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接到一纸通知,说是出生时就卖给国家的卖身契,接着要我去验明正身。
虽然很挣扎,但也没挣扎的必要,在报到日前一星期只能过着有t无魂的等待生活。
「你各位不要抱怨,这是你们欠的,现在只是还给国家。」
几百人坐在烈yan下,听着台上的人威风地解释为什麽我们会被召集於此。
有欠有还才符合道义。於是我们失去名字,得到编号,一百多个人挤在小寝室,好像壅塞的j笼。
「j还会生蛋,你各位只是一堆没用的菜虫!」听完我的b喻,睡我隔壁舖的森豪学班长的口吻说。他身材矮小,jg神倒很充沛,最厉害的技能就是模仿人微妙微翘。
而且我们还不是放山j,放山j可以满山乱跑,不管是价格或等级都高多了,我们不过是被限制在一张床舖上的蛋j。换上衣服,小跑步到集合场集合,放眼望去宛如同间工厂出产的廉价货se。
「稍息,立正!还动,连立正都不会啊!」背值星的刘班吼道:「等下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用ai心磨练你们,让你们赶快从菜虫进化ren。现在,往司令台前进,答数!」
一百只左脚跟一百只右脚蠕动起来,躁乱地步伐挑战刘班的血压,他用吼声让我们变成顺从的百足之虫。森豪趁刘班没看到,故意做出滑稽的动作,踏步的时候扭动下t,惹得周围发笑,八部合音的後果就是让刘班脖子上的青筋一路爆到太yanx。
「g嘛,你们是植物要行光合作用吗,喜欢晒太yan就慢慢晒,时间很多。我之前说过了,福利要自己争取,你们这种表现好意思要我帮你们争取福利?现在,答数,一、二──」
然後这条百足之虫在司令台前进行基本教练,稍息十分钟,立正十分钟,敬礼十分钟,进入基本教练轮回地狱,身t在抖汗在流。除了刘班外,还有几个班长四面八方盯着我们,彷佛在参观西安地下的兵马俑群。
无风,毒辣的日头让我由里到外sh了一遍,眼镜滑到鼻孔下,眼前一片模糊,本来就很难分清谁是谁了,现在只看见一堆平头一团绿糊糊。
「休息!」刘班喊道。
等这句话到来时,我立刻虚脱地坐下。
「上厕所啊。」森豪笑道。
「尿都喷乾了,还上。」我只想坐着发呆,希望老天赐风。
「去喝点水也好,不然你要喝钢瓶里的水喔,鬼知道这些钢瓶有没有打过八二三pa0战,说不定都成jg了。」
「也对。」我同意,除非真的渴到不行,我实在不敢动这个不知能否跟我老爸拚岁数的钢水瓶一口。
去饮水机那里接水喝吧,要是没汗可流,乾涸的身躯就只剩灵魂能蒸发。
我跟森豪还有另外两人一起到厕所,结果他们三个却神秘兮兮绕到後面,我疑惑地跟上去,只见森豪偷偷拿出菸,还递一根给我。
「g,菸不是都收起来了,你哪藏的?」我不ch0u菸,所以拒绝了。
「偷偷卷的啊。刘班整天喊给福利,我们都乖的跟狗一样了,连饮料都不能投。」
「每天都在上课,你哪来的时间卷啊?」
「睡觉跟洗澡的时候。」
「洗澡……靠,难怪你洗得时候都听不到水声。早知道不跟你来,等下被刘班看到,还不被电到飞天。」
「哪这麽倒楣,再说这叫适当放松,要是把自己累坏了,造成班长困扰怎麽办?」
听着森豪的歪理,我不晓得从何吐槽。不过我很赞同关於饮料的看法,身处这个环境,一瓶冰凉的饮料已不是饮料这麽单纯,它是生命的绿洲,无尽苦海的明灯。
连我这种平时不嗜糖的,都无时无刻渴望让冰凉糖水灌溉身t。这种赤焰焰的季节,外头燠热就不多说,寝室内更像烤炉,每次都觉得汗水快穿透床单,滴到下铺去。
