍著上官嫣的背小声安慰。她手里拿著的几份资料散落在地上。资料上贴著面前女孩的照片,诊断结果栏上写著顾君刚刚推断出来的病症和病症描述。
孤独性障碍。俗称自闭症。
“其实这个不是绝症,真的是越早发现越早治疗,希望就越大。木木迟了。”谢竹竹和顾君站在走廊的窗口边上一边吹风一边说。上官嫣情绪稍有和缓,刚刚的眼镜咨询师进了休息室安抚她、和她沟通,两人就退了出来。
“我真没想到……世事无常。”
“现在普遍都认为自闭症是遗传的问题,但家庭和环境对孩子的康复影响实在太大了。木木一岁多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对外界的刺激特别迟钝,声音啊闪光啊味道啊,她好像都没有兴趣。我当时也是多嘴,就自己去跟上官嫣说让她注意一下,有时间把孩子带医院去看看。上官嫣哪里肯信我,後来跟家里说我咒她的孩子,家庭聚会的时候也不带孩子出来了。”谢竹竹眯著眼,语气沈重,“楚文泽也不是什麽好爸爸。他辞职之後就开始做生意,对,的确是有些做生意的本事,现在生意做大了,在上官家里的地位也早就超过上官嫣这个不够乖的女儿了。但他一个月在家里的时间不足三天,孩子根本见不到自己的爸爸;上官嫣又是爱玩的,彻夜不归都是常事。我婆婆那样的人,又怎麽可能给你看孩子,孩子就扔给了保姆。保姆只顾著做家务做饭,根本不理孩子。
“木木三岁那年,吃年夜饭的时候他们把孩子带去了。三岁的小孩子,一个音节都不会说,而且肢体动作木僵,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反应,就抱著一个水瓶。就是你刚刚看到的水瓶子,坏了一个就尖叫,直到有新一个就继续抱著。这根本不正常啊。”
“我的天。”顾君心疼起那个原本有希望的孩子。
“他们这下才著急起来。到处去看病,木木的症状已经太明显了了,但上官嫣就是不信。”
“楚文泽呢?”
“楚文泽天天回到家里就跟上官嫣吵。当然,在外面还是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但就连家庭聚会的时候都能吵起来。他觉得孩子变成这样都是上官嫣的错,上官嫣说都是他的错。我看不下去了就说了几句,战火立刻转到我身上来。阿照让我别理,他会劝上官嫣。”
“没做过康复治疗吗?”
“做过。做了一年吧,没有效果,她就怀疑起这个诊断了。於是又放弃,天天把孩子关在家里,两夫妻各有各玩。前些时间孩子的恋物症状严重了,於是又著急了。”
顾君默默转过了头,望向遥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