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方需要被削减的盐政官吏名单很快被派发了下去,于是这些官吏们撤职的被撤职,任职期间贪污过重的,还被收押了起来,等待后续的审判。
这时候他们不甘心又能如何?
这些地方官吏别看平时在普通百姓面前,一个个都作威作福的很。可实际上大多都是没什么权力的,他们依附着有权势的人,才能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
可眼下他们所依附的权贵们,因为朝廷正在严查韩彻被当街行凶一事,害怕自己会被牵连进去,只得纷纷选择切割掉麻烦。
甚至有些人还为表清白,主动帮助官府推进进度后,这些人就彻底不足为惧了。
至于那些跟地方盐政官吏有过勾结的商户们,朝廷这次将要实施起来的盐政改革中的商运商销制度,对他们来说明显更为有利。
能光明正大的去做生意,谁愿意去选择背地里偷偷摸摸,动辄还会获罪的方式呢?
至于百姓这里,朝廷虽然改革成商销商运的方式,但并非是全权放任商户。他们只是把运输和销售交给商户,但对于盐价却进行了严格的管控,尤其是严禁盐商私自对盐价进行提高。
并且还让地方官府去鼓励当地百姓检举,一经核实,朝廷对盐商将会进行严厉惩治,对检举者进行奖赏。
当然,即便如此,盐商们将要获得的利益也依然会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数字。
毕竟盐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在以农业为主的社会里,纯体力劳作下对食盐的需求量就更大。
然后就在商户们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才能取得这盐商的身份的时候,各地方官府这时又下发了一条新的告示。
“募集商户运粮,给边界军队运粮?”
“运粮商队可获得相对应的盐引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运输多少粮食,就能换取多少食盐售卖吗?”
这要是真的话,那他们指定愿意干啊!
严禁
戍边军队每年需要的粮食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再以时下这种运输条件,这就使得朝廷光是在运输上的耗费,就已经是一笔相当浩繁的财政开支。
民以食为天,粮食对于军队也是生命线。
朝廷哪怕再如何的重文轻武,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绝对不可能在必要的军费上去做节省和克扣。
现在人人也都知晓,只要是沾了盐的买卖,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所以这盐引获取的越多,赚取的银钱也就越多。
于是这告示一出,各地有实力的商户就纷纷跑来报名。
不过,也并非是有实力的商户就一定能中标。
“为何不予我报名?”这一日,阴州有一刘姓商户正准备去报名时,就被办事的官吏告知自家商号不能参与竞标,当下是又惊又怒。
这刘家商行在阴州的实力可谓是它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刘家还跟掌管着兵部驾部司的钱郎中有着亲属关系。虽然这亲并不是直系,但确实也是亲戚。
事实上,在时下这种社会背景里面,要想把生意做大做好。家族里没有亲属为官,商户们也会想着法子去攀附一些权贵。
刘家也是因为有着这一层关系在,生意才能做得这般的好。而且他家不仅在京城里有关系,在这阴州的关系更深。
就说这盐政改革之前,刘家就曾参与到官商勾结,贩卖私盐。
刘家够聪明,消息也够灵通。
早前刘家一得知风向苗头不对,就赶紧收手断尾。韩彻这边呢,因为全国牵扯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他主要打击的对象也还是盐政官僚机构。
所以过去做过盐业营生,知晓里面的巨大利润,还能光明正大的行商,刘家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刘家之实力,整个阴州哪家商行能比拟?”跟随刘家主一同前来的刘三郎,还怒气冲冲的言道。
“勿要这么说!”刘家主虽是呵斥了刘三郎,却也言道:“我家数代在阴州行商,布帛粮食等营生,也皆有涉及……还请允我家参与此次竞选。”
这位办事官吏是阴州本地人,对刘家商行的情况也很是了解,就只得尽力解释道:“并非我等不愿意,实在是上头那位韩大人有严令,凡监临官或五品及以上官员之亲属,皆不得参与。”
这里的监临官指的就是盐政相关的统辖部下,及监临审判或参与处置的官吏。和后面的五品及其以上限制一样,韩彻这么做的目的,都是为了防止高官或者是相关人员利用手中的职权去谋取利益。
要知晓古代很多政策,在最初设置的时候,目的都是奔着利国利民去的。奈何在以人治为主的封建社会里,这些好政策在具体实施的时候,却因为监管不到位,执行者以权谋私,最终反而成为了贪官污吏的谋财手段。
刘家主和刘三郎这会听得就都有些懵,实在是他们属实没想到,过往能给他们带来灵通的消息和便利的身份,此刻却成了他们想要成为盐商,获得盐引的拦门石。
还是不可跨越的那种!
只是心中到底还是难舍这份巨大的利润,刘家主就强笑道:“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还请刘老爷见谅!”那办事官吏也不想得罪刘家,可他更不敢违背朝廷这次制定的规制,便只得满脸为难道:“想来大家都应知晓,韩大人素来秉公办理,手段雷厉。这规制就是规制,我等实在不敢违背啊!”
要知晓那位韩大人前不久才出手惩治了两大批地方官吏呢,现如今在他们这些地方官吏里可还流传着一句话:哪怕是远在天边,那位韩大人也都睁着一双眼睛在盯着!
办事官吏就只能安抚刘家,又继续好言相劝道这盐业上的买卖虽然做不了,但还有其他的买卖可以做嘛!挣钱的门路又不止盐业这一条,以刘家的实力,那就更不会缺门路了,又何必在这当头死磕呢?
