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站在亭外,没有进一步,也并未退一步,只是站在那里,站在正月十五明亮的圆月下,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不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在那里,不离半步。
可是她都不知道他是谁呢,除了知道这个人,知道他无所不能,知道他字瓴之,她还知道什么呢?没了,什么都没了。
所以,不看了吧。
还不到看的时候,还不够。
“还是不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不过的就是看书了,一会儿天亮了还有大事呢,几夜没睡个安稳觉了,我回去眯一会,走了啊。”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不敢与他对视一眼,以平生最快地速度跃墙离去,因她走得太快,未曾听到身后那人放肆的笑声。
那样肆意,那样欢愉,震动胸腔由口而出,又是那样的悦耳。
青石在屋顶顿了顿脚步,心中思考着少主这么高兴的缘由是什么?明明小郡主拒绝了啊。还有小郡主刚才躺在亭子里做什么呢?为什么少主一来她就起来了?
李原再了解不过自己的属下,都不必看就知道这个平时看似古板其实内心极其活跃的属下心思又跑飞了,摘了身边矮木的树叶往后一甩。
青石在那树叶即将到得他面上时一个腰身后仰躲过,连忙说道:“少主,属下告退。”
木头坐在一边的飞檐上,见状嘲讽地说了一句:“呵,傻子。连少主为什么高兴都不知道还敢在这里发呆,不去好好保护小郡主,活该挨打。”
洋洋得意地看着青石离开的方向的木头没发现,在他话落的同时有数片飞叶冲着他的各处要害而来,无声无息,掩藏在黑暗中。
直到最后一刻,他几乎是本能一般地就势一滚,一直从屋顶滚到了地上才躲过。“嗷嗷嗷,少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不就是看到了小郡主哭了嘛,又不是没看到过,她小时候那么爱哭,天天哭我们不是天天都在看吗?”
这一夜,素来安静如无人居住的府中爆发了一阵又一阵的嚎叫声,只从声响便可看出惨痛之巨。
天光熹微,只有几声高昂的鸡鸣伴着天际缓缓上升的朝阳,时有人推开门扉,伸伸懒腰吸口气,忍不住想着今早吃些什么好呢?仿佛闻到了葱油饼的香味啊~
“咚咚咚······”仿佛能震到心底的声音打破了这个清晨的宁静,然后一支整齐划一、铁甲亮眼的军士便闯入了视线。
“这是禁军?”
“当然是禁军,只是禁军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气势了?”
“哎,你也不看看那是谁,看那里,那可是定王,护国将军啊,那可是咱们大祁的盾牌,战神带领的将士要没有这样的气势那才是不对。”
“那这是要去哪里?这大清早的定王带着禁军要干什么去?”
“谁知道呢,走,跟着看看去。”
······
气势磅礴的禁军身后坠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到得青玉道路口,禁军一分为二,一直沉默跟在父亲身后的言晔挥手带着一半的人继续直行,而万众瞩目的言天,转入了青玉道。
在这当口,有人看到定王的脸色甚差,虽说他素来威严,又因边疆苦寒而面色偏黑,可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脸色差过。
那样子,有人悄悄地形容道:“定王将军在战场上看到敌人也差不多就是这模样了吧。”
确实,看到敌人也不过如此了。
因为今日去处,便是敌人。
到得钱府门前,言天右手挥下,禁军将士们两路分散,脚步整齐面露寒光的围住了整个钱府。
他们前来的动静太大,钱家当然不会没有反应,更何况今日是正月十六,是承擎十四年第一次大朝会的日子,钱群身为右相,早早便起来了,一家之主已然起身,整个钱府自然也就醒了,所以这样的动静,钱家自然也注意到了。
而且,钱群心中有所预料,昨夜那场预料中的大火未能起来,他便已经有所准备了。
故而,他并不畏惧,虽说不知他们是打何处知晓昨夜之事的,但言天今日,奈何不了他。
“莫慌,先为本相正冠。”见昨日歇息的美妾神思不属,面露恐惧,钱群整衣扩手,拍了拍她瘦弱的肩头。
“是,相爷。”那美妾连忙收了面上的惊惧之色,面露笑容,适当的胆怯可以让男人升起保护之欲,过了头那就会令之厌弃了。身为钱群数十姬妾中最受宠之人,她将这些分寸把握得很好。
钱群满意地点点头,勾了一下她的下巴甩袖出门,跨出门槛时回了一句:“今日不必去夫人那里,且去歇息,待本相下了朝好生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