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警察什么都没说,只是仔细扫了眼上面的全部信息,就把本子原封不动地递了回来。
陆允章忐忑着,毕竟还要检查车厢里装的东西。
……
最后和他想象中的完全相反,值班警察看了几眼,就把车门关上了,眼神中没有任何怀疑。
这完全不可思议,回到车上,陆允章暗暗看了一眼那个警察。
警察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循规蹈矩地朝下一辆车走去了。
陆允章悻悻收回视线,他咽下口水,目光落在检查站外的漫漫长路中,踩下油门立刻将车开了出去。
旁边的外国人用冰冷的眼睛审视他并质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陆允章面上保持着十足的平静和悠然,语调还是松散的意味,“晚上,人都疲劳了,所以就没认真吧。”
说完陆允章还沉着地和男人对视了几秒,之后才装作一切如常的模样将头转了过去,假装自己已经进入了专注的开车状态。
只有陆允章知道自己的身上冒出了热汗,华国的制度一向严格,按照这个逻辑往下深思,警方放行,只有一个结果,警方已经得知了车上的情况,并且明确车上有人质。
陆允章刚才的说辞,是打定对方对亚洲面孔的分辨能力不强,用模糊的回答搪塞对方,让男人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
小型货车驶向茫茫黑暗,陆允章的心一直悬在利刃之上。
炯亮的墨瞳紧盯着前路,他大脑飞速地运转,如何能改变自己被动的处境。
他祈求这些外国人能遵守诺言,达到目的之后就放过他们,不然华国警方一定会出手。
而出手……
枪碰上枪……
大概率总有人会成为冤死的枪下亡魂。
谁都不想成为死的那个。
……尤其是他陆允章。
估计这世上没人比他更惜命,也没人比他更狂傲。
他相信老天爷上次没让他死成,这次依旧能让他绝处逢生,他信自己是受天命眷顾的那个。
下了高速后,陆允章看到了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面包车,是赵铠扬的那辆。
是在等他们。
之后的路是段崎岖的山路,公路修在陡峭近于垂直的山上,有的斜弯在120°左右,四周群山环绕,公路和地面落差很大,一眼望去,好似一个深渊漏斗,一不留神就会折进迷雾重重的死亡之地。
黑暗中偶有一辆车驶向相反的方向。
这段路在当地属于小路,在政府修好宽阔的油柏路后,很少有人走,除非有急事。
因此这条公路的宽度十分有限。
尤其是走在前面的是个不大不小的货车,这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拥堵。
黑暗里人的情绪是敏锐的,因为没有足够的光线感知周围环境的全貌,从而总是将一切未知判定进威胁和风险。
陆允章注意到了,身边的男人正朝着急躁暴烈的情绪演进。
因为在赵铠扬的车子后面跟着一辆小汽车。
陆允章的眼藏着冷意和危险,他将视线从后视镜上挪了回来。
他不知道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估计最多三个小时的时间。
天亮了所有矛盾就会全部暴露出来。
在一个分叉路口,那辆陌生的小轿车终于拐向了和他们相反的方向。
陆允章身边外国男人的表情明显好了,但是陆允章知道更难的还在前方。
这小小的难得的喘息的时间陆允章也没有浪费。
“能否换一个人开,我想到后面的车厢休息。”
男人允许了他,陆允章回到车厢径直躺到了车厢的地板上,根本不管自己头上是不是杵着三根黑乎乎的枪管子。
陆允章并没有睡过去,他在闭目养神,对于一个s级alpha来说刚才那点体力消耗算不上什么。
眼下的情况需要示弱、泯然众人,对方的注意力才不会过多地放在他身上,随之而来自然他逃脱的概率就会变大。
脑海忽然窜出赵铠扬的模样,安安静静的,一丝不苟的,一本正经的。
陆允章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于心不忍。他也不想赵铠扬折在这里,只是他连自己的命都顾不得如何想着去救别人于水火之中。
他只盼老天爷能眷顾这个年轻的生命,能让他比别人幸运。
颠簸了一路,陆允章睁开了眼,他默默观察车厢内的形势。
那三个外国人除了肩上挂的冲锋枪外,腰上还有一把手枪,车厢里有四个人质。
如果他们真的被警方包围,司机成为人质是首当其冲,后车厢里也有可能会有一个人质被拎出来示威,其余三人会被剩下的那两把枪看住。
如果要拿到匪徒身上的手枪,离匪徒越近几率越大,当然脑瓜开瓢的可能也越大。
陆允章在想如果自己能成为这个人质,那个匪徒会不会带着他走下车。
离开狭小的车厢意味着减小了身后两把枪的威胁,也意味着有更多安全的空间供他躲藏。
但是,驾驶室的那把枪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陆允章豁出去了,他赌,赌驾驶室的人,会因被动的处境,不会选择推开驾驶室的门。
这样位于驾驶室里的那把枪,行动和视野就受到了严重限制。
……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解决身后那两把位于自己视野盲区的枪。
陆允章的视线落到了用于隐蔽人质和匪徒的纸箱子。
这些纸箱子有些是空的,里面的东西被乱七八糟地堆在了车厢最里面,有的是事先他们没来得及卸下的。
陆允章绞尽脑汁地回忆,到底哪部分的货件从头到尾没被人动过。
隐藏着急躁的视线暗暗落在左侧高大的快递箱子上,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箱子的体积几乎能遮住他的身体。
如果里面是家电类的钢铁材质,这将会是自己最佳的掩体。
陆允章盯着那个箱子默默低下头,在记忆中仔细地复盘推理。
如果最后真的发生了什么的很话,这个箱子就作为他的掩体。
陆允章缓慢地一点点移动了自己的位置,贴近了最靠近这排箱子组成的墙的最右侧。
他前面就站着一个持枪的外国人,从这个角度看,那把别在男人腰间的枪似乎能触手可得一般。
陆允章默默低下头,身体随着车身颠簸,开始了他的潜伏计划。
赵铠扬亲眼看着那辆车驶进了另一条岔路。
他心里有了底,估计萧润已经和边防的人取得了联系。
他相信最后的结果不会太差。
车辆停在一座山头前面,群山延绵,最远的山头已经挨上了天空。
早晨的阳光还不那么刺眼,但光线绝对清澈,没有一丝杂质在里面。
车已经熄火了,副驾驶上的男人终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并没急于打开车门走下车,他清楚后车厢此时应该发生了什么,那位朝他们放狠话的青年,此时此刻应当会被激怒。
他打发了开车的人质,眯上眼,打算小眠一觉。
“你们应该遵守承诺,让我们安全离开,我们保证不会透露一点消息。”
首先那人并没有先出声,而是提着枪迈着稳健的步伐,不容置疑地朝着以陆允章为首的人质走来。
当对方用枪抵住他脑门的时候,陆允章是疲倦的,从昨晚到现在,他被枪指了多少回脑袋,现在已经对枪口顶脑门的感觉麻木了。
陆允章的表情很激动,十分固执的模样,听得出来他真的在咬牙切齿,“不守信用!”