森豪听了我的b喻,笑道:「所以床单才用绿se的嘛,这样就看不出发霉啦。」
「最好是。」我蹲到另一边,避开下风处,「班长他们是不是有躁郁症啊,每天吼来吼去,不怕嗓子坏掉。」
「大家都g来g去啊,梅花g筷子,筷子g老k,我们是最下面的,只有趴着被g的份。」
「什麽时候轮到我们大声啊?」我问。
「等你从菜虫变蝴蝶啦。」
「菜虫会变蝴蝶吗?」
「不会啊,所以注定被gsi。」
我们听了都大笑。
「笑什麽,过太爽是不是,谁准你们在这里ch0u菸?通通给我站好!」
这咆哮声一出来,我立刻背脊发凉,森豪他们赶紧丢掉菸头,站得像熨斗烫过一样笔直。
刘班板着脸,说:「站好,乱动什麽,下面那包很大是不是?075,我看你过太爽,想当老鼠屎,你的眼镜是装饰品啊,不会看场合?现在什麽时间,我有说你们可以ch0u菸吗?」
「班长,我──」
森豪一开口就被呛了,刘班吼道:「我什麽我,会不会讲话?」
「报告,没有!」
「把我的话当放p啊!这里可以ch0u菸吗?」刘班从衣服口袋夹出一根菸,俐落点火,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骂道:「偷偷ch0u很爽是不是,不想放假回家啦,想陪班长一起留守啊?」
我紧张地看着刘班,眼睛不敢飘移半分。
看刘班额头上的青筋疯狂跳动,一副快爆浆的模样,我知道绝非一张悔过书可以解决了。我们四个被罚事小,现在可是牵一发动全身,整个百足之虫都要遭殃。
刘班说着已经ch0u了三根菸,那张嘴还没有停下的打算。他站在y影下还好,我们得像根木桩cha在太yan底下,偏偏紧张的时刻身t特别痒,我脑子里浮现脱光衣服冲凉的景象,越想像就越痒。
以至於我根本听不见刘班说什麽,他一张嘴激烈的动啊动,好像被剪掉声轨的特写镜头,这时候如果放个莫札特的《安魂曲》,肯定效果十足。
我猜已经过了上课时间很久,刘班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尔後班长希望不要再看到这种行为。」
刘班突然停下,叼着剩下半截的菸换了个位置,眼神流露一丝惶恐。
一阵脚步声踩着草地窸窣走来,我趁刘班不注意,偷瞄来者一眼。那人沉着一张皱脸,一看就知道已经打磨多年,手负在後头,步伐从容不迫,眼神锐利如刀。
像刘班这种刚当士官没几年的年轻人根本档不住那人凌厉的气势。
虽然对方只是穿便服,没有显示军阶,但从气场便可判断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你们在g嘛?」
「报告,捉到四名学员ch0u菸。」刘班吐掉菸头,赶忙踩熄,然後做了标准的敬礼。「你们不会说长官好啊!」
「长官好!」我们异口同声说。
「天气很热,别折腾年轻人。」
那人没有责骂,语气却充满威严。
「是!」刘班对我们说:「还不归队!」
刘班再向那人敬一次礼,匆匆带我们回到连队上。离开时,我瞥见那人拿出一包h长寿,默默点起菸。
营区内几个大腕我们都见过,但刚才出现的大叔显然过之犹无不及。刘班大概是被吓到了,也忘了处分我们的事,接下来的基本教练也是敷衍了事,我忖他也在想是哪个大官来了。
刘班待在这地方几年,照理说该看过的都看过,所以那位大叔定是他从未见过的人物。有大官来视察不是新鲜事,就怕来者偷偷00,ga0突袭检查。
由於我们这班是打饭班,便提前到餐厅准备,抬餐桶时森豪绘声绘影地告诉其他人厕所发生的事。
「看到刘班被吓成那样,好爽。」
