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卫薄弱,如今守城全靠的是百姓自发组织,当叛军将俘虏压到阵前,起初尚好,毕竟城墙甚高,相隔甚远,他们虽能看清是有衣衫褴褛之人被推到了阵前,却未曾看出是谁。
直到有人被砍下头颅,鲜血直接溅到身边人的脸上、嘴里,糊了眼睛,新鲜的头颅滚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沾满了灰尘看不清人脸了,哭喊声突然震天。
“二叔,二叔,救我啊,我是大郎~”
“爹~爹~我不想死啊爹,爹我不想死~”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
类似这样的喊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声。
城墙上开始有了回应,“是大郎,真是大郎!”
“是我家老三,那是我家老三,他没死啊,他真的没死啊!”
“是我小弟,爹,是小弟,是小弟啊。”
“我们下去救他吧,叛军说只要开门就不会杀人的。”
“不可,叛军的话如何能信,他们只是想骗我们开门。”
“可是不开门他们就要杀了我儿子了啊,我不管你们,我就要开门。”
“都是皇帝的儿子,他总不会杀了我们所有人,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
到底,这只是一群没有经受过训练的百姓,哪怕有金州卫掺杂其中,可为数甚少,金州卫根本拦不住百姓们一拥而上要开城门的举措。
他们只能放下手中武器,沉默地垂下了头,仿佛丧失了生机的大狗一般。
其实祁俊轩藏军不过区区三万,现在看似有七八万的叛军之众,多数都是在他这七日内连下十二郡而或自愿或被迫投身的普通百姓,大多都是贫苦农民,因作物都叫叛军给踩踏干净了而不得不投身叛军,谋一条活路,说白了也就是乌合之众罢了。
只要他们撑得住,朝廷的平叛大军就到了,可是现在,没人愿意撑了。
愿意的人,也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有人远远地看到了百姓从城墙上蜂拥而下,面上带着迫不及待的激动,帷帽内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告诉她们,点火。”
“娘子,那可是中四州最大的粮仓,真要烧了吗?等朝廷援军来了,是否会怪罪于您?”
“镇西将军是明理之人,不必担心,去吧。”
着短打的小厮拱了拱手,飞快地跑开了,只剩一个双环婢女守在她身边,“那娘子,我们可怎么办?叛军马上就进来了,他们会不会知道是您鼓动了知州召集百姓守城的?”
“你此话不合理,我只是将我的想法告知了宁大人,宁知州乃忠义之辈,自然明白如何取舍,怎能说是鼓动,况且,宁知州这会儿可能已经自裁以全忠义之心了。”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她抬步转身走,“回吧,阿娘可能等急了。”
叛军如洪流一般涌入金州城,领头的老周猛地勒住缰绳,“那是何处?!”
“他娘的,粮仓,粮仓!快!”
等他们越过混乱迷茫的人群,甚至没顾得上马蹄踩伤了人,也没注意到手下的兵推倒了多少百姓导致那些百姓被踩踏死亡,冲到粮仓那里时,火光都渐渐温柔了。
“宁如天呢!肯定是宁如天干的,老子要宰了他!”
“老周,不要~”
然而身后的人谁也拦不住他奔向知州府的马蹄,他的马蹄,是被知州府门前盘膝而坐,均着儒衫的数十个书生拦住的。
“知州大人已为国而死,汝等奸人还要作何?”
“汝等奸人还要作何!”
老周不蠢,他虽怒气冲天,却也知道文人是动不得的,起码这样的时候动不得,知州方死,若再杀了这些愚蠢的书生,金州必会大乱。
他只能恨恨咬牙,调转了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