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行程,丹青一行人抵达了南岳边境第一城——梵宝城。沿路行来,已经稀稀拉拉看到了一些灾民,衣衫褴褛的人们,相扶着蹒跚前进,遇到丹青他们发食物,都千恩万谢的磕头作揖。
他们出来逃荒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许久以来,一直没吃过一顿饱饭,路过好几个城池都大门紧闭,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向着梵宝城前进,樊宝城是南岳邻近边境的第一大城池。灾民们都盼望着这里山高皇帝远,好心的城主可以为他们打开城门,梵宝城,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然而同其他城池一样,梵宝城到底是让他们失望了。
当丹青一行人来到梵宝城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紧闭的城门,无数的灾民在城外,或坐或躺,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有的还有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食物,勉强维持着生命。
然而这仅有的食物也只能偷着吃,生怕别人发现了,一哄而上来争抢,这样的事情,在半路上遇到了很多。这个特殊的时刻,能够有一口食物,众人都会争得头破血流,甚至,还有打死人的情况发生。
丹青他们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难受极了,可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彻底改变这一状况,只能在城门外发放起了食物,以解一时之急。
灾民们,一时间都蜂拥而上,场面一度拥挤不堪,好在有暗卫们和血罗刹维持秩序,没有发生人员上的伤亡,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丹青他们采购的食物,也只够维持二到三天,接下来他们还有很多路要走,鉴于南越的饥荒情况,他们必须留下足够自己的食物才可以。
也有几个灾民,或许是刚刚来到梵宝城,挣扎着爬到城门处,努力的敲着城门,希望守城的将官,能够可怜可怜他们,为他们开开城门,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沉默,这几人拍着拍着,也只好放弃了,然而他们并没有回转,只是就地趴下,默默的流泪。
丹青不明白,这个国家的官员如何是如何作为的?如今灾荒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居然紧闭城门不开,这简直是官逼民反的节奏。
经过一阵子的拥挤和喧闹,丹青他们的食物,现在发放的已经非常有秩序了。薄少主已经指挥着血罗刹剩下的人,去帮助那些生病或者濒死的灾民了。
有一些在逃难路上染上疫病的灾民,已经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薄少主的到来,简直就是最美好的福音。他为他们诊断治病,他们高声称颂着他的功德。他们认为,薄少主是神明派来拯救他们的。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要是平时的薄少主,尾巴早就翘上了天,如今,面对着这满目疮痍,薄少主心里有的只是巨大的痛苦和震惊,他从小生活在雪域谷,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灾荒,人们的绝望,清晰的刻在脸上,薄少主颤抖着双手,他希望他的手可以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们。
众人都是难过的,丹青和景逸辰决定进城,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说服城主,打开城门。然而他们也失望了,无论他们怎么敲门,那城门就是紧闭着,看来城主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是谁都不会开门。
丹青恨恨地说道:“这城主是这么想的,就算他现在不开门,城外的灾民也不会散去,到时候他们城内的粮食,也总有耗尽的一天,等到那个时候,城内的居民又该怎么办?”
景逸辰神色黯然:“恐怕那城主也想不了这么远了。这么多灾民一下子涌入,恐怕城内也吃不消,不过最重要的因素,应该是朝廷下了命令,要求他们紧闭城门。”
丹青更加的气愤:“即便如此,城外的灾民也总得管吧,哪怕派人出来施个粥,也比现在能更有点人情味吧!”
然而丹青只能嘴上出出气,实际上却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回去默默地同别人一起为大家分发食物,顺便帮薄少主打打下手。
三日很快过去,丹青他们的食物也已经所剩无几,丹青和景逸辰,薄少主商量过后,决定向下一个城池进发,毕竟他们不是来做善事的,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大量的食物已经分发出去,要想解决灾荒的事情,靠的还是南越的朝廷,商量过后,众人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出发。
小七这个时候却挠着脑袋来到丹青的旁边。
“丹青姐姐,我发现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丹青纳闷了,小七虽然平时话不多,可也不是这种犹豫的性格,今日这是怎么了。
“你尽管说。”
小七犹豫了又犹豫,方才开口。
“丹青姐姐,这几日,我总是觉得,这灾民里边,有一些人,同别人不太一样。”
小七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他的观察力非常敏锐,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在即将出发的时候说这种事情。
“哦?哪些人?怎么个不一样?”