“我们并不会把你们带到h国,我相信凭借着你们强大的信念,你们能在树林子找到返回的路。”
他用力拍了拍陆允章的肩膀,凌厉的鹰眼扫过狼狈凌乱的人质和那些杂七杂八的物资。
“这些东西还要靠你们呢,记住你们现在是我们枪下的奴隶,别想着你的怒意能管上用处。”
男人露出森森白牙,恶劣地笑着,“能有这一发子弹管用吗?”
同事们围上来,面露苦色和惧怕,“允章这人怎么说的,让不让咱们走?”
男人吞咽下口水,“……他,他那架势是不是不放过咱们了。”
说完男人的表情绝望地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还硬憋着眼里的泪。
陆允章在一片沉重中点了头,所有人的心都坠进了谷底,仿佛此生就这样跌进了见不着光的黑暗。
暴力分子们可没想着给这些心情跌入深渊的人一个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就架着枪逼迫人质们行动起来。
陆允章根本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人质的处境,匪徒的表情如何狰狞。
他急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警方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如果所有拿枪的人都下了车,凭自己的肉体凡躯如何躲得过去。
赵铠扬被押到车外,看着那些外国人吃东西补充体力。
不久后他看见货车车厢上的人陆陆续续下来,并且每人手上都或提或抱着一个快递箱子。
这些箱子都被匪徒翻开检查过了,里面的东西是对他们有用的物资。
远远得赵铠扬找到了陆允章,陆允章在人堆里很打眼,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陆允章平静的脸看着十分沉默,头低着,头发凌乱憔悴。
赵铠扬不经意将视线瞥向周围的环境,百米开外是植物茂密、纵深狭长的山谷。
阳光漏进赵铠扬的眼睛,将琥珀色的瞳孔渲染得如同不真实的玻璃珠。
山谷两侧隆起的山有一定高度,但是坡度并不陡峭,甚至上面还有蜿蜒的小路。
赵铠扬想从茫茫群山中看出一点门道,不过他并不是拥有鹰眼的狙击手,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茫茫绿海分散了。
从车厢下来的那堆外国人看见一夜未见的两位同僚,面露笑容地贴了上去。
男人们互相分了身上的食物,用仅他们能听清的声音交谈计划。
蹲在货车阴影下的一个年轻男人,时不时用胆怯的目光偷瞄那堆人。
几次他脚下都已经用力,但是仅仅是因为男人们说话声音突然拔高又或者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恶笑,他就顿住了脚上的动作。
再试最后一次,一定可以的,刚刚的虚晃几枪那些外国人根本没发现不是吗。
男人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一直给自己壮胆。
正当他毫无顾忌地转身时,一个刚才还侧身与人交谈的男人,勾起唇角,眼中充斥着对人命的蔑视,立刻提枪拨开保险,扣动扳机。
惊险万分!
没人能在顿时此起彼伏的枪声中反应过来,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
子弹擦着男人的耳朵飞了过去,男人惨痛地捂着耳朵跌向货车的轮胎。
不见了。
他知道陆允章有自保能力,但对方有这么多枪,这种做法实在冒险。
他思忖了一秒,就撇下了所有关于陆允章的思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赵铠扬特意留意了自己的位置,所以赵铠扬现在的站位都是在心中经过大致盘算的。
持枪的匪徒们吼着人质,命令人质围成一团。
赵铠扬两只胳膊停滞在空中,眼睛和恨不得一枪立刻毙了他的匪徒对视,接着缓缓移动脚步。
正当赵铠扬经过男人侧身,男人正要转身跟住赵铠扬时,赵铠扬趁着对方视野产生空档,身形陡转,。矮身避开枪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猎豹般朝男人腋下扑去,迅速掣肘男人,以防子弹射伤人质。
局势陡转,就在赵铠扬行动的同时,山上的狙击手对另外几名匪徒进行了狙击。
一片混乱,又是枪声又是惨叫声,红的晃眼的血喷出体外,人质们不敢想象自己正在经历多么可怕的事情。
外国人手上的枪纷纷滑落,突然百米开外的山地上和峡谷中涌出了一大批黑衣武警。
考虑到这些外国人身份特殊,狙击手并没有直接将他们一枪毙命,而是重伤了他们的胳膊和腿部,令他们行动受限。
为了防止这些人不死心,对人质做出报复行为,远处的武警们手持盾牌和武器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狼藉满地的货车附近。
此时场上最为危险的就是赵铠扬,赵铠扬额角上暴着青筋,用力用的脸成了猪肝色。
他拼命用双臂去控制罪犯的手,头嵌在对方肩上,抵抗对方用力下压的双臂。
一个武警停下,想要帮助赵铠扬。
匪徒被刺激到,如同狂化的野兽,开始暴烈地摆动身体,想挣脱赵铠扬的压制。
赵铠扬眼里挂满了猩红的血丝,目眦欲裂,紧咬牙关喝道:“别管我!”
