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后顾之忧,她可以和他熬,一年两年乃至三五年,待她水师练成之日,就是斩杀姓韩的祭金州亡灵之时。
但踏入豫州之境,言致便被气了个倒仰,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拳轰碎了豫州与固州分界的界碑。
“他姓韩的是刽子手化身不成?这些贫寒百姓碍了他什么事?”
释离原看着官道上整齐排列在路边的百姓尸体,一眼望去,似无尽头,寒声说道:“这些人死亡不过两日,之前并没有,是杀给你看的。”
言致知晓他的人两日前才从豫州回来,那时没有,此时有。
确实是杀给她看的。
“这条官道有多长?”
释离原知她不是想问有多长,而是想知道这条道上可能死了多少人。
“至少也有两千余。”
“靠他奶奶的……卫王韩氏的祖坟在哪儿?我要挖坟鞭尸!”
咬牙切齿地说完,言致提步就要去看那些百姓尸体。
释离原轻轻拉住她,摇头道:“不可大意,韩慕翮杀了这么多人,应该不是只为让你生气。”
言致拧眉看向道边的百姓尸体,若这些人中藏有武功高强之辈,她贸然靠近确实有危险。
但若普通兵士去收殓,那就是在给那些人送人头。
“就地扎营,由你我带人收殓,虽已深秋但时疫不可不防,火葬。”
言致点头,命叶乾就地扎营,她身边原就只有王奇和秦元静是武艺高深的,不久前才晓得,叶坤竟也是正经拜师学艺过的,武艺能与元静打个平手,其他都是修外家功夫的将士。
如今就只能带上秦元静和叶坤,倒是释离原,他的属下都是强者,如今跟着的也有二十余人。
言致瞧了一眼秦叶二人,挥手道:“元静,你们领一千人,跟在我们身后,我们确认已死亡的,才能去碰。”
二人皆应下,言致又道:“叶乾,让吴凌领五百人去砍柴堆起来。”
吩咐完,她便走到第一具死尸边上,右手握在剑上,左手去探脖子。
如她所料,第一个是不会有问题的,姓韩的不会这么蠢。
青石白水领头,已经极快地行动了起来,遇有未能合眼的,他们也帮着合上。
倒是,言致忽然问身边的人道:“你方才说什么?韩慕翮?姓韩的是叫这个名儿?”
释离原颔首,“卫王幼子行十六,名湛。西王谋士韩先生,字慕翮。”
“啧……”
“跟小爷玩心眼,切。”木头颇有些傲娇的声音传来,言致寻声望去,他的匕首从一个弹跳而起的人脖子下划过。
许是此举让这些人意识到等他们一个个排查下去,他们只会一个个去死了,忽然就有数十人跳了起来,直冲言致所在地就来。
她笑道:“来得正好。”就要拔剑,却叫人按住了肩膀。
“不必你,乌合之众罢了。”
虽不是乌合之众,却也真的不敌他的下属,没有多久,就都变成了真的死尸,死得不能再透了。
白水摇着扇子过来,拱手道:“少主,将军,属下觉得没完,这么排查也不是个事,属下之前屯了点化尸粉……”
言致摇摇头,“此举不妥,这些百姓本就是因我才丧了性命,火葬是担忧引发时疫,迫不得已而为,若再对他们尸骨如此,我心有愧,劳烦你们辛苦,慢慢排查吧。”
释离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白水自觉领会到了少主的深意——嫌他多事了。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觉得这么排查下去,今天就没得歇了,他们这种人哪有什么入土为安的想法啊,一时没想到小郡主的心思,怪他吗?怪他!
“不辛苦不辛苦,属下这就去。”
一直到傍晚,霞光漫天时,他们才排查完,经历了整整七波,共四百人的刺杀,白水长了个心眼,把这些假死尸真死士推到了另一边,没和百姓放到一起。
第四次时,木头稍有大意,着了道右臂被划了一个大口子。
“韩慕翮此人……真是好心计。”
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言致抿紧的唇慢慢放松,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番这手段。
白水跟在他们身后,神色也有些晦暗,“这一路,共有两千七百零个无辜百姓,以衣着看,大多贫寒,也有少许衣着鲜亮的青年少年男子,属下斗胆猜测,豫州如今杳无人烟,豫州城一片死寂,其他人可能都投靠叛军随他们走了,这些应是不愿投靠叛军者,或是家中儿郎随叛军走了,不愿离土而去的老弱妇孺。”
言致猜到了,不然为何独独死了这么些人,其他人哪去了?这些人不可能尽是孤寡,他们的儿女都去哪儿了?
随叛军走了。
“这些人的儿郎侄孙,将是韩慕翮对付朝廷的主力军。”
言致垂下眼帘,她可以将此事告知天下,揭示叛军狼子野心,却无法阻止叛军以此洗脑豫州百姓。
她有些可怜他们,为仇人奋力拼杀,与认贼作父有何差距?。
她同情他们,却不会饶恕叛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