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飞蛾扑火吗?”她问。
“我不怕。”她说。
冥渊下,妄诞的魔剧烈地震颤。
他似哭似笑,或悲或喜,神情古怪到极致,辛酸苦涩,百般滋味。
是,她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
打不死、摧不垮,宁愿自?取灭亡也不屈服于旁人和命运,永远炽烈鲜艳。
可?是如果有一天?,炽烈鲜艳的火燃尽了?,怎么办呢?
如果真的有一天?,她越陷越深,最终走向灭亡了?,怎么办呢?
她可?以看淡生与死,不在乎这世上的一切,可?他又怎么忍心?
他又怎么舍得?
“申少扬,”灵识戒里忽然传来冷冽寒峭的声音,可?不知怎么的,没有往日那样沉逸,好似在平静无波的深处,藏着颤动不已的涟漪,“不必再问了?,以后也不用了?。”
申少扬茫然抬头。
“前辈?”他好似一个?字也没听懂,“什么叫……以后也不用了??”
卫朝荣一字一顿,字字铿锵,好似每个?字都淌着血。
“情深不寿。”他说,“别?强求了?。”
申少扬呆呆地发愣。
他有些茫然,好像不确定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辈和曲仙君爱了?一千年,等待一千年,谁也没撒手。
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年轻的阆风使茫然游神,目光凝了?又聚,看过阆风苑的每一寸江山,只觉这人世有太多惘然,他一辈子也想不通。
曲砚浓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漆黑戒指。
那里又传来一阵魔气的波澜。
这个?新出炉的阆风使身上藏着许多秘密,比如他明明一身魔骨,怎么又是纯正的仙修;比如他在碧峡峰头的一跳究竟是有什么依仗;比如他为什么放弃了?五月霜这样的至宝,只为听一点让人牙酸的故事……
可?这世上有太多秘密,她并不一定要?全都搞清楚。
“你们一人去知妄宫挑一件宝物,申少扬挑两件,算作我给你们的奖励。”曲砚浓说,“卫芳衡会带你们去知妄宫。”
饮过茶,叙过话,悠悠论过几个?春朝花夕,送出几件宝物作机缘,这段相遇也就到此为止了?。
漫长岁月里,她有数不清个?这样的相遇,可?从没为谁驻足。
曲砚浓站起身。
她的目光落在戚长羽的手腕上一瞬,似有深意?,很快又平静地收走。
戚枫被制服了?,又恢复了?神智,只是比之前更惊恐、更无辜,现在谁也不能?确定檀问枢究竟还?有没有留在他的身上了?。
戚家已经彻底将这个?曾经的天?才放弃了?。
同时失去一位沧海阁阁主?、一个?年轻一辈的天?才,戚家损失惨重。
曲砚浓漫无边际地从这里想到那里。
沧海阁、镇冥关、青穹屏障、冥渊魔主?,还?有她下落不明的好师尊……
作为一个?活在人间的传说,她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多责任和故事要?背负,可?这些都先?往后放。
她现在最想做也最该做的事,是动身前往上清宗,找到夏枕玉,看看道心劫之前的曲砚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49章碧峡水(十五)
戚长羽狼狈极了。
原本他在沧海阁威望不低,动辄一呼百应,地位相当超然,不至于落得这副人人痛打落水狗的田地,可惜镇冥关的事闹得太大,引来?众议纷纷,他的声望自然也一落千丈。
再加上?曲砚浓让他自己出钱补上镇冥关的缺口,戚长羽刮地三尺,把从前愿意支持他的那些人都榨了个遍,全靠画饼充饥安抚住了那些人。
现在眼看着仙君并不打算保戚长羽,他画下的那些饼显然也要成空,从前?的追随者们又怕又恨,反倒是踩戚长羽踩得最狠的,刚才在高台下,没少对戚长羽下黑手。
等到戚长羽被带到曲砚浓面前?的时候,他早已?不是方?才风度翩翩的模样,鼻青脸肿,衣衫破烂,看上去格外凄惨。
望见曲砚浓的那一刻,他眼?神中迸发出怨毒至极的恨意。
曲砚浓十指交握。
看起来?戚长羽相当恨她啊。
意料之中。
“听说你有?话想要和我说?”她语气淡淡的,“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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