武警有一瞬被赵铠扬身上的杀伐狠厉震慑住了,反应了一下立刻就朝前方冲了过去。
陆允章并没跑远,他早就瞄准了货车,打算驱车离开。
陆允章打开车门,瞳孔停凝住,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俯身趴在副驾驶座位的男人压着声威胁,“上来!”
陆允章攀爬上去,大脑一片空白。
方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光顾着逃跑,漏算了关键的细节。
在最后关键时刻的失败,带给了陆允章不小的打击。
枪口的黑洞越来越近,他再次瞥见了男人腰间的手枪,陆允章都觉得自己疯了,神经就和碰了兴奋剂一样,扭曲膨胀。
压的极低的身子猛扑过去,枪支走火,子弹擦过驾驶室的钢铁内壁,带出危险刺激的火花。
又一下,子弹射进了他的左臂,险险击中他的脑门。
s级alpha强大的基因优势显现出来,陆允章以压倒的姿态,一手按压住男人的右手,双腿死命压着男人反抗的腰部,他忍着左臂的剧痛,挥下拳头,拳拳到肉。
四五拳下去,男人的眼眶和鼻子已经不成人形了,右手也疼得松了枪。
陆允章仍旧按着男人的右臂,左手成爪一把攥紧男人的脖子,只用了十秒不到的时间,陆允章就掐断了男人的呼吸。
男人的死状惨不忍睹,脖子上留着极其残虐暴力的淤血,眼眶冒血,鼻骨歪斜,恐怖极了。
殷红的血浸湿了陆允章半个肩膀,他上肢麻木,苍白的脸上被可怕嗜血的神情占据。
麻木冷酷的眼冷冷地盯着前方,动作如同机械般执行下去,陆允章一鼓作气打着火踩下油门。
车子刚窜出去三米不到,车子就受到了子弹的攻击,后车轮全部泄了气。
陆允章侧颈,冷意渗人的眼扫向一旁的山上。
他受到了攻击,来自山上埋伏的狙击手。
狙击手的目标只可能是这些极端武装分子。
……
陆允章戏谑着收回视线,没成想他虽然解决了车里的危险人物,但是外边的人可不这么认为……
他松开方向盘,将一旁死人身上的冲锋枪、手枪、子弹全都塞到自己身上。
陆允章矮下身,肩上斜挎着冲锋枪,双手用非常标准地姿势举着手枪。
他蹲着,全神贯注地用耳朵判断着车外的形势。
外面的声音经过车身和玻璃的阻隔,变得模糊杂乱,时不时能听见清晰的枪响。
这样的声音持续的时间很短暂,短暂的让陆允章心脏一沉。
车外的世界忽的静止下来,外面传来模糊的对话声。
交火中出现沉默,往往代表一方完全压制了另一方,也可能是双方进入了对峙。
军方火力占据绝对优势,但对方有那么多的人质,军方也很容易变的被动。
陆允章不得不把一切朝最坏的情况想去……
此时此刻有可能是一个人的脑袋被枪抵着,又或者是两个,三个人被枪指着脑袋。
那些被逼进绝境的人,会做出的疯狂事儿绝对不能用正常人的脑袋去思考。
但对于陆允章来说,他目前还是安全的。
不真切的对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音量忽高忽低的对话中,陆允章听到了“炸弹”这个词语。
他的确没有听错,因为那声“炸弹”尤为清晰。
可以想象外面的匪徒用了多大的声量,去警告武警们不要再有任何惹毛或刺激他们的行为。
这句听上去拗口、固执又疯狂的h国话,令陆允章瞳孔狠狠战栗了一下。
“这群疯子!”
深究这些人,他们最底层的思想和行为逻辑都是偏激和血腥的。
有些人从孩童时期就开始接受极端、暴力、血腥的教导,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宁愿拿一切和敌对方同归于尽。
无法想象这世界上竟然会有摧毁人类正常的神经、驱逐人性的如同人间地狱的地方存在。
他们人皮的下面隐藏着地狱恶魔最恶心的面庞。
陆允章的心被吊了起来,alpha对危险强烈的感知,让他觉得这个货车,或者连那辆面包车都不是安全的。
那些东西是偏激没边的怪物。
现在这辆车在陆允章心中不啻于一个炸弹。
陆允章越过一旁男人的尸体,打算进入对方的视野盲区,在这些人背后搞偷袭。
他抬眼,冷冷瞥了山上的方向,希望那边兄弟识趣一些。
车门只漏开了一条细缝,顿时声音就清晰了。
“放下手中的遥控!我们保证不会波及你们的人身安全,请你相信我说的话,我保证。”
“后退!”
有序后撤的脚步声传来,陆允章从底盘缝隙看到,匪徒前面的战术靴都撤得不见了影子。
他粗糙地掠了一眼匪徒那边的脚……
有两个人被劫持了……
陆允章刚要收回视线,蓦地心脏一沉,视线滞在那双熟悉的鞋子上。
那双鞋……是他给赵铠扬买的。
赵铠扬被劫持了!