森豪还没学乖,又0出一根偷卷的菸放在手上把玩。
「刚才也没看到那个人的阶级,不晓得他有多大。」我往方才被抓现行的厕所看去,不过大叔应该早走了。
「说不定一吼起来,整个营区都要地震喔。」森豪抖着眉毛说。
「连阶级都没看到,刘班到底在怕什麽?」有人问。
「不能这麽说啊,你忘了上次我们去营部拿东西,有个穿便服的突然吼说:逛大街啊,走路都不会!班长是谁?g,结果他是营士官长。」
「对喔。」
这下彻底消除大家的疑虑。
其实案例不只这样,去领枪时也发生过森豪在模仿刘班说话,然後有个穿衬衫、卡其k的年轻人嘲我们大骂,那声音一出来,我们立刻被驯服的服服贴贴。後面其他连的才偷偷说那是他们班长,正准备休假。
我归纳这些实例,这些人的通则就是气势要强,随时一副会喷火的样子,但厉害莫过於那位大叔,不怒而威,动个眼角都能b得人喘不过气。
这没有几颗梅花的淬链恐怕做不到。
「以那个阿伯的年纪,要不是上校封顶,就是星星啦。」
「星星?真的假的?」我诧异地盯着森豪。
刘班就足以把我们电到麻痹,要是来一颗星星,我们还不瞬间烟消云散。
「猜的啦,如果真的出现星星,营区早就进入总动员。」森豪嘻皮笑脸地说:「而且刘班还忘了惩处我们,根本赚到。」
「g,不说我还忘了,差点被你害si。」庆幸那个不知身分的大叔出现,否则大家都要连坐。
森豪掀开餐桶盖,皱眉道:「妈啊,这gu又酸又咸又甜的味道是见鬼……」
我们几个各拣一块炸到表皮几乎变se的j块,嚼个几下,纷纷面露难se。j块一点咬劲也没有,油耗味重得像在加油站,我怀疑伙房是用95无铅下去炸的。
其它菜se更不用说,乾巴巴的炒青菜、咸甜交织的卤猪脚,以及颜se很淡的酸辣汤……一道道都是黑暗料理,发挥伙房对於料理的终极巧思。
虽然已经吃了一阵子,每每看到这些菜se还是能感受到惊喜。
「哪一连的,楞着g什麽,不想吃饭是不是?」
隔壁连的班长看到我们正在替伙房进行评审,冲过来训了一顿。
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得赶紧盖上餐桶,00鼻子抬到连上放餐桶的位置。
中午很热,隐约能感觉一gu蒸气从汗涔涔的床单飘上来,尽管如此,大家还是睡得很香甜。
我跟森豪没睡,躺着小声聊天。
我不经意望着窗外,竟然发现早上那名大叔,他好整以暇悠晃,像在公园里散步,准备找棋友下象棋。大叔越气定神闲,越散发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你看,那不是刚才在伙房靠腰我们的班长。」我拉了拉森豪,让他也一起看。
那名班长见到大叔,立刻敬礼问好,耸得连眼皮都不敢跳动。
大叔莞尔向他点头,然後挥挥手要他离开,只见班长小跑步离去,一刻不敢多留。
「喂,那个大叔到底是谁,什麽都没做就差点让班长吓破胆。看来大声只是虚张声势。」
「阿伯确实很有风范,肯定不是小官,毕竟越沉着、越悠闲,表示越厉害,越深不可测。」森豪敬佩地说。
忽然钟声响起,大家如惊弓之鸟,从床上跃起来乱窜。我跟森豪早已准备好,因此悠悠等下铺的人匆忙换衣服,一阵蹦蹦摇摇,真担心这张组合床撑不撑的住。
森豪跳下床铺,我也跟着跳,然後带着装备慢慢走到连前集合。悠悠哉哉的步伐,让我顿时觉得高人一等,似乎举手投足间也绽放光辉。
但一看到刘班上膛的视线,我们挺直的腰杆瞬然萎缩。
下午要到靶场打靶,领完枪後,又是苦闷的行军。好不容易乾掉的草绿se,方走出营区没多久就变成shill的水草,室外温度只差丝毫就会竖起不能出c的红旗。