小七伸手,指了指离丹青他们发放食物的帐篷最远的一处。那里有将近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神情萎靡,互相之间也不知在说着什么。
“丹青姐姐你看,就是那几个人,这几日,我发现,他们虽然也像别的灾民一样,到我们这里来领取食物,但是他们并不像别的灾民一样,吃得狼吞虎咽,有的时候,他们都吃不完,还会把剩下的食物悄悄藏进袖子里。有一次,我看见一个人把食物藏进袖子里的时候,袖子的里子露了出来,居然是绸缎的衣料,丹青姐姐,现在的灾民们,能有衣服穿就不错了,还能穿绸缎的吗”
小一很少有时候能说这么长一段话的,所以成功的引起了丹青的注意,丹青把视线投向远处,看着那围在一起的十几个人,果然越看越觉得有些异常,他们同其他灾民的状态,不太一样。
其他灾民,或是一人,或是拖家带口,都呆滞的坐着,有的带着小孩子的,轻轻啜泣着,脸上写满了绝望。但是他们几个呢,眼神躲躲闪闪,完全没有绝望的感觉,时常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或许是哪里的富贵人家,由于灾荒,一夜之间失了势,变成灾民一起流浪也说不定,丹青记着这个小插曲,却没有把它如何的放大,只是嘱咐小七,在路上也多留意着,看看其他地方的灾民里,会不会还有这类似的人,之后便招呼着众人一起离开。
丹青她们前脚才离开樊宝城的地界,梵宝城的城墙上,便出现几抹身影,那位于正中的,赫然就是梵宝城的城主。
锦衣玉食的生活,把他养的白白胖胖,完全看不出是灾荒当中应有的样子,此时眯缝着双眼,看着丹青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略有所思。
“去,报告国师大人,就说那一群来历不明之人,已经离开梵宝城,看他们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向着泛悦城而去了!”
身边之人低头领命,速速离去。
丹青他们接下来的路程,走得并不顺利,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范悦城,在樊宝成和范悦城中间,有一座极其险峻的大山,他们要翻越整座大山,还是在缺少粮食的情况下,所以这段路,走得十分艰难。
好在这座山极其险峻,大多数灾民都没有上来过,山上的鸟兽果实什么的,还算比较充足,没有粮食的时候,大家就一起去打猎,或是摘些野果,对付着,竟也来到了泛悦城。
比起梵宝城,泛悦城更加的恢弘大气,然而让丹青意外的是,泛悦城外,一个灾民的身影都看不到,丹青非常诧异,按理说,这么大个城池,应该是灾民的目的地才对,可是直到丹青他们进到城里,才明白为何灾民们都不到这里来。
泛悦城里非常繁华,热闹非常,比起天晟的帝都,也不遑多让,据说,这里是南岳第二大城市,甚至比南岳的都城,还要更加出名一些,范悦城经济繁华,往来的商人繁多,四周依山傍水,文人骚客们,也愿意到此一游,喝点儿小酒,欣赏欣赏风景,一篇篇墨宝便跃然纸上,文人的诗词歌赋,渐渐流传,这范悦城,便似乎成了风景名胜一般,平时往来的人,络绎不绝。
然而,如今,繁华,还是依然的繁华,可是。街道两旁,却排列着许多士兵,许多穿着类似于灾民的人,都会被一一排查,平白的给这抹繁华打了折。
丹青他们正准备找个粮店,买点食物。一位游人,穿的衣服比较散漫,但远不是灾民的样子,就已经被侍卫拦下,带到了一边,仔细的盘查,直到确认此人不是灾民,才放他离开。
更加过分的是,另外一个看起来像灾民样子的人,被侍卫带走盘查,此人并不能证明自己不是灾民,便被侍卫一路赶到了城外,远远地驱散。
更甚者,丹青看到了一个人,或许他真的是混进来的灾民,因为实在是跟灾民的样子太像了,侍卫上前阻拦他进城,那人却执着着想要爬进来,那侍卫,一剑便刺到了他的腿上,鲜血汩汩直流,那人依然挣扎着想要进城,似乎那一剑只是刺在了别人的腿上。侍卫中的一个将领,点了点头,那个士兵看到,不再犹豫,只是一剑,便刺向那人的咽喉。
小七实在看不过去,飞身而出,一脚踢飞了那剑,将那人救下。
侍卫勃然大怒。
“你是何人?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想要活命的,奉劝你,赶紧离开。”
丹青并不想惹事,吩咐小七将那人带走,像拎小鸡一样,小七把那人拎出了城外。
“为何一定要进去?”