陆允章收回目光,拳头紧绷着,身体从地上悄无声息地直起身来,他懊恼自责地闭上眼睛又睁开。
他早该让赵铠扬回去的,不在家里待着,上这里来给自己找罪受。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陆允章慢慢贴近车头,他谨慎地探头,终于看清了那边的局势。
武警有三十来人,和匪徒们隔了十几米,人质们已经被武警保护了起来,除了赵铠扬和另一个清瘦的男人外。
赵铠扬的胸前猩红一片,脸惨白的不成样子,额角还在源源不断地流着血。
匪徒用刀贴着赵铠扬的脖子,健壮高挑的身躯紧紧贴着赵铠扬的,一只攥着的手不安怪异地蜷在赵铠扬背后。
赵铠扬刚被枪托砸了脑袋,连带着视野都糊了。
缓了会儿,视野才逐渐清晰。
刚才他和匪徒交手,最后枪竟然从两人手中脱落,不料一颗子弹从背后穿过了他的锁骨。
丢了枪的外国人也没时间捡枪,径直挟持了他。
幸好这枪没打到心脏。
赵铠扬瞧了眼身边的人质,人质身上已经挨了不少刀,上半身已经被血浸透了,在这样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赵铠扬愤怒着,觉得身体里的血又热上了几分,真恨不得把这些没人性的东西碾成碎渣。
赵铠扬身后的匪徒绷成了一根弦,赵铠扬刚有了一点动作,他手上的刀子就朝赵铠扬身体划了下去。
赵铠扬咬着牙,喉咙里传来模糊的嘶吼声。
身后不断传来聒噪的威胁,他只觉得匪徒嘴里喷出的热气真恶心。
过了会,赵铠扬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队友。
萧润的脸紧绷压抑着,他开始下达命令,之后武警开始有序输送解救的人质。
隔着遥远的距离,赵铠扬疲惫的眸子和萧润对上。
他看到萧润严厉沉稳的眼中带着一丝鼓励和希望。
赵铠扬没回应萧润,默默移开了视线。
他不怕死,干这份工作的都有可能死无全尸。
就像今天这样,他有可能会在这里被炸成碎片。
身为一名特警,需要的不仅有勇敢、过人的身体素质、快速调节心理状态的能力,还需要时刻谨记肩膀上的责任。
他听着一旁悸恸心脏的惨叫,他从没想过放弃那个人的性命,他在等,等一个解救他的机会。
时间胶着,空气升温,蒸发了人们嘴唇上的水分,有些人嘴上焦躁地泛起了白皮儿。
赵铠扬出声了,声音听上去就知道他虚弱极了。
他用英语说:“你听得懂英语吗?”
匪徒在赵铠扬身上吃过亏,记恨赵铠扬害他丢了枪,一上来就火药味十足。
“想耍什么花招,我知道你狡猾的狠,你只需要担心你的身体,明白你只是个随时会变成尸体的肉盾好吗。”
“你难道不担心暗处的狙击手——”
男人翻转手腕用刀背卡住赵铠扬的喉管,掐断了赵铠扬说话的尾音。
一时间赵铠扬成为了全场视线聚焦的中心。
他声音嘶哑到不能再嘶哑,手指用力揪住自己的裤子,竭力和匪徒商量,“我帮你解决狙击手——”
男人轻蔑地呲笑,觉得赵铠扬说的是梦话,他松了刀背,嘴巴里吐出戏谑的话,“老兄,你多虑了,我想你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呵。”
“我没骗你。我承诺我可以做到,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不是普通人质,我是一个警察。”
当赵铠扬在最后一句表明自己身份的时候,男人脑袋里如同过了遍电流,刺激惊悚的感觉不断在神经里流窜。
不敢想……他们竟然带着一个警察逃了一路。
男人背后起了虚汗……
匪徒嘴角咧着恶笑,对着赵铠扬大肆宣泄,“这么说,这么多警察都他妈是你招来的!”
赵铠扬点头,“是。”
“呵,真狡诈啊,你们这些华国的警察崽子。”
“既然你信了我的身份,我说我的条件。”
赵铠扬侧头看向身旁昏迷过去的人,眼神颇为坚定。
“放了人质。”
男人大笑道:“好啊警察先生,你可要让你的同僚们遵守诺言,不然你的死一定会让他们自责地流出很多眼泪。”
赵铠扬努力喊出自己最大的声量。
“他们答应放人质,撤下山上的人!立刻!别让他们产生反悔的意图。”
萧润看到赵铠扬眼中毫不动摇的坚定,一直沉默的眼中不经意流出一丝悲痛。
他多看了一眼赵铠扬,通过耳机和山上的人下了命令。
“撤退。”
一个武警从队伍里走出来,边和匪徒交谈着,边在匪徒的注视下放下了枪,甚至脱下自己的防弹衣。
武警接走了昏迷的人质。
过了会,匪徒们看到山上陆陆续续撤退的迷彩服们,脸上露出招摇的笑。
“没想到你的话这么管用,早知道何必这么麻烦,浪费我们的子弹,我们经费很紧张的。”
“警察先生你就是我们的幸运之神啊。”
然后挟持赵铠扬的匪徒突然大喊一句,“oney!2illiondolrs!”
双方在阳光下持续暴晒,双方在无声中等待着那两百万美元。
陆允章的肩膀已经麻木了,眼神凝视着远处高峻的山。
山上埋伏的迷彩服们一点点全部撤离,陆允章的心脏如同投进了冰湖。
他头一次尝到这种心如死灰滋味,这种无路可走的窝囊劲可真够糟糕。
陆允章靠在车的前轮,脑袋已经开始想他和赵铠扬碰上的场景,最后以陆允章苦笑结束。
一车之隔的赵铠扬盯着时间慢慢流逝。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军方拿来了匪徒们要的2百万美元。
交接时,萧润亲自提着两个箱子过来。
他用英语和匪徒交流,“我想对他说两句话。”
这个他自然是赵铠扬。
匪徒睨了眼赵铠扬,目光不善,眼睛暗含警告打发萧润道:“speakgenglish”
“我们一定会派人交涉你放心。”
萧润给了赵铠扬一个坚定的眼神。
赵铠扬撑着虚弱的身体点了头。
紧接着匪徒夺过装钱的手提箱,检查里面的金额。
检查好了后,赵铠扬被匪徒包围推搡着朝货车的方向走去。
萧润看向赵铠扬走向的货车,眉头中间起了一道曲折的皱痕。
狙击手和他汇报说,货车方向还有一个人质。
匪徒们押着赵铠扬走到货车侧面时,被坐在地上的陆允章吓了一大跳,对着陆允章就是一枪。
陆允章反应及时,但子弹仍是擦着他的大腿飞过去的。
转瞬间,陆允章就被两个匪徒从地上拖了起来,猛地砸到了赵铠扬身上。
陆允章和赵铠扬疼的龇牙咧嘴,形势危险两人都没有说话。
匪徒很生气,抬起腿又朝着陆允章肚子踹了一脚,陆允章人砸到了货车的车厢上,弄出了很大动静。
萧润立刻制止道:“他们是华国的公民,你们还在华国的地盘上,到时候我们会派人交涉,以和平的方式交换人质,别忘了你们暂时的安全是靠着什么得来的。”
匪徒们瞪着萧润,咬着牙腮部鼓囊着,一副恨不得剁了萧润的姿态。
匪徒们把陆允章和赵铠扬捆得紧紧的,像扔两个蚕蛹一样把他们扔进了面包车的后备箱。
五个人高马大肌肉偾张的匪徒挤在面包车的座椅上,陆允章和赵铠扬两个浑身是伤的人质被撇在了后面,和一堆抢劫来的物资挤在一处。
匪徒把陆允章的外套撕了,用布条蒙上两人的眼睛。
和警方撕破脸皮后,匪徒们一不做二不休走了大路。
出境前,好几辆全副武装的警车跟在他们后面。
萧润看着离开华国地界的面包车,眼中的担心不减。
置身在黑暗中的陆允章和赵铠扬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面包车行驶过的路由平坦变得颠簸。
陆允章倒还能忍受和坚持,即便身上酸痛麻木,中弹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他的精气神还在。
反观赵铠扬,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感受到赵铠扬均匀的呼吸。
直到后来,赵铠扬倒在了他身上。
陆允章在一片噪音中听见赵铠扬微弱痛苦的呻吟,立刻用身体抵住那人软成一滩烂泥的身体。
“赵铠扬,你怎么了!”