言下之意,就是委婉的在劝刘家可别去头铁。
刘家主显然也听懂了,并且快速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后,哪怕再如何的眼馋这其中的巨大利益,此刻也只能抱憾而去。
回到刘家,二人把这事跟族人和商行几位重要管事的一说,在场者也都皆气愤又不甘心。
其中一人还气恼道:“我看那位韩大人分明是什么都不懂,似咱家这等有实力的,才能给朝廷运输更多的粮食!”
“正是!这做买卖,路上遭遇的意外和风险多了去。要是没点关系和门路,根本就别想做大做好!”刘家另一人也这般言道。
“话是这么说,可那位韩大人就是这么规定的,咱们又能如何?”刘三郎叹气道。
这话一出,众人也俱都沉默了下来。
韩彻前面两次对各地方官吏进行那番严厉惩治,也让时下这些有实力有关系门路的商户们,感到了震撼和惊惧。
想也知晓,那些往日需要商户去讨好攀附的官员,在韩彻手里都讨不到好,如他们这种商户就更别想了。
于是过了好一会,才有人不满的开口说道:“我倒是要好生瞧瞧,他这么个规制,最后能运得了多少粮食去边界!”
刘家其他人依旧没再说话,面色却是越发的无奈。
因为此刻,众人都有着不满和不甘心。只是他们心里也都很是清楚,话是那么放出来了,可这世上只要利润给到位,自会有大把的商人前赴后继。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京城。
韩彻这时候已经收到了一些地方州郡呈报过来的中标盐商名单,各地方州县的情报信息里,也还都写到了那些凡是中标的盐商们,已经开始按照朝廷的需求,运输粮食等物资去往指定边境军队的路途中了。
全国各地的商户加到一起,放出去的盐自变量额必然就不会是一个小数目。边境军队需要运输过去的粮食越多,朝廷要兑换给那些中标的商户们的食盐也就越多。
若是不能足额兑换给商户,必然就会对他们的积极性带来严重的打击。所以朝廷除了需要制定严格的规章制度,还需要保证能生产多少食盐,才能放出相对应的盐引。
而在食盐生产这一块,韩彻当初能得以摆脱“戴罪”的身份从安南调离,就是因他弄出了制盐上的改良。
所以这些年来,食盐的产量是充足的。
盐价高昂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盐政官僚机构的庞大臃肿,导致其在运行时的僵硬,还有繁琐造成的效率低下,行政花费却又巨大。
这段时间,韩彻除了去推行盐政方面的各项改革政令,就还把食盐纳入一些地区的常平仓管辖范围。
现阶段食盐量是不少,但像这种民生必需品,也还是要跟粮食一样,做好一定的储备量,以防止将来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在有着高利润的前提诱惑下,商户们的效率也简直是惊人。
很快,就有商户把粮食按照朝廷要求,运输到了指定的边境军队。接着,他们也如愿的凭借盐引,拿到了足额的食盐和指定区域的售卖权。
像盐这种商品,在眼下就不存在没有市场的时候。
朝廷又因为大量削减盐政相关的官僚机构,光是这一块行政运行减少出来的耗费,就足够让盐在市场上的作价从原来的四十文一斗的作价变低成十五文一斗后,还能满足给予商户的利润空间。
于是这十五文一斗的作价一出来,瞬间就使得不少地区都出现了百姓争抢着去购买盐的火爆现象。
哪怕他们当中不少人都听说了,以后朝廷都将会是以这个作价去卖盐,可架不住现在的盐价比新帝登基时还便宜了近三分之二!
尤其是在一些偏远地区,比如通州。
要知道通州是个山窝窝,这里没办法生产盐,距离产盐区的路途还遥远不说,整个州郡也多崎岖山道。而以眼下朝廷的财力还有社会条件,是很难得到好的开发,就导致这地方的交通极为的不便利。
在这种情况下,以过去朝廷设置的盐政官僚机构的办事效率和风气,每年运输到通州来的食盐其实是很有限的。于是就导致这里的不少普通百姓哪怕是捧着钱,他们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盐!
纵使是私盐运到这里来,也是量少又作价极其的昂贵。
可经过朝廷允许,能光明正大做食盐生意的商户就不同了。
能抢到交通路况好,人口稠密的地方肯定是最好的。抢不到的话,只要能保证足够的利益,再大的困难,商户们也会想办法去解决!
于是几乎是盐商将盐一运输过来,立即就在通州造成了极大的轰动。不管是有钱的富户乡绅,还是贫苦的普通百姓,都奔跑着去抢购起食盐来。
“盐,我要盐!”
“我也要,我也要!”
“我有钱的,我要买两斗!”
“前面的买好了盐倒是赶紧往一边去,别挡着道啊……”
“哎呀,别挤我……”
面对这般乱哄哄的场面,商户也是吓了一大跳。
来之前,那运盐过来的商户还曾叹气过他家运道不够好,只中标了通州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州郡。虽然仔细划算过后,知晓这买卖做下来是肯定能挣钱的,但到底没法跟那些个好的州郡相比拟。
这会见着这般火爆的场面,商户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大家莫急!都有,都有呢!”
“一个一个来……”
虽说这是因为通州这种地区的百姓受淡食之苦由来已久,对于作价又这么便宜的食盐,难免会造成一时间的报复性哄抢消费。
但此刻赚取到手的银钱是真的,之后即便百姓恢复冷静,也不过是利润变少,这门生意却依然是能做得的。
收入
似通州这种情况,还不是独一份。
哪怕是天子脚下的京城,这些年来在食盐上更是从未短缺过供应,也迎来了一波百姓争相购买食盐的火爆场面。
每日一早,各盐店门口就开始排起了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