那人抬头,看了看小七,堂堂男儿,竟流出了眼泪。
“我娘实在撑不住了,就剩一口气了,再不吃饭,肯定会死,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不管怎么样,我也要进去,找点吃的,好救我娘。”
小七心地纯净善良,最见不得这个,于是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食物和银子都给了他,还喊来薄少主,为他治伤,那人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地离开了。
此时众人也是明白,怪不得这泛悦城里没有灾民,只要灾民进来就会被杀死,谁还敢进来,在城外,或许还能苟且着多活两日,想要进城,马上就会死。权衡之下,自然不会再有灾民,在泛悦城外徘徊。
看着这在畸形中繁华的泛悦城,丹青他们也不得不决定在这城里住一日,粮食所剩无几,还需要在这里采购,于是找了家客栈,众人便住了下来,安排好了食宿后,暗卫们和血罗刹,便被派了出去,采购物资。
丹青渐渐的有些担忧,在她的设想里,他们甫一到达南岳,很快的就能联系到南岳的大王女,虽然她们的交情不算深厚,但是丹青相信,大王女一定会帮助景逸辰,解了他身体里的蛊,可是如今,他们到达南岳,已经十日有余,连大王女的一点点消息,都没有探听到,这怎么能让丹青不担忧!
无数次望向窗外,丹青给大王女送信的白鸽,依然没有回复,天空非常澄静,别说白鸽了,连一片白云都未见到!
景逸辰推着自己的轮椅,来到丹青身后。
“青儿,又在担心?”
丹青点头,景逸辰拉她坐到自己的腿上,解开她总是绑的像个男子一般的发髻,轻轻为她按摩着头皮。
景逸辰也不知道怎么学会的这一招,反正每次只要为她按摩一下,丹青就会彻底的放松身心。
“当然担心了,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大王女的消息,这样下去,我们要是找不到大王女怎么办?南岳现在朝政如此混乱,到时候还会不会有人来搭理我们啊!”
“你想太多了,会不会有人搭理,到了不就知道了吗?何苦现在就开始担忧了呢!”
丹青叹气。
“你们的逻辑哲学,我永远学不会!”
丹青说的是真的,明明知道结果就在将来,自己也忍不住早早的就开始担忧,而且遇到景逸辰的事情,她就更加平静不下来了!
好在景逸辰的按摩技术不是盖的,不一会,丹青便觉得昏昏沉沉的,困的要命,自顾自爬到床上睡觉去了,也不管景逸辰还外不在。
光天化日之下,景逸辰虽然十分想去一亲芳泽,也没敢真的去做,要知道,现在保护丹青的,可不止小七一个人了,血罗刹里就有三个人,是专门用来保护丹青的。
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可不得了,他们不像小七,总是念着自己是旧主,对他毕恭毕敬,这群血罗刹眼里可是只有丹青一个人!
景逸辰为丹青掖了掖被角,推着自己的轮椅出去了。
夜深了,不知道是不是南岳的局势混乱,给丹青带来一种高压感,让她在睡梦里也不得安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危险在临近着。
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总之是很可怕的东西,丹青倏的一下被惊醒,浑身的冷汗让她很不舒服,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倒杯水喝。
今夜没有月亮,只是不知哪个房间里的油灯依然亮着,模模糊糊的透着些光亮,丹青借着这点光亮喝着水,突的,窗子外边一排排人影出现,被那点灯火映在窗子上,在这深夜里,显得特别可怖。
一瞬间,丹青就知道,事情不对劲,这一定是冲着他们来的,否则不会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事发生。丹青走到床边,摸出自己的马刀火焰,别进腰间,披了件外衣便出去了。
整个客栈此时已经被官兵包围,上百名士兵,将这个小小的客栈围的跟个铁通一样,一只老鼠都休想跑出去。
看到丹青出来,一个士兵猛的上前,手中的长枪拦住了丹青的去路。
“这家客栈已经被封了,没事的,都回去,没有命令不许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