陆允章双手失去自由,再加车辆来回颠簸,赵铠扬的脑袋顿时跌落到了陆允章的腿上。
陆允章挣着绳子,想用手探查赵铠扬的情况。
他的手指费劲地穿过赵铠扬微硬的发丝,终于碰到了赵铠扬的皮肤。
湿漉漉的,皮肤被汗浸得黏糊糊的。
陆允章大喊,“过来人!他昏过去了!”
可是根本没人搭理陆允章。
“妈的。”
那群人不搭理他,陆允章垂下眸就和绳子较劲,紧实粗粝的绳子把陆允章的手腕勒得黢紫,陆允章还不停手,仍不死心的挣着。
最后无法,这绳子捆的实在结实。
陆允章咽下嗓子里的猩甜味儿,用手拍赵铠扬的脸,想让赵铠扬保持住一点意识,别就这样彻底晕死过去。
“赵铠扬!赵铠扬!”
陆允章着急得一遍又一遍叫地赵铠扬的名字,手不断地挣着绳子,想要碰到赵铠扬的脸。
几次陆允章的手碰到了赵铠扬的皮肤,滚烫的温度烫得陆允章下意识收回了手指。
陆允章压着心头的躁怒,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幽冷、刺耳又惹火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每个匪徒的耳朵里。
“你们想杀了他,惹怒华国警方。你们这些杂碎。”
陆允章连威胁带骂,终于让默不作声的外国人有了动作,而且是立刻的。
陆允章话音刚落,挨着后备箱坐的外国人就愤怒地转过了身。
“死人质,嘴巴放干净点,是不是想死了!”
陆允章抬头,下意识用身体护着赵铠扬,用沉郁的眼看向对他说话的人。
“终于有反应了?”
陆允章就那样浑身被绳子绑着,身体还得狼狈地靠着车壁。
可就跟谈判似的,陆允章脸上的表情和身上哪一处的气势都没被对方落了下风。
“你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发烧了,再这样下去他的病情会恶化。”
那人扫了眼昏迷的赵铠扬,眼神里没半分怜悯,随口道:“我们没药。”
陆允章捏着拳头,咬着牙冷声反问,“难道你们不知道附近的医院吗?”
“几个小时后,会有沙尘暴,我们不会冒险,做浪费精力的事儿。”
说完男人就势就要坐回去。
“我要水。”陆允章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话。
不一会一个装着水的塑料瓶被扔到了陆允章身旁。
陆允章沉默着脸,看不出情绪如何,也没觉得他被对方施舍的动作所侮辱。
他扶着赵铠扬,用力、使劲地去够那个装着水的塑料瓶。
紧绷的绳子把陆允章的胸膛勒的快要爆炸,陆允章颤抖着手指,直起腰,暂时放弃了捡瓶子的想法,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给我们松绑,我要照顾他。”
前面的人不满道:“嘶,你们是人质!难道你失忆了?”
陆允章接着固执,“他病了,我要照顾他。”
陆允章平静的让男人的脑袋产生一股没由来的恼怒,他真觉得后面的是个傻子,是个脑袋有问题的疯子。
男人刚要再次出口教训,就被副驾驶上的男人拍了下。
“给他松,别再让他叫了。咱们有枪怕什么,他们俩其中的任何一个死了就都没意思了,别忘了阿尔是怎么死的。”
提到阿尔车内的气压顿时变低了,他们一同并肩作战的兄弟,就这样没了,因为后面的那两个人。
他们怎么会轻易让他们死掉,就应该好好折磨他们,把他们丢给那群畜生一样的alpha,看着他们的身体、血肉、皮肤被撕裂,看着他们逐渐由人变成一坨死肉。
外国男人用刀割开麻绳,回去时冷冷瞪了眼浑身狼藉的两人。
陆允章掀开蒙在脸上的布,眼里含着担心扶起躺在他腿上的赵铠扬。
他抓起躺在地上塑料瓶,轻缓小心地抬起赵铠扬的头,慢慢将水灌到赵铠扬嘴里。
赵铠扬人已经完全昏迷了,水淅淅沥沥地从赵铠扬的嘴角流了出来。
陆允章眉头拧着,脸色凝重。
他捏住赵铠扬的下巴,朝自己嘴里灌了口塑料瓶里的水,对着赵铠扬干燥起皮的嘴唇贴了上去。
灌了几次,陆允章打算放下塑料瓶的时候,发现给他扔瓶子松绑的男人,不怀好意的、恶劣的、还带着赤裸裸的嫌恶盯着他和赵铠扬。
陆允章别开眼,不去理他。
外国人恶心道:“恶心,你是不是上过他,动作做得怎么那么顺?”