扛枪走路,唱歌答数,脑壳被焖在沉重钢盔里,炖猪脑似的,走到靶场卸下钢盔,整个人脱了一圈水。树荫小道挡不住滚滚而来的热气,沸腾心底抑不住的浮躁,刘班拉扯喉咙,不停重整百足之虫稀稀落落的合音,这列队伍如同抗议酷暑的游行,亦如同每个游行,嘶尽竭力徒劳无功。
不只沙漠有海市蜃楼,森林里也有,晕懵的我忽然觉得嘴边的汗传来一丝清凉,口腔里散发最ai的草莓冰。
总算抵达看上去俨如荒废的靶场,刘班要我们先架枪休息,还允许我们投饮料,这一刻曝晒在烈yan下的刘班如观音笼罩慈光。
当沁凉的红茶与喉间亲密接触,我的泪线居然差点忍不住发作。
「果然要有b较才有差别,你各位好好珍惜班长给的福利。」森豪不改老毛病,逮到机会就要演一下刘班。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突然朝班长背後大吼,他会不会吓到立正?」我问。
「像偷按别人家门铃,然後赶快逃走?」森豪对我的提议很感兴趣。
「别一副真的想这麽g好不好,我只是假设,假如我们也虚张声势,会不会骗到班长。」不过我很快就反驳了自己的想法:「但班长哪有这麽好骗,说不定他早就记住我们的声音。」
「不然下次他们ch0u菸的时候,我们就从後面吼他。」
森豪还真的想这麽做。
休憩时间很快就过去,我们被分成两群,一群是上次打靶成绩好的,他们可以坐在板凳上等,另一群则被集合在一起加强持枪训练。
很倒楣的,我跟森豪分别以零发、一发的烂成绩被编到太yan底下。负责带我们的是绰号「杀面」的三连上士副排长,身材高大,一脸凶相,那对小眼睛利得像刚磨好。听说杀面以前出手太狠,才被调到这里来,因此我们这些菜鸟非常怕他。
刘班用一副我们要去刺秦王的哀悼表情说:「皮绷紧一点,不然班长只能替你们收屍。」
刘班只差没有在x前划十字。将我们送到杀面那里,刘班难得露出怜悯的神情,看了实在很触霉头。
「我不喜欢骂人,」杀面突然开始开场白,皮笑r0u不笑的环伺我们一圈,说:「也不想对你们做什麽,你们表现的好,我爽,你们也过得好。这是互利共生,你们都是大学生,不可不知道互利共生的意思,所以我不废话,,并说明这只是偶发状况。杀面连忙捻熄菸,放到口袋里,腰挺得b爬竿场的竿子还直。
懂眼se的班长赶忙叫胖子跟,大意是这家公司用低薪招新鲜人进来,c到案子结束便无预警踢人。我们都成了免洗筷,过去半年的努力变成廉价的嘲讽。
大家写得出采,却忍受不了教学生涯,辞职後受跟家里大吵一架,独自流连在外。一边在工厂,一边抱着作家的梦。
他高中就在写了,上大学被一位同样写的学长引荐,顺利过稿出书。出请了病假。
聚完两场,听了各式各样的谈话,我的心还是茫然的。度过平淡的礼拜日,礼拜一早上我特别早起,好整以暇盥洗,吃早餐,然後坐在床上与吉他对视。
好冷。手就像冰bang似的。我搓了搓手,拿起吉他弹了一会,弹了第一次学吉他时练的歌曲,很简单,但相当满足。我边弹,心里拟了一份辞职的说稿,给工厂也给家人。
我必须不断重温学吉他的快乐,才能坚定想法,我怕一松懈,许许多多的理由就会再次压倒那道光芒。时间差不多了,我穿上鞋子出门,战战兢兢踏着每一步,摩托车看起来离我好远,但没几步我已经跨坐在上头。
引擎声听着有些苍老,似乎得换些零件,一辆汽车呼啸而来,我赶紧按下刹车,发现轮胎也该汰换。一笔一笔的费用逐渐叠加。
工厂看起来还非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