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两个与安晴商量过后,决定用光明正大、谁都不能指摘的方式来帮助顾父——协助警局调查轴承厂,促使改善厂里车间恶劣的工作环境和不合理的工作时长,以及替顾父同赵老板谈判,争取为顾父拿到更多的工伤赔偿金。
“这样做,我们就能彻底心安了,问心无愧。”沈父说道,“而且还能帮到其他工人,免得这样子的悲剧以后再次发生。”
看在是同乡的份上,帮是肯定要帮一把的,但是不能圣母。这个帮,得有限度。
在沈父他们以及顾父同车间的工人们的协助调查下,警局的动作很快,这个案子不到一周就定了下来。
根据警局给出的调解意见,赵老板被要求整改轴承厂,顾父的伤被定义为工伤,赵老板需要为此负绝大部分责任。除了包揽顾父住院期间的所有花费之外,另再给两万块的补偿金。
如有不满,那就上诉吧。
赵老板当然不愿意上诉,因为那样他的损失还会更大,所以当场就同意了这个调解方案。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一个厚厚的信封交到了顾母手中,没好气地说道:“碰上你们算我倒霉。钱我已经给你们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啊,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他觉得十分晦气,本以为只是一桩小小的车间事故,没想到却害得他必须整改厂子,这得多花多少钱,少赚多少钱呢。
顾母接过信封,手指有些发抖,声音也有些发抖:“两……两万块!谢谢您啊,赵老板。”好多钱,她活了四十多岁了,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那可是足足两万块!
赵老板不屑地撇了撇嘴,转身就走。这穷酸样!
顾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母亲手中的信封:“妈,要不这钱由我收着吧。”
顾母已经打开了信封,一张张地数着,等确认了钱数才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藏钱,而且你还得上学呢,要是交由你收着,不小心掉了怎么办?”
“男主外女主内,我是主妇,所有的钱本就应该全放在我这里,由我支配。反正你和你爸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就是,我会去买。”
顾渊只得不甘心地应下。
病床上的顾父看着顾渊,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渊儿,有这两万块,还有我之前在轴承厂赚来的五千多块,你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有着落了。”
他早就算过,一本和二本的大学都是公办的,国家大力扶持,给予的补助很多,不仅学费便宜,而且住宿费、杂费、食堂吃饭的费用等等也便宜。要是节省一点的话,全部加起来,每年四千块钱就够了,那四年就是一万六千块,这两万五千块钱还能余下个九千多块,放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到时候他再想想办法,看有什么活是他和妻子能做的。比如妻子可以做做手工编织赚点加工费,也可以考虑进纺织厂打工;他虽然没了手臂,但还有双脚,要是认真找应该还是能找到能做的活。
总之,顾父的想法就是这几年他们夫妻两个就辛苦点,想方设法地把日子熬过去。待熬到顾渊大学毕业了,找到工作了,自然就可
以让儿子来担起这个家的责任,他们也就可以功成身退,好好享清福了。
只是顾父的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坎坷的。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后面都让他狠狠地失望了。
在离高考还有两天的时候,顾父出院了,而这个时候他们县里租的房子也刚好租约到期了。为了节省租金,他本想马上退了房子回小镇老家住,但考虑到儿子快要高考,为了来往考场方便,他就腆着脸跟房东商量了下,房东看他可怜,答应了破例多租给他一周。原本按例,续约都是至少一个月起的。
高考第一天。
顾家。
“渊儿,高考极其重要,关系到你将来的路是不是阳光大道。”顾渊出发前,顾父极其严肃地对他说道,“我们一家子的希望,我们能不能翻身,就全看你这一战了。”
顾母也殷切地再三嘱咐:“渊儿,你可一定要加油啊,一定要考出好成绩呀。我们全家全靠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顾父继续叮嘱:“答题的时候你千万要细心,题目简单了不要疏忽大意,题目难了也不要心慌。你要知道要难是大家都难,要简单是大家都简单。先做有把握的题,再做没把握的;先把确定能拿到手的分数拿到手,再去够不确定的;做完题目之后,也不要忙着交卷,一定要反复多检查几遍,免得粗心犯了大错……”
顾渊有些不耐烦地敷衍道:“爸,您别说了,这些我都晓得的,还需要你讲。我走了啊。”
顾父忙道:“渊儿,你等等,要不我和你妈送你去学校?”这么重要的日子,身为父亲,他当然是想与儿子并肩作战的,用自己的方式给儿子打气。
顾渊眼底飘过一闪而逝的嫌恶,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爸。”之前顾父没有受伤,还是轴承厂车间工的时候,他就十分不乐意父亲前去学校接他,怕校里那些条件好的漂亮女生看到了嫌弃他的家庭;如今父亲失去了双臂,成为了一个残疾人,在他看来更是超丢脸的行为,恨不得父亲一直窝在家里,永远不要跟他一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