陆允章没理男人惹人厌烦的发言,之前他是想和赵铠扬发生什么,可是赵铠扬已经明说了对自己没兴趣。
他之前对赵铠扬有那么点兴趣,是因为他想从找赵铠扬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现在他们俩都沦落成了人质,谁脑袋里还会装着那些下流旖旎的想法。
他不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野兽。
想起这事陆允章的心理就莫名烦躁,这个世界的退化的alpha和oga永远不会理解和自己命中注定的oga分别的滋味。
就像硬生生地把他灵魂撕走了一块那么痛苦,如果有机会陆允章绝对不会留在这个世界,没有alpha愿意和自己的oga分离!
越想越烦,陆允章随手撇开塑料瓶,警告自己别再想了,即便想了也没用。
他继续将赵铠扬放到自己腿上,开始从物资里翻找清理伤口和消炎的药物。
陆允章翻遍了所有箱子,只看到一瓶高浓度酒精。
用这消毒不得把人给疼死,估计弄完之后,皮肤都被灼烂了。
让beta成为世界的主宰是荒谬的,陆允章看着狼狈的赵铠扬这么想着。
然后他轻轻解了赵铠扬眼睛上的布,赵铠扬和睡着了一样,凌厉英俊的脸比以往多出了几分柔和,就是模样惨兮兮的,脸上的血和汗把青年英俊的脸糟蹋的不伦不类。
赵铠扬身上也好不到哪去,流出的血已经将衣服凝固地略微僵硬,身上灰突突的,还有股刺鼻的硝烟味。
陆允章用柔软的掌心帮赵铠扬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又用手探了赵铠扬的体温。
遮天蔽日的黄沙和飓风来的猝不及防。
车子开到了路边的一处山坳旁,不再继续前行。
陆允章抱着赵铠扬,玻璃窗外遮天蔽日的黄沙和狼嚎鬼叫的狂风让他面色凝重。
他朝远处望,见到了快被被黄沙吞没的公路。
现在他们已经深入进h国腹地,这也预示着他们重获自由的希望渺茫。
他垂下头又用手摸了摸赵铠扬的皮肤,滚烫的,连嘴唇都是下意识发着颤的,支离破碎的像是快要病死的模样。
陆允章眼里是没有什么情绪的,愈是仔细看,愈能发觉那对黑眸眸底泛着股非人的冷静沉着,仿佛什么都不能干扰到他。
陆允章手上的动作停下,手掌拢在赵铠扬头顶,莫名地询问起匪徒:“这附近有诊所吗?”
外国男人担忧地看着黄沙中大片的飞舞着的垃圾,他对陆允章爱答不理,视线黏在一块随风飘扬的彩色包装袋上,或许是个零食袋子。
不一会远处又卷起了一阵飓风,一大片生活垃圾从混沌庞大昏黄的天幕中猛地席卷过来。
恍惚中男人眨了下眼,盯着庞乱的天幕的眼中多了股掠夺的幽光。
他死死盯着那凶悍的天,眼睛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过了会才回答陆允章。
因为他对陆允章的话心不在焉,连带着语调也没有起伏。
“放老实点,想下去送死吗。”
陆允章没应声,男人回头挑眉冷眼睨了眼陆允章,心想还算识相,脑袋还没废掉。
过了会,后面传来窸窣声,外国男人转过身探查。
陆允章把赵铠扬轻轻放到地上后径直直起身。
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将外国人头顶少得可怜的光,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外国人的上半身好似陷进了黑暗里。
陆允章开口,用商量的语气和男人说,“我不下去,你们把车开到对面,我朋友需要医院的药。”
虽说是商量的语气里面却隐约有种言语不出的压迫。
外国男人也转身对着陆允章,不想自己的气势落了对方的下风。
对峙和冰冷压抑的火药味渐渐在车厢内扩散,车内的其他人也开始冷冷地凝视着不怕死的陆允章。
除了驾驶位漫不经心的男人。
他们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心里想,没有枪,还敢这么狂妄。
他们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种面对枪子儿还如此冷静的人了,看得他们的脑袋都起劲了,真想立刻马上用冲锋枪把这人打成筛子,看着这人所有的沉稳都被浓烈残忍的血色碾碎。
陆允章面不改色一一扫视了这些正盯着他的面孔。
“你们想用枪打死我的时候,应该想想你们挨枪子儿的模样才对。”
一个外国人嗤笑道:“害怕了,你扯这些废话是想求饶吗,华国人?”
“我没枪,对你们造不成威胁。解决了我没什么用,即便你们有2百万美元,放在h国也没用,在这交换不顶用,掠夺和占有才是获利最好的手段。”
这些突然从男人嘴里冒出来的冷冰冰的话,让在座所有人对眼前的亚洲男子的认知,产生了改观。
同时,也对这个高个子白皮肤看着极为俊朗的男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这个团体的头目,坐在驾驶位的那位突然发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陆允章在所有对他投注探究的注视下,明说了自己想法,“这附近有医院,你们可以把医院中的医疗物资清走。”
头目看了眼天空中的某块医疗垃圾,收回了视线。
他转过头,他没问陆允章这么做的目的,只要陆允章的目的能够帮助达成他们目标便可。
头目阴沉幽深的眼睛审视琢磨着站在后面的陆允章。
他抛出的难题“那里会有军队的人看着,这你怎么解决?”
两个危险强大的男人在狭长的车厢内交换着自己的野心和胆量。
“亚洲长相的脸庞不会让他们联想到你们,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
男人异域色彩浓重的眼睛展露出别有深意的笑。
他认真地问陆允章漆黑漆黑的眼睛。
“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朋友?”
陆允章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男人脸上不经意露出一层淡淡的笑。
过后,男人认真起来,“我们不能给你提供枪支,人们遛狗的时候都要把狗绳子牵稳当,才稳妥。”
说着男人示意靠近陆允章的外国人给陆允章扔了把刀过去,是把带着血槽的军用匕首。
“一会能不能抢到枪看你自己的本事,如果你在里面被打死了,我们也就不决定进去了。”
交代完,头目示意自己的人把昏迷的赵铠扬挟持起来。
头目对陆允章说,“我把你的食物看好了,千万不要贪婪,否则到最后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车子行驶的很慢。
越过公路,是干裂的土路,渐渐风沙中显露出当地居民的房屋。
轿车沿着居民住房外延继续行驶,最后拐进了一片空旷的场地,不远处的地面上挺立着久经战火摧残的建筑群。
残败中依稀能从这些建筑物的布局中感受到,这里经历战火前的美好。
空旷的院中看不见一个人,人都躲进了医院里面躲避沙尘暴。
车子停在一处隐蔽且不容易被发现的墙角,在漫天黄沙的掩护下,隐约只能看到车子不完整的轮廓。
强劲的风扑面而来,顿时陆允章浑身上下都被刷上了一层黄沙。
他瘸着腿,捂着中弹的手臂,在风中艰难地朝着医院的一座洋楼走去。
楼前宽阔的石阶已经被盖上了层厚厚的沙土,踩上去会带来一种松软的感觉。
守在医院大厅里的士兵们发现了这个莫名出现的人。
顿时,士兵们将垂在胸前的枪用手提了起来,警惕地盯着离玻璃大门越来越近的男人。
男人的外形样貌逐渐清晰,他衣着狼狈,胳膊赤裸在外,衣服和裤子上都能看见大片暗红色的血渍,乌黑的头发和东方的五官向他们清晰地亮明了身份。
一个落难的亚洲男人……
鲜血最大程度刺激到了看守的士兵们,他们对玻璃门外的男人愈加提防。
陆允章已经来到了从里面被锁链锁住的玻璃门前,身体如体力透支般,双腿哐当跪倒在地。
一切演绎的那么逼真,他的双腿就像事先没通知身体的其他部分,当失去了腿的支撑,陆允章的身体既狼狈地摔倒在地又慌乱地挣扎想要重新站起。
男人无意间观察到陆允章被风沙折磨的不得不闭上的眼,看着十分可怜痛苦。
男人举着枪忽然发话,“他是外来者,亚洲人。”
旁边的人面露凝重,“我们不用管他的死活,我们又没对他用枪。”
“你负责他的尸体。”
听到长官给自己安排了这样的活儿,男人很不乐意,他最不愿意去那些大使馆,这事很麻烦,而且流程冗长。
他可不愿意与自己的枪分离就为了干那些费劲的窝囊事儿。
男人给了自己长官一个白眼过去,提着枪往门口走去。
呜咽的风吞噬了一切动静,一切看着如往常般安全。
男人解开锁链拨开胸前碍事的枪,正要弯腰准备拾起地上隐隐作痛的人时。
变故发生了。
陆允章擒住男人的手,借势将男人拉到自己身上,用胳膊压制对方应激反抗的身体,以绝对压制的力量携着对方的身体一起翻滚到了一旁的墙壁前面。
陆允章的强大让男人觉得对方如同一个怪物。
短而急促的时间让陆允章没办法拔出埋在袖口中的匕首。
陆允章瞥见男人胸膛上面枪支的背带,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扯断了结实的背带,夺过了男人的冲锋枪。
与此同时医院里冲出六七人,拿着手枪或者冲锋枪对着陆允章射击。
子弹如一张密网朝陆允章扑来,受狂风和沙土的影响,弹道纷纷扭曲,一时间密密麻麻的子弹如同节日里绽放的烟花,坠向了四面八方。
陆允章连忙滚下台阶。
远处听到了隐约枪响的匪徒们冲出车门,高大的身躯逆着狂风的阻力,快速朝着医院的方向进攻。
为了防止风沙灌进枪支,影响枪支的使用,匪徒们在枪支外裹了层防沙的布。
士兵们人多势众,弹药充足,一上来就用火力压制的策略。
这招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效果并不显着,黑衣的武装分子如同一只只黑蚂蚁朝他们涌来。
陆允章拿枪进行威慑和开路,并无伤害其他人的意图。
费尽心思的陆允章终于进到医院内部,远处的走廊里还能见到往楼上逃窜而去的人影。
左右两侧的通道奔来了支援军,见状陆允章立刻冲向面前的楼梯往高处逃去。
甩掉了身后的追兵,陆允章隐进一处角落。
敏锐的眼洞察着周围,此时此刻他已经抛下赵铠扬不管了,赵铠扬昏迷成那样,无论如何他带不走赵铠扬。
两人萍水相逢,认识一个礼拜不到,赵铠扬还不值得他两肋插刀的救。
想在这样艰险的环境中活下来,就不能寄希望于别人,大家都在赌自己的命,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陆允章从角落里出来,拿着枪想要快速地在医院中找到一个活人。
他推开一间屋子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床铺凌乱着,陆允章用手摸了床铺,上面凉凉的,不像有人在上面待过。
陆允章拧着眉,立刻退出了病房。
退出病房时,陆允章碰上了上来扫荡的匪徒。
那人挑眉疑惑地询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陆允章直接搬出赵铠扬当挡箭牌,拿话搪塞对方。
“找药。”
外国人皱着眉面色不愉命令道:“先别找了,先去看着你朋友,到时候我们会给你药,你去一楼找他们。”
来的匪徒盯着陆允章下了楼梯,才继续行动。
陆允章来到一楼时,看到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还有两个当地军人被捆着,边上站着持枪的匪徒。
赵铠扬就被随意撇在地上。
匪徒怕陆允章反水,特意拎出了昏迷的赵铠扬,只是陆允章遁身的太快,再加上他们急于搜刮物资,就直接让受伤严重的伙伴看着赵铠扬和那两个士兵。
对方见到陆允章拿着枪,还十分警惕陆允章,他立刻喝住陆允章停在自己对面。
“我想看看我朋友。”
匪徒和陆允章掉换位置,用枪口对着陆允章的背。
陆允章扶起赵铠扬,把赵铠扬的身体靠在墙上。
弄好赵铠扬,陆允章告诉匪徒,他想问那些士兵一些问题。
匪徒同意了。
“你们放药的地方在哪?”
那两个鼻青脸肿的人沉默着没有吱声。
“别问了,他们就是不会说话的哑巴,我们的人已经去找了,药马上就到。”
匪徒似乎很烦陆允章,话里话外都透着不耐烦。
可是他们老大和他交代过,最好别激怒这两个华国人,尤其是眼前这个。
激怒从来都是双方比较力量的时候,他们可不想用力过猛把他们两个弄残弄伤。
匪徒嘴上同意了自家老大的话,心里却不服气。
在华国的时候他们被警察包围,需要忌惮他们华国公民的身份。
可现在是在他们的地盘上,这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昏迷的那个是个警察又如何。
他照样要狠狠折磨他,他们理应受着,更别说这次他们在华国还折了一个兄弟进去,他们之间是隔着真切的人命的。
匪徒暗暗瞪着陆允章和赵铠扬,华国派人接走他们之前,他一定得好好招呼这两人,反正还人的时候人没死就行。
陆允章没理会对方直白的恶意,他在想,匪徒倾巢而出,那么外面的车子就是空的。
他可以寻时机,驱着那辆车逃离。
可转眼一想,头目肯定早有提防,车钥匙一定不在车上了。
h国国内的武装势力常年和政府军发生冲突,这次这些武装分子直接闯进了医院,肯定会有媒体进行报道。
华国警方看到匪徒熟悉的脸,就会获得他和赵铠扬的行踪,这样一来,有可能他们很快就能回到华国。
陆允章是这样想的,直到陆允章无意间发现了高处的摄像头。
沉积了灰尘的摄像头,让陆允章的大脑闪过一抹危险的光。
不对!
摄像头记录了他刚才所有的行径,如果视频曝出去,他一定得背上罪名。
陆允章用枪打碎了碍眼的摄像头。
一旁的匪徒受惊,骂了陆允章好几句。
陆允章蹲下身,用枪抵着一个人的太阳穴,冷着眼询问另一个人,“带我们去监控室。”
士兵咬着牙,神情犹豫,陆允章没说话直接开始慢慢扣动扳机。
……
“我领你们去,别杀人!”
匪徒看着陆允章在旁边小声附和着,“还真有两下子。”
见陆允章牵着那两个人质寻找监控室,匪徒拎起地上的赵铠扬,将他挂在自己肩头上。
他不会让人质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即便是昏迷过去的。
监控室在地下,监控室门前没亮灯,看着阴森森的。
门被子弹暴力破坏,陆允章一行人闯进了监控室。
带着赵铠扬的外国人视力并不好,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和赵铠扬双双砸到了地上。
监控室的地面高出了普通房间15厘米,当陆允章打开屋内的灯时,男人看到那么高的门槛,张嘴就开始咒骂。
“艹这门槛真他妈高。”
骂完,他去拎赵铠扬,发现赵铠扬有苏醒的迹象。
他一不做二不休掏出绳子,立刻把赵铠扬的手腕捆了。
弄完赵铠扬,他把赵铠扬撇在门口,自顾自靠近陆允章,看着陆允章捣鼓监控室里的电脑。
他盯着电脑瞳孔炯炯有神。
他真的小瞧了陆允章这个危险十足的男人,陆允章自始至终就防备着所有人,他做着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逃跑,所有拿枪的人都有可能被他当做敌人。
两个高个的男人在地上缠斗起来,双方猛烈的攻击致使附近桌上的电脑移位。
男人挣脱陆允章,立刻朝陆允章放了弹,只可惜枪械出现了问题,子弹被卡在了弹膛里。
男人撇下手,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陆允章翻过桌子,立刻用枪攻击。
男人身子灵活机敏到了极致,两个跨步就跑了出去。
眼见男人没了踪影,陆允章也不打算继续追,他已经错失了解决对方最好的时机。
他抢来士兵身上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陆允章把手机扔在边上,掏出兜里的打火机,将两个人质身上的衣物点燃。
电话里当地警局的人,听见电话里凄惨嘈杂的求救声急得团团转。
陆允章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害怕,直接一脚把人踢到了操作台附近。
他看着火越来越大,快要烧到了那两个人的皮肤时,掐断了电话,用脚把电话碾碎。
陆允章蹲在昏迷的赵铠扬身边,听着不绝于耳的惨叫,看着鲜活的人被无情的火一点点吞噬,看着属于人的肌肤化为焦炭。
他摘下赵铠扬手腕上的表,打量着赵铠扬的脸,眼底是枉顾人命的冷漠和危险。
本着试探赵铠扬的心思,陆允章把赵铠扬扔在了原地。
他不想给人落下把柄,更何况赵铠扬是个如假包换的警察。
陆允章退到门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火势越来越大,火焰吞噬了电路,引起连环爆炸,发出好几声闷响。
后面传来了微弱的咳嗽声,陆允章低头看了表的时间,过了五分钟。
陆允章的脸神秘莫测,紧接着他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进了火场。
火焰烧到了赵铠扬身旁,赵铠扬的脸被烟熏地泛着层黑灰。
他拍了拍赵铠扬的脸,“醒醒。”
赵铠扬皱着眉头,硬是睁不开眼,陆允章看着赵铠扬难受的模样,心中的猜忌放下了一些。
他到最后也不清楚赵铠扬到底醒没醒,就径直把人扛出了监控室。
出来之后,赵铠扬的咳嗽声剧烈地变化,他的骨头砸在陆允章后背,把陆允章弄的背疼。
地下很大,陆允章随意选了一个方向。
陆允章终于背着赵铠扬到了地上,楼道里还是空的。
他扛着赵铠扬闯进一间屋子,看到里面有张简陋的床,立刻把赵铠扬放到了上面。
陆允章关上窗,拉了一把凳子坐了上去。
他盯着赵铠扬昏迷的脸自言自语:“看来是真没醒。”
赵铠扬的眼尾被熏出了眼泪,染湿了眼周的烟灰,陆允章用指腹给赵铠扬潦草一抹,嘴上也没忘嫌弃赵铠扬,“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